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黄金坪
作者:板车猪      更新:2021-03-25 00:46      字数:3383
  族兄赫荣乾赶着胶皮轱辘马车返回沙河镇的路上,嬉皮赖脸地冲着四格格:“妹,咋就住一夜呀,俺还没够,就回了呢……。”四格格没好气地:“哥,你有心没心啊,就不看看我这些日子呕吐成什么样子了,龙儿也就是淘小子,总不让他娘安生点儿。”族兄赫荣乾回过头,呲牙一笑,说:“对呀,淘气小子乖乖女嘛,俺喜欢小子。”四格格逗着:“你说生小子就生小子啦,偏生丫头。哼!气死你……。”说的族兄赫荣乾手中大马鞭子一横,把车赶在路边停住,回转入车棚子,凑在四格格身边,边闹扯着边说:“叫你生丫头,叫你再生个丫头……,”说着闹着扯巴着,就要把四格格往身下按。四格格急忙说:“哥,可不敢这样,我身子太重啦,不行,不行……。”族兄赫荣乾赶紧松开。其实,族兄赫荣乾埋怨咋一夜就回了,四格格何曾不似这番感受,是昨夜弄个半饱,心下也有求意,于是就对族兄赫荣乾说:“要不,前面寻个背静地方停下来,你悠着我点儿……。”族兄赫荣乾一听,大乐,回道:“还是我妹,知道心疼哥呢。”转过山脚,族兄赫荣乾停稳大车,钻进车棚子,没敢对四格格霸王硬上弓地猛冲猛撞,而是轻柔慢送,稳稳妥妥地,四格格也是一团胶溶,小心迎合。俩人温饱已足,精神气爽,周身轻松,重新上路。
  半路,四格格问:“哥,马蛇岛,去了吗?”族兄赫荣乾说:“还没呢,这些日子鸭绿江水大,又是大月亮地,想等三五日,江水也缓些,也到了黑月地的时候再去。”四格格听了,说:“去的时候带上大虎或二虎。”族兄赫荣乾想了想,说:“带大虎,大虎老实听话咧。”四格格又说:“别忘了带雄黄粉,上了岛,抹身上,野鸡脖子绿花大蛇不敢近身的。大虎去,也得给大虎抹上。”族兄赫荣乾说:“哎呦,你不说我还真就忘啦,上回游虎耳山时在马蛇岛就遇见了蛇呢。”
  两人说着话,也就过了五龙山,离沙河镇就近了。再往前,不消半个时辰就是盘道岭了,翻过盘道岭就到八道沟了。族兄赫荣乾把马车又赶在路边停住,猫腰钻进车棚子,舔鼻子舔脸又磕头又作揖地央求着。四格格瞅着族兄赫荣乾乞天求地的怪模怪样,噗嗤笑了。族兄赫荣乾一见,胆儿上了来,蹬鼻子上脸,翻身重上马,没等四格格答应,便胆大妄为搬过四格格又一回重复着轻柔慢送稳稳妥妥的动作。族兄赫荣乾如愿以偿,心满意足了。这回完了事,族兄赫荣乾才觉得春暖花开,麦黄杏肥,空山新雨,生机盎然了。于是,神满气足地将大鞭子“啪”地朝天甩了一个脆响,胶皮轱辘马车一溜烟儿地跃上了盘道岭。颠跑的马车,族兄赫荣乾兴奋地大唱:
  赫家的把式乐呵呵哟,
  满车的笑语满车歌哟,
  车棚里是俺俊女人哟,
  捧着抱着心头的肉哟。
  ……
  听着族兄赫荣乾自编自唱的怪调小曲儿,四格格差点儿笑的肚子痛。一手捂着肚子对族兄赫荣说:“哥,你这调儿咋比先前唱的那个大姐看戏丈夫登殿还好听咧。”族兄赫荣乾回过头,牙嗤嗤着:“好听个啥呀,还不如妹叫的好咧。”四格格一听,手伸出车棚子朝族兄赫荣乾后脊梁就拧了一把,口里道:“没正形儿的,滚犊子!”族兄赫荣乾说了那话刚把头转回来,没防备冷丁后背挨了一拧,疼得“嗷”一声叫,吓得拉车的那匹辕马一惊,马车顺着盘道岭下坡陡然就飞奔了起来。四格格哈哈大笑,族兄赫荣乾一边慌忙地搂住车闸,一边吆喝着辕马稳住。那辕马是匹老马,挺听话,族兄赫荣乾一吆喝,它也就稳住了。这边四格格还在笑,族兄赫荣乾瞅瞅乐的前仰后合的四格格,自己噗嗤也乐了。四格格笑道:“看看,我就知道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嘛,刚叫人拧了,这就来了笑,哈哈,哈哈……。”族兄赫荣乾叫四格格捉弄得不知所措了。四格格说:“哥,就喜欢跟你在一起,打小就喜欢。”族兄赫荣乾也说:“俺也是,……可,可,就是你咋就非得嫁给古二老爷呢……。”四格格听了,不言语了。族兄赫荣乾见状,知道自己说到了四格格痛处,后悔不已。
  下盘道岭了,四格格出了车棚子,凑在族兄赫荣乾身后,胸倚着族兄赫荣乾的脊梁,手搂着族兄赫荣乾肩膀,说:“哥,咱再不说这话,好不?”族兄赫荣乾说:“好!再不说啦,再不说啦。”四格格倚着族兄赫荣乾的脊梁,搂着族兄赫荣乾肩膀,突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族兄赫荣乾一见,慌了,忙将马车赶到路旁停下,回过身,搬着四格格的头,问:“咋啦,咋啦……这是咋啦,咋就哭啦呀……。”四格格止住呜泣,抹了抹眼:“哥,没事,没你事,是我自己想哭的,是我自己要哭的……。”族兄赫荣乾搓着两只大手:“怪我,就怪我……。”四格格说:“哥,不怪你,怪我,就怪我……。”族兄赫荣乾觉得四格格说这话,好像有万千委屈在心。冷丁,族兄赫荣乾想起上回老王爷在牲口棚子替他喂牲口时说的那两件事,立马觉得周身发冷,瞅着泪珠儿悬着的四格格,说:“把泪擦擦吧,这就到家了。”
  回到了古家大院,天也黑了下来。族兄赫荣乾卸了车,马也牵牲口棚子里喂去了,拍拍身上的浮灰儿,刚走出马棚子,就看见古孝仁匆匆走来。族兄赫荣乾忙上前,问声:“大爷好啊。”古孝仁一见,说:“哦,四姐姨回来了?”族兄赫荣乾说:“回来啦,都进屋了。”古孝仁又说:“烦你过去问一声,四姐姨现在能不能去厅堂,俺有话要说。”
  族兄赫荣乾没回自己屋子,径直去了后院四格格房,在门口打住,喊声:“四姐格格,在啦?”里面四格格应了声,就出来了。族兄赫荣乾神说:“大爷请东家厅堂说话咧。”四格格说:“哦,知道了,就去。”
  四格格赶忙换了件衣裳,来到了厅堂,见古孝仁已经在了,就说:“大爷,啥事?”古孝仁说:“四姐姨,请你过来没别的,还是说老太爷的事,出事那阵子,一来忙活老太爷的后事,二来又有老二疯癫老三烧伤的事,本来是要跟老太太说的,可三七那天老太太突然就患了木人症,想说都没人说了。这不,老太爷断七都这么多日子啦,我做儿子的心里这个闷呀,没法子就与四姐奶说说吧。你说老太爷的事咋办?昨夜我梦着老太爷了,老太爷一头一脸血肉模糊,被俩持钢叉小鬼追着撵着跑着蹦着,突然就看见老太爷从怀里掏出两只黑乎乎的眼睛,大喊一声:“拿了去罢!”而后就一头栽在了一条河里,清清的一河水立马就变成了一河污血。我一惊,这梦就醒了。知道不是什么好梦,我也就没对别人说,连紫嫣她娘我都没说。四姐姨,我想呀,老太爷的事是不是也该查查了。老太太整日歪在那里人事不明的,也只好跟你说啦。”古孝仁说完,就两眼直直地看着四格格。
  四格格听了古孝仁说了这些,就说:“大爷,你那梦,咱就不说了。不是什么好梦,说开了也就没事啦。咱单说老太爷横死这码事吧,咱古家,沙河镇,安东县,哪个不说是仇家所为呢,既然是仇家,咱就必须得查呀。我主张查下去!当初,咱没去查,不是不查,是老太太没发话,想来也不是老太太没发话,是老太太没来得及发话,光顾忙活老太爷的后事啦,还有二爷三爷的事也给搅合一块儿啦。大爷梦里见到了老太爷,不就是老太爷叫咱查嘛。我想呀,线索是应该有的,明查不如暗查,明查易遭人躲,暗查心里有数。今儿,别说大爷发话要查,就是大爷想到了咱也要查的。你看能不能这样,民团里有没有精细的找俩,访一访鸭绿江上游的那些渔村养鱼鹰的,只要是养鹰的就是线索,咱再查养鹰人里头有没有跟老太爷有嫌隙有过节的,这样不就把线索又缩小了吗,然后咱再分析哪些有嫌隙有过节的可能对老太爷造成案源的,这样线索不就更缩小了吗……。”
  古孝仁听了四格格这么说,就说:“四姐姨,你真是有谋又略,真不愧是大清镇国公辅国公的格格,就照四姐姨说的办,明日我就在民团里安排俩人。”
  古孝仁走了,四格格也起身回自己屋里去了。四格格是有意不说马蛇岛,而是将古孝仁支到了鸭绿江上游渔村养鱼鹰的那里。不过,那儿可能也是线索。
  自古二老爷突然死了,四格格的心底也是总有一团团的迷雾在悬着:
  当初老王爷为什么要把自己嫁给古二老爷?古二老爷都死了为什么还要以冥婚叫自己来古家大院?古二老爷为什么是被苍鹰剜去双眼而不是别的死法?古二老爷死油坊起大火丝厂丢股权怎么都是在那几天发生的?古老夫人咋就突然歪在了那里患上木人症?三太太本来是古老夫人叫药死可咋就上吊自尽了呢?族兄赫荣乾在马蛇岛看见了草棚和苍鹰究竟是怎么回事?古孝智为什么躲进钱庄而不躲在别的什么地方?至今古家怎么没人提起查查古二老爷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四格格心底的迷雾一团一团地在那里悬着,四格格明显察觉到古家大院暗藏杀机,不由得心头阵阵发冷。四格格呆呆地瞅着摆放在那儿的古筝,仿佛前日弹奏的那曲《十面埋伏》又在耳边响起,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