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后宫
作者:
板车猪 更新:2021-03-25 00:45 字数:3356
古家半个丝厂,确实是被古孝义输在了麻将桌上。古孝义好赌,就一个方式,搓麻将。
说起麻将,世人皆知,小可怡情,大则败家。麻将桌上,历来风起云涌,暗流恶煞,赢者沾沾自喜,输者懊恼不已。此番,古孝义亦为后者。
古孝义搓麻将,瘾头儿十足,但自定规矩极严。
古孝义排行第二,沙河镇麻局一党,暗地称其为麻二。叫其麻二还有一层深奥之意,就是:此人有些二。东北人用“二”形容一个人,则曰:其人头脑简单,行为愚蠢之意。
麻二入麻局,讲究有三。其一:选方位。麻二属猴,坐东南向西北而佳,麻二总选此向落坐。其二:选时辰。麻二卜卦,选子时入局至辰时为佳,麻二只在此时间入局。其三:选属性。麻二认命,遇属鼠属龙之人己大吉,忌与属虎属蛇之人对弈。此外,麻二玩麻将,最忌送财神,最喜迎财神。送财神者,则是背对门,且门开;麻二喜面门,而门闭,曰迎财神。依此,麻二屡屡小试,均灵验。每每背对财神,难遇好牌;每每面迎财神,佳牌连连。
那日,就是丝厂那个叫静子的女工似乎有意无意地对古孝义说:“今晚有一大赌局,不知二爷敢不敢去。”古孝义天生嗜赌,一听有大赌局,精气神立即来了,于是就说:“二爷天生爱好一个赌字,哪个不敢去?”也就是这天夜里,古孝义一场赌局的麻将牌,把个丝厂输掉了一半。
那日,过了晌午古孝义就去了平安里的溢香楼,自己和紫儿都一身疲倦不堪之时,正临近午夜,古孝义来到了赌场,这是依了自己定下规矩而选定的时辰。
“麻二来啦……,麻二来啦……。”赌场里有人叽叽咋咋指指划划。古孝义走向预先定下的赌室时,心中还在嘟嘟囔囔着必胜口诀:
宁弃莫出冲,人旺我乱碰;
牌臭过三栋,牌尾吃卡档;
牌旺自然香,牌弱打生张;
牌烂未必输,人贱天定收;
牌局可输之,牌品不可输。
……
后来,古孝义心里才明白:自己就是因为跟那个叫静子的女工弄了一回那种事,才中了圈套丢掉半个丝厂的。可惜的一幅脸蛋儿细皮嫩肉胸翘臀肥呢,古孝义再也不想见到那个静子啦,是静子佯装无意确是在鼓动着自己入了那场大赌局的,而今想起,古孝义还是寻思着不解之谜:一个女工,怎地就约了仨大人物给自己坐了局呢?
古孝义好赌,但也恪守着一项重要规矩,就是赌友需是朋友。古孝义的赌友大都是沙河镇经营各类产业的,或是东家掌柜,或是帮办协理,谓之局内之人。古孝义从不与局外人做赌,这仿佛是古孝义的一条定律。然而,那日古孝义却不知不觉入了局外之人的赌局,合该叫人算计有此大难!
那日午夜,紫儿死气白咧低三下四地拽着古孝义,要他在她那儿留一宿,紫儿说,不是为钱是为享受,古孝义说啥也没留,把紫儿气得满肚子怨气地说:“爱走就快走,再也不跟你好啦。”
事后,古孝义觉得那天听紫儿的话就好啦,就不会输掉丝厂股份。古孝义将紫儿与静子相比,觉得紫儿是福星,静子就是丧星。
那日,古孝义进赌室时,已是三缺一。东南西北坐向,面门,迎财神,是给古孝义留下的。落座的三人:县长郑天峰,烟馆老板陆永春,泰和洋行襄理孔祥虎。古孝义入坐,麻局即开。
古孝义暗想:坐向,面门,迎财神,三大天缘都占,今日局大,如果对点,定拿大鱼。
一般来说,赌局未开先讲究,讲究就是赌局法则,赌者必须遵守,谓之:承担与信誉。古孝义,郑天峰,陆永春,孔祥虎四人局,讲究的是:四十番和牌,一番一块银洋,四大风圈止。古孝义心头一震,这局码,可不小。
四人落座,轮流打骰定庄家。古孝义一手打出十二点,满贯,心中暗喜。于是,自己东风起庄。
古孝义庄,东风大圈庄家起牌。这一手牌,古孝义摸了巧:筒子234,条子67,万子222 567,东风红中各一张,随后添一张南风。庄家起手,扔出一张东风,下家打西风,对家打南风,上家扔白板;庄家复入牌,一张8条,古孝义不由心头一喜,再扔出南风。下家打1万,对家吃进,开出2筒,上家扔西风;庄家再入牌,一张红中,和啦。古孝义不由哈哈大乐,庄家自摸,红中做掌,闭门穷和。穷和四十番,庄家翻番,自摸和,和家再翻番,闭门和,和家又翻番。古孝义这一和,从仨人手里足足入了九百六十块银洋,不由心中暗喜,开局闭门自摸大和,看来今日运气不错。
继续坐庄。古孝义东风大圈再起,他这一手牌,又是摸了个巧:筒子333,条子23444,万子5678,西风东风各一张,末了,庄又添一张2条。庄家起手,扔一张东风;下家打西风,对家打红中,上家扔6筒。此局,打来打去,庄家已是待等吃一张幺九,结果临到摸张,两指轻轻一捏,巧啦,一张九万入囊。古孝义又和啦。哈哈,又是庄自摸,2条做掌,自摸穷和。穷和四十番,庄家翻番,自摸和,和家再翻番。古孝义这一和,又是四百八十块银洋入账,不由心中大喜,庄家自摸穷和,今日真是好运。
世人曰:好运需得天助,天时助之方得,他人设计霉运,难得好运降临。古孝义不知今日是三人有意做局,串通一气,霉运压顶,惨遭暗算。
一个大风圈四局落幕,古孝义仅头局自摸和了两庄,算是天地造化,余下各局各庄均输。同桌三人,暗地算计,相互点炮,待东风大圈南风小圈起时,带来的五千银洋就光了。至西风大圈起时,古孝义已借银洋八千了。
沙河镇赌场借钱,日息半分,这是定数。
古孝义越玩越输,越输越想捞回,心中也就越加慌乱。他忘记了口诀:手气差,不急躁,心不佳,不宜麻。此时,那三家,轮流和,这一家,把把输。四大风圈止,天已大亮。局终。
赌况清理:三家赢一家输。赢家:郑天峰,陆永春,孔祥虎。输家:古孝义。
赌资清理:三家赢六万五千银洋,一家输六万五千银洋,赌资合牙,没有差资。
现款清理:输家输五千银洋,赢家赢五千银洋,现款合牙,没有差资。
借据清理:输家计向赢家孔祥虎打借据一十一张,赢家手持输家古孝义借据一十一张,借贷认可,没有异议。
借资清理:借家古孝义借资六万银洋,贷家孔祥虎贷出六万银洋,借贷认可,没有异议。
赌况清理完毕,古孝义傻眼了。
此局麻牌,古孝义共向孔祥虎借了六万银洋,加上带来的,输掉了六万五千银洋。
古孝义一下子吓呆了,哪里去弄这么多钱还人家呀。
古孝义看着孔祥虎手里,他一次一次打的借据都在那儿,每一张借据上都有自己的签名和手指印。古孝义悔恨万分,且不该入此赌局。
孔祥虎用手里赚着的借据,敲打着古孝义的脑袋,大大咧咧道:“古二爷呀,没事的,今日还钱,利息全免,明日再战,你再赢回嘛。”
古孝义一脸哭丧,“哪……哪里有钱,哪里有那么多钱……还呀……。”
“哼!没钱还,那好……,这事,古二爷你可别跟我说,我老板在咧……。”孔祥虎说着话的功夫,泰和洋行的中岛德雄就进了门。
中岛德雄虎视眈眈地奔向古孝义,朝门外一吼,闯进四条日本大汉。中岛德雄对古孝义说:“没钱,可以的,要么,拿这个还,一根顶一万,就这五根啦,差一万就免啦。”中岛德雄指着古孝义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头。四条日本大汉立马上来按住这只手,大砍刀当即就剁了下来。
“慢!”县长郑天峰起身,说:“别,别这样呀,社长先生,古二爷没说不还呀,没有现洋,还有产业嘛……。”
中岛德雄喝住日本大汉手中的大砍刀,对古孝义道:“郑县长,好办法的,你的认可吗?”
古孝义唯唯诺诺,不敢答应。
中岛德雄冲着日本大汉吼了一声:“他的,没钱还,还不动手!”
四条日本大汉立马又冲上来按住古孝义,大砍刀举在半空。古孝义急叫一声:“我给钱,我给钱……。”
中岛德雄追问道:“怎么个给法?”
古孝义战战兢兢地瞅着悬在半空的大砍刀:“按,按郑县长,好,好办法,我认,认了……。”
就这样,引诱,设局,串通,逼迫,诱导,威胁,恐吓……,古孝义一步一步迈进了这个预先设计的阴谋深潭。
那夜,古孝义输掉了古家丝厂百分之五十一股权,至清晨不敢回家,也不敢去丝厂,于是就又来到了昨日半夜刚刚离开的平安里溢香楼紫儿那里。世人都以借酒浇愁,古孝义却是借妓解愁。整整一个白日,古孝义已经大拼紫儿三个回合了,夜幕落时,古孝义再番上马,似欲淫死自己,直到大汗淋漓,全身发软,瘫死在了紫儿身上。那儿虽是温香软玉,此番的古孝义却是没了一丝的感觉。
古孝义不知,那日正是古二老爷惨遭苍鹰剜眼命断拉古哨的时刻。
古孝义整整一日半夜都躲在溢香楼紫儿炕上不敢入家门,连朝古家大院那边望上一眼都没敢,直到丝厂账房找到自己,古孝义才心怀鬼胎战战兢兢地回到古家大院,一进门就看见了古二老爷一对涌血窟窿和满脸的血葫芦,于是,古孝义立马就疯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