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争桂儿
作者:
板车猪 更新:2021-03-25 00:46 字数:3986
古孝义知道桂儿是跟四格格去荣安里大酒店赴宴去了,就一直在四格格院子里等着桂儿。
算下来,古孝义在桂儿那里也有个把月了。桂儿先前对古孝义说的桂儿都做到了:摘了门帘儿,关了门,一日两次,夜里清早两头,煎熬饮药,熏蒸浸洗,都在这儿做了。桂儿尽心尽力,古孝义重获生机。古孝义曾滋起要与桂儿一道检验成果的想法,但一想到桂儿说的那句:做生意时没朋友,交朋友时不做生意的话,古孝义就深感自己底气不足,怕桂儿不愿意,更怕桂儿小看了自己。桂儿不是在跟自己做生意呀,桂儿分明是在跟自己交朋友嘛,自己咋能想到要去做生意呢……。古孝义曾记得自己拉过桂儿的手说:“妹,哥谢你啦。”桂儿急忙说:“二爷不嫌弃俺,俺就知足啦。”古孝义觉得自己从未嫌弃桂儿呀,要是桂儿愿意,真的就把桂儿娶了回来才好咧。想到这儿,古孝义心头一阵酸楚,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古孝义暗暗下定心思:一定要把桂儿娶了过来。
古孝义恨透了鬼召。古孝义自打那日在后潮沟来来回回溜了两遍看中了桂儿,桂儿在他眼里就是个娇小女人的模样。这娇小女人不似敞开捂嘴的绢子露出染得血红血红口的那种女人,娇小女人没有施胭脂,头发挽成一个发簪,露着白皙的脖子,蓝底白碎小花儿的半袖小衫儿,显着白皙的手臂。娇小女人呆呆地倚着门框立着,两眼瞅着落去的夕阳,夕阳将娇小女人的蓝底白碎小花儿的半袖小衫儿和下身的蓝士林布吊脚裤儿染得晕红,像是一株熟透了的红高粱。
当时,古孝义心中揣摩着这株熟透了的红高粱,自己心中有些忐忑。古孝义担心要娇小女人做的事自己说不出口,也担心一旦说出口叫娇小女人耻笑自己,然而,古孝义的担心带来的却是娇小女人的同情和怜悯,娇小女人送给自己的是一片温情和关爱。古孝义感恩戴德,看着娇小女人的生计,想着自己的苦楚,古孝义那时就有了娶娇小女人做二房的念头。那时,二媳妇还没有死。
在古孝义心里,二媳妇死与不死,跟娶桂儿进门没有任何关系。古孝义怕的是紫婕紫瑾俩闺女,算下来桂儿比俩闺女大不了五七岁的模样,俩闺女能允许桂儿这个跟她们差不多一般大岁数的女人给自己当二娘吗?在古孝义心里,二媳妇死了,是她自愿的,腾不腾位子让桂儿添房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然而,鬼召却凭空蹦了出来,死缠烂搅地跟自己争抢桂儿,这使古孝义苦恼万分,古孝义一时又摸不准桂儿的心思,一旦桂儿的天平倾向鬼召,天地都不知道何处去啦。
在古孝义心里,桂儿是个端庄标致的娇小女人,娇嫩得叫人心疼。半岁大男娃儿染天花死了,伐木男人也死在了老林子里,古孝义不计较桂儿有过男人生过崽儿,也认为桂儿做半掩门子是走上了女人最后的一条无路之路。在古孝义心里,桂儿不是五柳街平安里的下贱女人,桂儿是他在万难之时伸出双手给予施援的朋友,古孝义喜欢桂儿。自然,古孝义是敬重桂儿的。古孝义是桂儿遇见的能够把自己看作是朋友的人,古孝义对桂儿充满信任没有隐瞒半点儿不耻之意,更没有对桂儿存有半点儿顾虑疑心,古孝义确实也是把桂儿当做可以相助的朋友呢。当然,桂儿心底充满了从未有过的高傲和自尊也是自然的。
古孝义心里思绪着桂儿,就巴望着桂儿早点儿回来,好一准问明白桂儿的心思。
是桂儿先看到古孝义在四格格院子的石桌石椅那儿坐着的。古孝义见桂儿回来了,站起身,一把拽过桂儿,说:“桂儿,俺要你,跟了俺吧,求你啦……。”桂儿愣愣地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旁的四格格见状,就对古孝义说:“二爷,快松手,八成桂儿心里是有着鬼召呢。”古孝义拽着桂儿手也不松,说:“四姐姨,今儿,就请你给做个主,把你的五妹子给俺吧,俺一辈子都会对桂儿好的,一辈子也都念着你这番大恩大德的……。”古孝义虔诚之心着实令四格格心底赞叹,但嘴上却对古孝义说:“二爷,你也看到了,鬼召跟桂儿不离不弃的,叫俺咋把桂儿就送了你呢。”古孝义大声说道:“鬼召俺不管,俺只要桂儿。”说着,就对着桂儿说:“妹,哥今天就听你一句话,跟了俺吧,求你啦……。”被古孝义拽着的桂儿,慢慢地把古孝义的手搬开,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冲着古孝义:“二爷,鬼召,……俺,哪个也不,不跟,不嫁……。”桂儿边说边哭着朝屋子跑去。
见桂儿跑进了屋子里,古孝义转身对四格格说:“四姐姨,俺的好四姐姨,求求你,帮帮俺,就叫桂儿跟了俺吧,求你啦……。”四格格见古孝义哀哀切切的样子,就说:“二爷,你说求也罢,你说帮也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样的事终究是两厢情愿的才能行,可现在不是两厢情愿,是三厢情愿呀,就一个桂儿,却有俩男人争抢,天王老子来了也下不了断定呀,二爷,你说,你叫我怎么办呀?”古孝义听了四格格这话,半天不语。
根叔老早就听到四格格院子里有动静,在这边也听了多时了,就慢慢地走了过来,对古孝义说:“二爷,当家的说的对,这事得看人家的心,急不得的。二爷,我送你回了吧。”根叔说着就拉着古孝义的手,领着出了院子。
四格格瞅着古孝义慢慢走去了的背影,心里也是生出一丝怜悯。来到桂儿房里,看见桂儿依然在炕沿儿边坐着,哭的两眼通红。四格格也在炕沿儿边坐下,搂着桂儿,替她擦着泪。桂儿也搂着四格格,嘴里道:“四姐格格,俺,俺……命是咋啦,一个冤家……又一个冤家的……。”四格格说:“五妹子,要叫俺断定这事呀,你是没错的,二爷也是没错的,错都在鬼召身上,当初在上江辑安城,他要了你,哪里还有今儿的事呢。从今儿看,二爷对你也难得,一片诚心诚意的;鬼召呢,也是见碗里的肉叫别人吃了,他能不急才怪呢。”桂儿听四格格这么说,抬起泪眼,瞅着四格格,嘴里绰绰诺诺着:“这么说,四姐格格,……是要俺,跟,跟了,二爷……。”四格格边替桂儿擦着泪边说:“五妹子呀,你是跟了二爷呀,俺高兴;你是跟了鬼召呀,俺也高兴。咋这么说呢,是五妹子有了家就有了依靠呀,做姐姐的还能不高兴呀。可是,一女俩男,是不行的,择哪一个,不在俩男,而在一女。五妹子,你喜欢哪一个,告诉姐,好不好?”桂儿听了不声不语地就在炕沿儿上坐着。四格格又说:“五妹子,今儿,太晚了,洗洗睡下吧,我这重身子也累了,回屋了。”说着就往外走,桂儿急忙起身,一手扶着四格格直送到对面的房里。
四格格回到自己房里,躺在炕上,这又寻思起那场大暴雨前两日,曾想回通远堡镶黄旗给老王爷说说古家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就怪那场大暴雨,也就把这事给耽误了。于是,四格格在想:怎么往回走呢?龙儿在肚子里一天大似一天,胶皮轱辘马车怕是不敢坐了,只有坐客票火车回去,可是坐客票火车族兄赫荣乾就不能堂而皇之地陪着自己,自己一人回吧,根叔那儿就通不过。四格格有些犯难,冷丁,四格格想到古紫嫣明日放定不是杀了口猪吗,就说回门给老王爷送条猪腿叫族兄赫荣乾扛着不就妥了吗,想到这儿,四格格心里一阵欣喜。
四格格躺在炕上,把知道的那些想回通远堡镶黄旗说给老王爷听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地在心里盘算着,捋顺着,来来回回就总觉得像是缺了点儿什么,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四格格慢慢坐起,披着夏凉被,冷丁,四格格看到了搁在炕琴腿下的那只纯净黄铜的九连环,四格格一把将那只纯净黄铜的九连环拿在手中,暗暗责怪自己:咋差点儿把它给忘了呢。四格格瞅着九连环手柄上的鲁泰隆制四个隶书小字,就想到古二老爷那根纯净黄铜的雕龙水烟壶还没看到呢,是不是也会有鲁泰隆制四个隶书小字在上面呀……。
这夜,四格格睡的稳稳当当的,一觉睡到大天时亮。
四格格洗漱完毕,吃过早饭,来到了大院厅堂,看见根叔在厅堂里用鸡毛掸子在掸灰,就说:“根叔,昨夜二爷回去还算消停了吧?”根叔说:“哪里的事呀,昨夜陪二爷回去,都大半夜了二爷也不睡,坐在那儿想心思,想着想着冷丁就要喝酒,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下,一个人坐那儿整整喝了一夜,末了,自己把自己喝醉了,天要亮了才歪在炕上睡下了。”四格格说:“根叔,也是难为你啦,是不是也陪着二爷整整一夜呀。”根叔说:“我倒是没什么,年纪大了,觉也少,呆会儿没事了,我再去打个盹儿。”俩人正说着,就见古孝仁出了院子要去民团。四格格见了说:“根叔,大爷过来了,我跟大爷说句话,你先去后花园把老太爷书房打开,一会儿,我跟大爷说句话就过去。”
四格格叫住古孝仁来了厅堂,把古孝仁叫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了,悄悄地对古孝仁说:“大爷,前日得一消息,咱家艚船搁浅歪扣黄金坪的前几日,有一个中国人去了泰和洋行找中岛德雄,花五百银洋雇一艘日本机器艇,用艇上的电动绞机把黄金坪江面的红鼓和黑鼓互换了位置。”古孝仁一听,大吃一惊:“有这事?”四格格说:“千真万确。”古孝仁说:“那个中国人知道是谁吗?”四格格摇了摇头。古孝仁说:“四姐姨,这么说就对上号啦,当时俺就查出,艚船搁浅黄金坪那日,有一艘日本机器艇在黄金坪锚过地。怪不得的,原来是五百银洋雇的,起先我总以为是泰和洋行中岛德雄这个老鬼子被四姐姨赢回丝厂股权的报复呢,现在看来,这事还不简单呀。”四格格说:“可不是嘛,俺也寻思,艚船搁浅黄金坪,损失玉米二千石,会不会与老太爷的事,油坊着火的事,都有着联系呢?”古孝仁也说:“今天听四姐姨这么说,还真是得往大处想想咧。四姐姨,你就说该咋办吧!”古孝仁站起身,把身后挂着的盒子炮挪到了身前。四格格笑了笑,说:“大爷,别急,你先稳住神,千万别对第二个人说,这两日我要回趟通远堡镶黄旗看望老王爷,上回那场大暴雨,北面下的也不小。这些事,你也多琢磨琢磨,我也再寻思寻思。”古孝仁说:“好,就按四姐姨说的,俺不对第二个人说,家里的,还有紫嫣,都不说,听四姐姨的。”
古孝仁走了,四格格往后花园古二老爷书房走的路上,路过鬼召和族兄赫荣乾房时,四格格先进了鬼召屋子,见鬼召早去了船栈,就去了族兄赫荣乾的屋子,告诉族兄赫荣乾明日回通远堡镶黄旗看望老王爷,要他跟着回去。族兄赫荣乾一蹦仨高,捧着四格格脸就亲了一口。四格格怒斥道:“也不看看啥地方,找死不是?”族兄赫荣乾吓得一吐舌头。四格格又叮嘱族兄赫荣乾别忘了找根叔看着给老王爷带点儿什么回去,这才朝后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