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黄金坪
作者:板车猪      更新:2021-03-25 00:46      字数:3613
  离入伏还有七八天,云低天闷热气升腾,大雨仿佛就在头顶。族兄赫荣乾带着大虎趁着夜影去了马蛇岛。
  族兄赫荣乾和大虎一前一后,是从上游绕过大沙河,再从马蛇岛东南方的鸭绿江登岛的。马蛇岛,林地茂密,杂草丛生,无月无光,一片暗影。
  上了岛的族兄赫荣乾,把攥在手里短刀叼在口中,雄黄粉抹了一身,也给大虎也抹了一身,然后就趴在草地上,仔细地观察了好一阵,匍匐着慢慢地向岛心爬去,身后的大虎也仿着他的模样匍匐向前。
  族兄赫荣乾匍匐着慢慢地爬了有半个时辰的光景,眼前朦朦胧胧感到先前看到的草棚就在不远处,阴影婆娑,煞气隐现,族兄赫荣乾继续匍匐着向前爬去。爬着爬着,感觉那草棚应该就在跟前了,可是,眼前却又什么也没有,仍然是,茂密的林地,丛生的杂草。族兄赫荣乾就感到有些怪怪的。是自己看差了眼,族兄赫荣乾揉了揉眼睛,仔细地去瞅,眼前仍然是什么也没有,茂密的林地,丛生的杂草。
  族兄赫荣乾刚要站起身子向四周看看,突地就听到不远处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族兄赫荣乾有些惊诧,忙唤过身后的大虎,耳语一声,大虎也还是匍匐着慢慢向前,突地大虎一个鱼跃猛扑过去,紧接着“嗷”地传出一声哀嚎,在这暗夜里甚是凄惨。咬着了,大虎三五大步返回,口中猎物交给族兄赫荣乾。黑暗中的族兄赫荣乾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狐狸。狐狸的哀嚎,惊醒了岛上的一群大鸟,大鸟们扑扑啦啦飞了起来,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夜空中。
  黑暗的夜空,寂静的马蛇岛,狐狸的哀嚎,腾起的大鸟,使族兄赫荣乾感觉有些寒颤,于是,唤着大虎,就急急地返回了。入水的族兄赫荣乾,一回头,突然看见马蛇岛上闪出一道光亮,不很亮,但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明显。族兄赫荣乾想到:一定是有人,光亮就应该是手电筒照射出来的那种光亮。刚刚时兴的玩意,族兄赫荣乾见过四格格给老王爷买过一支,老王爷走夜路就不怕黑啦。
  族兄赫荣乾后悔怎么就回到了水里,怎么就没有看明白那里是什么人,那里的人在做着什么呢。族兄赫荣乾想重新回到岛上,又一想,刚才打草已经惊蛇,一旦那里的人有所准备……。于是,带着大虎从大沙河游了回来。族兄赫荣乾拎着被大虎咬死的狐狸,心里想:给四格格做个围脖儿倒是挺不错哩。
  无果而归,族兄赫荣乾和大虎一样,蔫着个脑袋。
  抽了个空儿,族兄赫荣乾把马蛇岛之事对四格格说了一遍。四格格说:“别急慌,要不再选个有月亮地的时辰吧。月亮地,虽说对你有弊,但也是有利的,再把二虎也带上,两个虎子,等于八条汉子,给你壮胆添劲。”族兄赫荣乾想了想,说:“也好。”
  族兄赫荣乾脑海里总也抹不去马蛇岛的那些怪事:剜眼苍鹰是从马蛇岛飞起的,草棚就在马蛇岛上是他亲眼见到的,暗夜中闪出一道手电筒光亮也是出现在马蛇岛上,这些……,一定都与古二老爷的死有关,与古二老爷有关就与古家大院有关。族兄赫荣乾这么判断着。于是,族兄赫荣乾就注意观察着古家,观察着古家大院,观察着古家的油坊、丝厂、船栈、钱庄……。
  古家船栈确实出了大事。
  也就是族兄赫荣乾夜探马蛇岛那个漆黑的夜里,古家船栈的五条起锚去往大连湾的艚船,出了三道浪头,刚拐过日龙山崖,打头的艚船沿着江道红鼓走左黑鼓走右的古制惯例行驶着,不知怎么一下子就驶进了黄金坪外的浅滩里,后头跟着的四条艚船来不及转舵调向,一拥而挤,五条艚船齐刷刷地搁了浅,一下子都歪扣在江水里。一江大水,灌满船舱,舱里散装的二千石玉米淹了大透。
  直到一大早天放亮了船工才发现,原来是不知什么人将大江船行航标的红鼓和黑鼓调换了位置,古家艚船应走的红鼓走左黑鼓走右,变成了黑鼓走左红鼓走右了。这真是怪事……。
  船工急急忙忙跑回小龙口告知鬼召,鬼召立马赶到,见此场景,两眼呆滞,捶胸顿足,跪于歪翻的五条艚船的江岸前。“这,这!是什么人干的!什么人干的!……”鬼召怒吼着。
  五条艚船齐刷刷地歪在江水里,江岸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五条艚船的两千石玉米,十日后需在大连湾码头过驳,转入机器船运往日本鹿儿岛的呀。延误船期,要缴纳滞纳金的;货物损失,还要双倍赔款。鬼召狠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消息传回了古家大院,四格格一高跳起,大声道:“有这种事!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四格格来到黄金坪时,鬼召还跪在那里。四格格一把拽起鬼召,冲他怒吼道:“起来!起来!你给我站起来!你个孬种,你个怂蛋,是条汉子就站起来!赶紧想办法去!……”鬼召望着盛气凌人的四格格,慢慢地站了起来。
  根叔把范大脑袋也找了过来,三道浪头黄金坪的范大脑袋听到出了这等大事,一路跟随着根叔,慌慌张张赶了过来。早先四格格过门儿的打下处就是从二太太她爹范大脑袋腾出的一间小院走出的,四格格一见范大脑袋,就觉得跟自己的亲人似的,哀哀切切地对范大脑袋说:“老人家,你看看,这事,该咋办呀?”范大脑袋对四格格说:“咋办?赶紧再找到货源呀,这是做转口贸易的,可不敢误了船期的,耽误船期是大忌咧,损失将会更大的。”四格格一听,觉得有理,立马对鬼召说:“赶紧,赶紧安排人,外出采购玉米,不管什么价,都要,必须在大连湾码头按时过驳装船,不能误了去日本鹿儿岛的船期。一旦延误,船栈损失就更大啦,古家损失就更大啦。快!快!快去呀……。”
  鬼召吆喝着船栈的人去忙活去了,江岸前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四格格对范大脑袋说:“老人家,你也是做过粮食生意的老行家,我一个小女子,跟二太太一样,是女儿咧,从未经历过这等大事,看在古二老爷的面子上,帮帮我,帮帮古家,赶紧帮着找到货源,找到货源……。”范大脑袋答应着:“那是,那是,古二老爷是俺女婿,在与不在是一个样的,一个样的……。”四格格见范大脑袋应许下帮着找到货源,赶紧谢过范大脑袋。转身对跟着她来的根叔说:“叫黄包车,咱去钱庄吧。”临行,四格格又对范大脑袋抱拳作揖,叮嘱着赶紧帮着找货源,这才上了黄包车。
  一前一后两辆黄包车顺着鸭绿江的江岸大道,一路踉踉跄跄地直到过午才到了日租地,转了个弯,四格格和根叔来到了古家钱庄。
  四格格先去了后室看望古孝智。一进门,见古孝智蒙着夏被单子就那么地歪在大炕上,四格格心头一震,心想:这老四,痴情呀。
  四格格朝古孝智那儿努了努嘴,根叔上前把夏被单子掀到了一边,推了一把古孝智,说:“四爷,四爷,当家的看你来了。”吴天魁也跟了进来,也叫着:“四爷,四爷,东家看你啦。”躺着的古孝智,腾地坐起,叽里咕噜地爬到炕里头,口中叫着:“别,别过来,别,别过来……。”然后就怯怯地萎缩在了炕角。吴天魁摇着头,对四格格说:“四爷这些日子就一直这么着,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四格格朝龟缩在炕里头的古孝智看了看,对吴天魁说:“吴经理,你看,四爷是不是老人古语说的那种花痴病呀?”吴天魁说:“从来没见过,俺也说不准。”四格格又说:“我猜目着呀,这病是中医治不好西医治不了咧,这么着吧,委托你先照顾着四爷,待……。”四格格话没说完,吴天魁忙说:“东家,不敢,照顾是应该的,可不敢说是委托。”四格格接着说:“先替我这么看着,四爷慢慢地忘记了那人就好了,这样的事,不是花痴病也是思恋症,咱得赶紧替四爷张罗个媳妇,我想可能就会好了的。”
  四格格说着就与吴天魁来到账房,神色严肃的四格格对吴天魁一字一板地说:“吴经理,船栈损了二千石玉米,我已安排鬼召务必在大连湾机器船运往日本鹿儿岛船期前如期完成过驳装船,船期只有十天了,鬼召采购了新货,二千石玉米款子自然就在十天之内就要用了,这笔款子,你必须马上筹好,我随时取用。”
  吴天魁听了,忙说:“东家,知道了,马上筹集,马上筹集。”
  四格格问道:“吴经理,二道桥子取引所那里会不会有玉米货源呀?”吴天魁说:“期货一定是会有的,现货可不把准儿,毕竟只有十天期限,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吴天魁说着就去厅堂打电话去了,根叔说:“我再去后室看看四爷。”说着,也出去了。
  此时,留下的四格格就在这儿寻思:二千石玉米,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况且这一春一夏粮价一涨再涨,如果十天之内弄不到二千石玉米那可咋办呀……。
  不大工夫,吴天魁回来了,一脸沮丧,晃着脑袋:“东家,取引所没有现货,最近的期货也得等年底的新粮。”四格格听了,长天一叹,道:“古家可能大难啦……,古家可能大难啦……。”吴天魁束手呆呆地立着。半天,四格格从长叹中转回,冲着吴天魁:“吴经理,这么着吧,刚才说的二千石玉米款子,能不能凑集到手,我三天后要知道准信,可以吗?”四格格说完,未等吴天魁回复就起身走出了钱庄。
  在往回走的路上,四格格把二千石玉米的事搁在了脑后,思绪着古孝智,就想尽早给古孝智找个称心的姑娘。四格格冷丁想到,早先与郑贵筠唠嗑时说到在日本京都早稻田大学学医的郑家大小姐,心头一喜,郑家大小姐暑期放假回来,应该提提这事。想到这儿,四格格用手指头计算着郑家大小姐……。记得郑贵筠说过家姐长她三岁家兄长家姐三岁的话,四格格算出,郑家大小姐今年二十二岁,古孝智长郑家大小姐两岁,正合适呀。四格格心里一阵喜悦,仿佛郑家大小姐真就会跟了古孝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