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二〇二
作者:
世界嫌弃的丌 更新:2021-03-25 01:36 字数:3364
贝利亚教堂门前,混沌的乱流在激怒着人群,挑衅的火药味道,鲜艳的血迹颜色,沉闷的击打震感,刺耳的尖锐叫嚣。一时间,骚乱制之不止,并有越演越烈之际。
贝利亚开始察觉,背后是否有人在导演这一切,如果有,那会是谁呢,他又有什么目的?正在疑虑之际,不知何处冒现了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士,穿着擦得铮亮的胸甲,中央纹着夺目灰银色的光环,动作迅捷,列队整齐划一,正在快速有序地展开阵型。人群还在沉浸在暴动气氛的时候,他们就已对现场完成了半包围态势。
这是一支精锐武装,训练有素的骑士团。骑士们骄然挺胸,胸甲上耀眼的光环纹章彰示着他们高洁的身份——乌鲁贝大教堂授印的圣廷骑士。其指挥官立于阵前,雄亮而压迫的威胁性宣告彻响街道:“吾等乃圣廷之骑士团,奉乌鲁贝大教堂之令,镇压尔等寻衅滋事罪的暴民,维护教区治安!”
待贝利亚反应过来时,滋事的流氓早已脚底抹油,一哄而散,一切行动完美得如同事先排练的表演。圣廷骑士们用长矛直指平民,一边步步逼近一边齐声喝道:“速速缴械投降,违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路旁看戏的妇孺见危险将至,如同受惊的鸟群,尖叫着散开了;惊觉的人群像被毒蜂钻进鼻孔的马匹般,瞬间恐慌失措,四下逃窜。圣廷骑士立即散开阵型,分路堵截逃窜的人,一支支精钢长矛挺直,举起,毫不留情地刺向奔逃的平民背后。喷涌的鲜血染红了铺设不久的路面砖石,路过的无辜妇孺抱头蹲地,不知所措;暴动很快被镇压下来,教会骑士们控制住场面后,马上结队提枪,围堵住贝利亚教堂的门口。骑士团的指挥官昂然出列,肃然宣告道:
“乌鲁贝大教堂怀疑你们教堂非法纠集暴民,散布谣言,迷惑民众,图谋不轨,危害教区的纯洁与治安。圣父在上,现已铁证如山,罪无可恕!吾等代表大教堂,向尔等背信异心之徒,降下正义的制裁!”
贝利亚急忙大喊:“等…等一下!我是贝利亚·罗斯里德,是圣法审判廷的执行顾问!负责这一区的传教活动,有问题的话,应该由大教堂率先致函予我,我再根据教会的纠正意见修正传教计划…”
然而指挥官瞥了他一眼,然后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般,笔直地高举手臂,骑士团立马摆出预备进攻的阵势。
“莫妮卡小姐,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教堂之内,杜恩正拉着莫妮卡的手,义不容辞道:“从后门走,我去给你开路!”
“不!”莫妮卡挣脱了杜恩的手,毅然回头:“我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
教堂之外,贝利亚面对着一排整齐挺向自己的、冰冷冷的枪矛,膝盖一软,失神地跪下:“我的理想…到此为止了吗…”
“押下他,带回去。”指挥官漠然道,然后挥下了象征进击指令的手势。骑士们架着光环纹章大盾,手持长枪,一步一步迫近。信徒们在门前成片跪下,低声祈祷,期望着他们的圣父显露奇迹。染血的钢矛已悬在他们头顶上方,在这咫尺之间,莫妮卡挺身而出,用白皙纤细的手握住了锋利的钢矛。
“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她大声质问道,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魄力,比矛锋更锐利的金石之音脱口而出,其铿锵有力之势,将骑士团突进的步伐喝停下来:“圣父训导:救人于危,犹如以光明驱扫黑暗!当魔鬼的瘟疫肆虐人间的时候,当我们相互鼓舞,奋起与魔鬼抗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纵容魔鬼的横行,痛击驯良的信民,你们的荣耀何在?非但你们不救人于危难,还要逮捕,杀害救人之人!救人危难之急有什么错,为什么连人们最后的光明都要夺去?因为你们狭隘的耻荣感和苟且的行为,所以就无法容忍我们的英勇吗?那你们岂不是比魔鬼更罪恶存在?是谁在压迫善信的人们,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魔鬼,瘟疫还是你们?!”
“我们的行动就是圣主的旨意,违抗者皆是异端。”指挥官冷冷地看着莫妮卡,完全不为其雄辩所动。所有人都注视着指挥官的手臂,战战兢兢地等待其挥下的瞬间。突然传令兵一个疾跑过来,附在他耳边言语了几句。指挥官立马脸色突变:“当真?”
传令兵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全员听令!肃立,转向!”指挥官的手臂挥向了另一个方向,命令道:“严阵戒守,抗敌预备!”
街道一侧的尽头,烟尘滚滚,遥远地传来马蹄轰鸣声。须臾,一队金色的骑士破尘而出,宛如金龙下渠般,在狭窄的街道上奔驰而来,在圣廷骑士的阵前前蓦然勒马停下,昂然俯视着他们。其中一匹披着金袍的高头大马站在队伍之首,马上端坐的体魄魁梧异常的骑士,正是名震皇都的皇室骑士团团长霍里·沃尔冈。
圣骑的指挥官高声道:“原来是沃尔冈堡的霍里阁下,大驾光临,恕在下有失远迎,敢问阁下带着人马周军劳顿地来到这里,有何贵干?”
霍里俯视着他,眼神里看不出是漠然还是鄙意:“不干什么。我带着部下过来,让他们观摩学习下纯洁的圣廷骑士是如何履行神圣职责的…嗯哼…”说话间,他不禁冷笑了一声,透出的敌意令人不寒而栗:“现在我看到了,原来圣廷骑士的日常工作,就是持械痛殴手无寸铁的平民,相当的令人意外…这种无耻下流的事连我们倒尿壶的下人都嗤之以鼻啊。”
圣骑们瞬间被激怒了,个个粗脖瞪目,摩拳擦掌,提枪指天。指挥官大手一挥,把圣廷骑士的骚动按了下去,语调冰冷道:“在下只是公事公办。为了教会与皇室的和睦相处…阁下还是请回吧。”
“要是我拒绝呢?”
两名指挥官,两支骑士团,代表着各自的阵营在相对狭小的街道拥挤着,对峙着,形势宛如一座久睡将醒的活火山般,一触即发。
圣骑指挥官凝视了霍里半晌,命令道:“撤退。”
“长官!教会代表无上光明之父,圣廷骑士团是正其羽下的无暇纯洁圣光,岂能被区区皇族所阴蒙!在圣主庇佑下,我们是唯一真神的剑与盾,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圣军团!如何惧怕这些叛乱的爪牙!”一圣廷骑士言辞激动地申辩道。
“你是一名骑士,不是演讲家。不要让我重读第二遍命令。”指挥官冷冷地说道,转身离开,圣骑们愤愤不平,但也只得随之尾后,留下残乱的街道和死伤的平民。贝利亚教堂正门上方的光环雕塑此时突然裂开,同心圆的一截轰然脱落在地上,只剩下残缺如月牙的四分之一圆。众人纷纷望过去,久久注视着那残圆,若有所思地,没有任何人说话。
霍里这一趟是为了给教会一个下马威,报一箭之仇,自然没有打算继续逗留,打了一个手势准备指挥队伍回撤时,他看到有一名衣着朴素,但肌肤白皙如雪的美貌女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了教堂门前的较高处。
那是莫妮卡本人。她站在了残圆之下,众人目光能及之处。深呼吸之后,她用一个沉痛而高昂的缓缓声音说道:“诸位停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对你们说。我想向你们介绍一个人:布莉,一个被瘟疫夺走双亲的小女孩,平凡,软弱,孤独,无助的小女孩。不久之前,教会公然诬陷她是女巫,并假以圣父的名义带走了她。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教会知道,没有任何人会为她这样的女孩站出来,替她说话,为她争取公道。她仅存在世上的唯一亲人,是年迈的老奶奶。在布莉需要救援的时候,老奶奶只能独自站出来,哪怕她面对的是数百人的暴戾的骑士团,她也只能站出来,向他们恳求公道,因为布莉是她唯一的孙女。我们选择了沉默,因为布莉不是我们的亲人,我们甚至不认识布莉;而且我们知道,反抗教会,很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我们沉默了。”
“但是,教会不会因为我们对他们的暴行、对布莉的生死熟视无睹,就会放过我们。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与布莉和她的老奶奶一样的平凡,弱小,孤独,无助,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因为我们不会为陌生人站出来,面对不熟识的人被残害时,我们会沉默。千千万万个我们站在一起,选择沉默,选择平凡,弱小,孤独,无助。”
“因此,布莉的命运即是我们的命运。”莫妮卡指着贝利亚教堂门上那破裂的光环雕塑:“我们的信仰犹如此崩坏的光环,在暗黑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但是,只要我们彼此团结,与千千万万的同胞一起,无论你我是否熟识,富贵或贫穷,圣父都会赐予同等的光明,为了让我们荣辱共享,生死相依,这样我们就不再平凡,弱小,孤独,无助,这样我们才能有资格一同沐浴在圣光之下,得到救赎。”
“现在,我们的同胞被敕害,而布莉被关在他们的牢狱中,朝不保夕。今日布莉之命运,亦即为我们明日之命运,若布莉在此得救,那么我们未来也将得救。因此,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我莫妮卡,光之圣父拜伍道尔伦的忠实信徒、贝利亚教堂的卑微侍从,对圣父发誓,此刻往后,与教会的虚伪信仰奋战到底!再不会在权力面前虚与委蛇,再不向任何邪恶的暴力低头,不惜一切代价,拯救布莉,拯救我们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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