第204章
作者:
世界嫌弃的丌 更新:2021-03-25 01:36 字数:2273
眼下已是破晓时分,天色却阴沉如墨池,没有半分和煦的光线。尛札·沃尔冈面对着眼前密集如云的城卫士兵,及其数千对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的、情绪复杂的视线,心口与这天空一样沉闷压抑。赫伦·霍华德高高地站在城墙之上,按剑俯视着他,就像俯视着井底的青蛙般。尛札深呼吸后,叹了一口气,低头挺胸迎然向前。士兵见他过来,纷纷两边退开,勉强让出一条羊肠小道,尛札不得已,只能侧身缓缓挤进人群,其中有不怀好意的,装作无意的模样,从他瞎眼的死角,用刀柄往他的腹部狠狠的顶去。好在尛札体魄强壮,没有被轻易推倒,犹自默然在艰难的挤兑中前进。
若是平日,他会立马把这些歹意的士兵撂到在地上,肆意且充分地践踏他们的自尊后,再无情地判决以令其生不如死的极刑吧。但此刻的他已失去了那种冲动。
好不容易地,他挤过了人群,踏过吊桥,站在狼吟溪前,回首凝望对岸伤痕累累,硝烟未散的沃尔冈堡,心情如五味杂陈。
“你简直就是皇室之辱!”
“翻遍沃尔冈堡的家族史都不曾有你这般堕落的无能之辈!”
赤足,身着白丁破衫,背袱沉重的铁质圆环,俨然一副阶下囚模样的尛札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回想起来,不久前人们的态度还不是这样的,他不明白他们的信念为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当初面对赫伦·霍华德的挑衅时,无论是贵族,还是权臣们,都一致叫嚣着要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诛戮这无法无天的叛臣。
“无耻狂徒!妄我们沃尔冈对霍华德一族恩信有加,许以世袭军衔,还每年拨支巨额军费,万没想到看门狗喂成了白眼狼,在这要命关头反咬主人一口!”
“沃尔冈血统高贵,天性骄傲,绝不会在狗前低头!不荣耀,毋宁死!”
“决一死战!”
“列祖列宗在上,绝不能让皇室蒙羞!吾等当战死不渝!”
话虽如此,但沃尔冈皇室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与教会公开敌对,意味着盟国将处于中立状态,不再支持皇室。如果仅仅是保持中立,还不算最绝望的境地,在赫伦的城卫兵团入驻沃尔冈堡的当天夜里,一则来自佩里库勒公国的坏消息彻底把沃尔冈皇室推向了绝望的边涯:哈米尔顿家族正式对帝国宣战,在全国范围内征收粮草和人马,组建大军,准备南下讨伐乌鲁贝城。
一瞬间,尛札·沃尔冈皇帝失去了所有的支持,成了众矢之的。无论是南宫的贵族们,东宫以宰相格温为首的官僚们,还是沃尔冈家族,所有人都在如数家珍地罗列他自登基以来犯下的全部错误,特别是导致乌鲁贝大教堂反目成仇的、拒绝教会授印仪式的行为。原本还支持尛札皇帝叫板教会的格温,瞬即忘记了原来的立场,痛骂起尛札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停止你那无谓的固执吧!难道仅仅因为你的任性,就要所有人跟着一起陪葬吗?”
“你个昏君,你在亲手摧毁祖皇帝浴血奋战打下的江山!全都是你的错!”
“陛下!我们的财政已经入不敷出了!一名伏印骑士就是五十万沃尔冈币的培育成本,折损千员是损了多少钱啊!臣下又不能屙金尿银的!”
“陛下,你如此善战,为何不率领你的角斗士团,把赫伦赶出北宫呢?”
“你说我的皇室骑士团会输给城卫兵团这种下三滥的兵团?!要不是尛札愚蠢到与教会为敌,城卫兵团能得到教会的支援?没有教会的暗中支持,我怎么会输?”
唯有一人在这片漫骂声中发出了质疑的声音:“简直难以置信…你们都忘了吗?君辱臣死,司礼者,乃维系帝国之本,君主威望不存,是臣下扶持不力之罪。”阿瑟站在皇帝的身边,对着台下那群疯狂推卸责任的狰狞嘴脸毫不客气道:“你们非但不请罪于朝堂,反而自持厚颜强辩,冠名堂皇地斥责起皇帝陛下来?!”
“阿瑟。”尛札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已经决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用再说了。”
至此,在沃尔冈堡之外,乌鲁贝城之内,除了教会的势力范围,皆已沦陷为城卫兵团的占领区。他们举着光环旗,对占领区的民众宣称这是维护圣父信仰的正义圣战,只要皇帝愿意向教会悔罪,肃清皇堡内的异端邪士,诚心皈依安治教,并接受教会的授印仪式,他们就会重新宣誓效忠皇室,发誓对外为帝国抵御外蛮之敌,对内为教会攘除异教之徒。
在外忧内患的巨大压力下,尛札·沃尔冈最终在选择了向教会低头。他自愿摘下沉甸甸的帝皇金冠,脱去华美的锦衣玉裘,走下俯瞰众生的王座,因为他实在已经受够了那些时刻萦绕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抱怨。
在前方等候已久的牧师,眼神里带着乌鲁贝大教堂特有的傲慢,冷冷道:“加紧时间启程吧,别磨磨蹭蹭的…难道你对罪累累的过去还心存依恋?”
又有两名胸甲纹着光环徽记,手持长枪的骑士靠过来,一左一右的,挡住尛札视线中沃尔冈堡,用手按住他的肩膀推搡着,不耐烦道:“怠惰的罪人啊,没听到牧师的话么,赶紧上路吧!”
应教会的条件,尛札需在其教众的共同监督下,从沃尔冈堡出发,赤足行走到乌鲁贝大教堂,亦即是游行示众,公开受罚。最后,需在宗主教彼得面前下跪,传达对自己罪行的悔改之心,乞求主教的原谅,以换取教会对皇室的友好立场,及城卫兵团从沃尔冈堡的撤军。
沃尔冈堡至大教堂的这段路途,尛札生平仅走过二次。上一次的他,少年皇帝,跨骑骏马,登基加冕,受万人敬仰;这一次的他,罪孽深重,铁枷袱身,臭名昭著,为千夫所指;可谓之星斗转移,物是人非,个中滋味非身处其中不能体会万一。
“乌鲁贝大教堂…”尛札再一次来到这座百年古筑之前,袱着大铁环的背部塌垮着,濒临脱力而微微抖动的膝盖轻屈着,脚下因磨损严重而出血不止,在身后留下一窜血迹斑斑的脚印。但他没有在意,只抬头仰望那高耸的塔楼之上,正中悬挂着的光环雕塑,蓦地感到有一股积郁在消释,仿佛内心流失了什么,同时又被什么充盈了,不由慨然道:“啊,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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