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江灯会
作者:板车猪      更新:2021-03-25 00:46      字数:4637
  桂儿从古老夫人屋里出来,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四格格房里。四格格午睡刚醒,闭着眼睛倒在那里发懒,见是桂儿,就说:“脱了鞋,上炕来说话。”桂儿上了炕,四格格坐起,俩人脸对脸,桂儿说:“四姐格格,俺看到了,佛龛里有一块柞蚕丝帕子,包着一张老八格的宣纸,宣纸上头是吴笑智的生辰八字。”四格格一愣,问:“谁的?”桂儿说:“吴笑智的,口天吴,大笑的笑,智慧的智,我看得清清楚楚。”四格格自言自语地:“吴笑智的……。”桂儿说:“是呀,吴笑智的生辰八字,甲辰年戊辰月乙未日己卯时,生于奉天省安东县沙河镇古家,父吴天魁,母何秉枝。上面还有两颗血脂印和一个婴孩儿血脚印。”四格格一听,目瞪口呆,半天没缓过神来。
  四格格知道古老夫人名字叫何秉枝,古老夫人怎么能与钱庄吴天魁生下吴笑智呢,这个吴笑智是谁?吴笑智,吴笑智……,甲辰年是跟我一个属,戊辰月乙未日是旧历的三月二十六……,四格格在猜想。
  四格格断定:这一定是吴天魁亲笔手书的生辰八字,手书上吴天魁三个字上印着的是婴孩儿父亲的血指印,何秉枝三个字上印着的是婴孩儿母亲的血指印,吴笑智三个字上印着的是婴孩儿自己的小脚丫血印。冷丁,四格格想到:古孝智与自己同年,属龙,三月二十六生日。啊?四格格惊呆了,难道吴笑智就是古孝智吗?古孝智怎么会是古老夫人与钱庄经理吴天魁所生的呢?……
  桂儿知道这里有事,看着四格格那副神秘莫测的模样,就问:“四姐格格,怎么回事呀?”
  四格格一句话也没说,眉头紧皱,两眼凝视着窗外。老半天,四格格突然说:“桂儿,走,咱看看四爷去。”
  古孝智自打从那天古郑两家荣安里大酒店与郑贵荃相识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好了起来,早先三太太的阴影似乎远去了九霄云外,眼里心里都是这个日本京都早稻田医科大学的女学生呢,开朗大方,漂亮可爱,浑身上下充满了温暖的阳光。暑期过了,郑贵荃回日本上学去了,都走了十多天了,古孝智身边没了郑贵荃,仿佛又回到了三太太那个时代,只不过古孝智没有再疯再癫,就是懒得去船栈,也不愿去钱庄,整日在古家大院闲待着或是看小说,就是懒得见人。这日有些放肆地搂着了怜儿,慌乱中也亲着了怜儿,本想再与怜儿做些什么,可怜儿就甩脱了自己。古孝智有些发呆地一个人闷闷地坐在那里想着心思。
  古孝智尝过三太太给予他的那些感觉,一度曾想在郑贵荃身上重复演练,但他没敢,县长家大小姐的高贵身份和充满傲骨一身正气模样叫他发怵。头晌儿,在古老夫人屋里,见怜儿一人,就又勾引起了心底的馋虫,但没得手。回到自己屋里的古孝智,闷闷地想着郑贵荃的漂亮身段儿,也想着怜儿可人的乖乖模样,想着想着就又想起了三太太。
  三太太的俊俏媚眼,婀娜身姿,鼓胸凹肚,翘臀扭腰,总在古孝智眼前晃来晃去,古孝智仿佛又见着三太太那鼓鼓胀胀的双胸,就思念着自己对那尤物曾经又亲又啃又摸又玩的那些兴奋光景,仿佛又见着三太太那圆滚高翘的肥臀,就思念着自己对那香窝曾经又揉又啪又舔又弄的那些激荡时刻。古孝智就身不由已不得抑制,两手有节奏地忙活着自己,正与发作之际,突然看见三太太举着一只铁壳汽油打火机朝自己走来,于是古孝智眼前立刻出现了三太太吊死的那天夜里的情景,吓得古孝智赶紧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
  古孝智想到:三太太死的那天夜里,自己看见从三太太屋里出来的那个人影是谁呢,是自己被门槛子绊了一跤捡到的那只铁壳汽油打火机的主人吗?在古家,尽管古二老爷抽烟,但家教极严不允许子女家人抽烟是古二老爷定下的规矩,况且古二老爷抽的是雕龙水烟壶,需用洋火棍儿点燃使唤打火机是不得劲儿的,古家油坊丝厂船栈钱庄把头伙计里抽烟的也有,但都使洋火,打火机太贵用不起,只有钱庄吴天魁经理抽烟使用的是打火机。古孝智曾不止一次看见吴天魁使唤铁壳汽油打火机点燃洋烟卷,难道那天夜里从三太太屋里匆匆走出来的那个人影是吴天魁吗?古孝智知道三太太是最怕死的,难道那天夜是吴天魁把三太太吊死在房梁上的吗?古孝智不敢想,没人之时就总拿出那只铁壳汽油打火机翻来覆去地瞅,似乎三太太就是冤死在这只铁壳汽油打火机主人的手里。古孝智心里明镜地知道,要想得到答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与吴天魁对质。可是,他又不敢这么做,自从记事以来,吴天魁就像父亲一样照顾着自己关爱着自己,在古孝智心里,吴天魁比古二老爷更像自己的父亲,从记事孩童儿直到大学毕业自己得到的父爱全部是来自吴天魁的。于是,古孝智茫然了。
  古孝智在想,无论三太太是药死的吊死的,还是别的什么方式死的,总而言之三太太是死啦,再想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古孝智真想把那只铁壳汽油打火机摔得粉碎,免去了一份解不开的苦恼。古孝智将那只铁壳汽油打火机高高地举起,正要对准一块丑陋不堪的仄石摔去的时候,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三太太的影子。三太太披头散发,口吐长舌,一手拿着一条染着殷红鲜血的羊毛红头巾,一手举着那只铁壳汽油打火机,冲着古孝智高叫: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古孝智惊吓得一个愣怔,一跟头跌倒在那块丑陋不堪的仄石上,额头立刻涌出了一股血,古孝智一把拽过三太太手里的那条染着殷红鲜血的羊毛红头巾捂住额头,三太太噌地把那条染着殷红鲜血的羊毛红头巾抢回,口里叫着:“不能给你!不能给你!这就是勒死我的铁证……,这就是勒死我的铁证!……”三太太叫着,突然,就将手上举着的那只铁壳汽油打火机,猛地朝自己住过的那桩小院那幢房子扔了过去,“呯”地一声,三太太住过的那桩院子那幢房子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狼烟四起,越烧越旺,火光冲天,很快就将古家大院变成了一片火海。三太太在大火中蹦着跳着喊着叫着,满世界都是三太太的叫喊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醒来的古孝智一头冷汗,身子哆嗦着,两手也在颤,一眼看见四格格站在面前,古孝智手里握着那只铁壳汽油打火机慌慌的样子极力地躲闪着。四格格见了也不多问,只是说:“四爷,是不是做恶梦啦?”古孝智不言语。四格格说:“四爷,郑大小姐来信了吗?”古孝智还是不言语。四格格又说:“四爷呀,我知道你心里苦,人啊,这一辈子都是不容易的呀,可话又说回来了,人死如灯灭嘛,走了的就是走啦,活着的就该好好活着。人家郑大小姐前脚刚回日本,四爷就在家闷闷不语的,叫郑大小姐知道也怪心疼的不是,咱就别老是自己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啦,有事没事出去走走逛逛,这些日子,老戏园子那边天桂大舞台又添了新戏,安东大影院也上演了新片子,四爷也该去瞧瞧啦。再说啦,四爷心里有啥闷得慌,跟别人不说,也该跟老太太说说呀,如今老太太可不是先前那样子啦,几多的话语都是能够知晓的咧,老太太是多么精细的人呀,当初我就说老太太不出俩月,准保精神再现红光重发,这不,昨儿我去看时,老太太都下地送我到房门口咧。四爷,你心里的呀,只是那么一点点儿的事,别总搁在心上,憋坏了身子,又回到先前的样子可不是玩的,叫人家郑大小姐寒假回来还以为四爷真就是总想着那个不着调儿的,该有多不好呀……。”
  这番话,四格格明里说着三太太,但口里就是不露三太太半个字。桂儿在一旁心里暗笑:好个四姐格格,明里暗里的总往四爷痛处说,巴不能叫四爷抖落出心里话吧。然而,四格格是徒劳的。四格格说的那些话,古孝智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扭头面壁坐了,脊背对着四格格。四格格也不感觉自己的尴尬,这样的古孝智是意料之中的。于是就说:“四爷,今儿咱就不说了,你抽空儿多去老太太屋里坐坐也好。”说着,就朝桂儿使了个眼色,俩人就出了古孝智的屋。
  四格格走了,古孝智却又在那儿折腾开了。两根指头捏着那只铁壳汽油打火机,上上下下,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地瞅着,没完没了地摆弄着。古孝智觉得,偌大的一个古家大院,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听他诉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心里话。古孝智把古家大院每一个人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他觉得能够听他诉说的只有两个人,根叔和怜儿。根叔老成处事稳重,怜儿稚气不担大事,于是,古孝智决定把那只铁壳汽油打火机的事说给根叔听听。
  古孝智朝帮工家人院子走去的路上,冷丁想到:根叔虽然是他的堂舅,但与吴天魁也是同乡啊,一旦说不好,风声传到了吴天魁耳朵里,不知要引出什么事情来,于是古孝智折回身,朝古老夫人院子走去。古孝智要跟怜儿说说,尽管古孝智知道跟怜儿说了也没有什么用项,但他觉得只要有人能够听听也是好。
  古孝智再次来到古老夫人屋里,把怜儿吓了一大跳。怜儿以为古孝智又是来缠绵她的,虽然俩人日常也撕撕扯扯闹着玩儿,也常在一块儿说些悄悄话,头晌那会儿,古孝智突然搂了她还亲了她,怜儿就觉得四爷心里是真的有她呢,于是就说:“四爷,咋不去船栈,总来俺这儿叫人看见多不好。”古孝智就说:“不想去那儿,就想来这儿。”怜儿又说:“那儿才是四爷正经应该去的地方,俺这儿地方有啥可来的。”古孝智说:“这儿有你怜儿呀,来跟你说说话。”怜儿听了,脸一红,有些惶恐地说:“俺可不信你这一套。”古孝智又对怜儿说:“老太太总是那个样子,我也没个说话的人,想来怜儿是老太太的人,就想过来跟老太太说点儿事,实则是说给你听的。”怜儿见古孝智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说:“俺一个丫头能懂个啥四五六的,四爷要说就说给老太太听就说呗,要俺听俺就在一旁听着就是啦。”
  古孝智说:“我闷啊,我闷啊……,这事再不说,我就要闷死啦……。”随后,古孝智就把三太太死的那天夜里,在三太太门外捡到了一只铁壳汽油打火机的事说了一遍。怜儿听了,大吃一惊,出口说道:“三太太死的那天,都小半夜了,老太太连说带比划俺才弄明白,是叫钱庄吴经理过来,我过去前院厅堂给吴经理打了电话,吴经理来了拎着两只活螃蟹,叫俺赶紧送大厨房煮了给老太太吃,螃蟹死了就不新鲜啦。俺煮完螃蟹回来,吴经理早就走了,第二天一早我发现老太太的一条羊毛红头巾不见了,当时俺没敢声张,以为不是叫二虎就说叫大虎玩耍给叼了去,慢慢找吧。后来不长时间,有一天老太太睡过午觉俺去叠被子,怪了,那条羊毛红头巾竟然窝在被子里,俺更是奇怪,老太太的被子俺是见天铺呀叠呀的,那条羊毛红头巾咋就会窝在天天使唤的被子里呢?今儿四爷这么一说,俺也觉得有些蹊跷,老太太屋里可是从来没有少过什么东西的呀。”
  古孝智听了,半天不言语,临走了,怜儿出来送他。古孝智用手指了指对面屋,说:“过来说话。”怜儿扭捏着不去。古孝智又说:“叫你过来是说正事的。”于是,怜儿就跟着古孝智来到了对面屋。古孝智拽着怜儿坐在炕沿儿上,搂着怜儿肩膀说:“今儿咱俩的话,不管是我说的打火机还是你说的羊毛红头巾,都不准说出去,懂吗?”怜儿点了点头。古孝智又说:“这事可是天大的事,一旦叫外人知道啦,古家就乱啦。”怜儿听了又点了点头,说:“四爷,你放心,四爷怎么说,怜儿就按四爷说的去做,保证……。”怜儿话没说完,古孝智就接着说:“这么说,怜儿是四爷的人啦?”怜儿立马说:“当然。”古孝智嘻嘻一笑:“既然怜儿是四爷的人就跟四爷热乎一下呗。”说着就把怜儿搂紧了,手忙脚乱地摸着怜儿,怜儿急忙挣脱着。古孝智说:“怜儿不是四爷的人嘛,还害啥羞呀。”怜儿忙说:“俺,俺……。”古孝智忙活的啥也不顾的样子,一把将怜儿拽了过来按倒在炕上。怜儿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口中惶惶道:“四爷,不是俺不顺着,俺正来着月水身子不便呢……。”古孝智一听,兴趣顿时大减,一脸的阴沉,甩开怜儿,下了炕。怜儿见状,忙对古孝智说:“四爷,俺今儿身子不便不是假的,四爷要是真要俺,待后个儿月水净了,小半夜时候,老太太睡稳了,四爷在自己屋里等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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