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后宫
作者:
板车猪 更新:2021-03-25 00:45 字数:3359
天后宫娘娘庙会为三日,三月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二十五日。
四格格完成庙会开启仪式后,也随着众人步入天后宫。古婉茹、古紫嫣几个小姐丫头随后,还有大虎二虎围前围后,两眼瞪圆,双耳竖直,尾巴站立,狗仗人势。
元宝山下,天后宫庙,依山傍水,风光秀丽。牌坊大门,四柱飞檐,高有丈半,阔有三丈。前殿,龙柱四根,擎起高樑。跨过前殿,抬眼一座巍峨大殿,是天后宫正殿,重檐高台,巍峨壮丽,即世人祭祀天后瞻拜朝圣之处。天后,亦为天之圣母。大殿内,天之圣母,丈余高大,岫玉精镂,鬼斧神工,天地造化,栩栩如生,身皮斗篷,头戴凤冠,双手合十,目光远眺,庇护众生,保佑一方。
四格格正在大殿瞻仰着,一个身着藏蓝西装的青年走了上来,朝四格格施了礼,说声:“格格见礼。”随之,递上一张片子,四格格见上面写道:
大日本泰和洋行一等翻译官郑贵旭。
四格格看了一眼名片,抬起头,瞅了瞅眼前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小伙子,觉得怎地有些面善。猛地想起,是古孝信曾说过那个挺要好的女同学郑贵筠的哥哥在日本洋行做事。四格格知道,郑贵筠的父亲是县长郑天峰,这位衣冠楚楚的郑贵旭也自然就是郑家公子喽。于是,动也没动,说声:“哦,是郑先生,少见。”
郑贵旭彬彬有礼地对四格格说:“请格格移步,家父和中岛德雄社长在后殿净室候见。”
四格格听了,没有言语。半晌,说:“什么事?”
郑贵旭说:“中岛德雄社长说今晨已经与您通了电话,有要事相商。”
四格格猛然记起早晨经过二进院厅堂时,电话机子那头有些生硬的中国话。于是,果断地对郑贵旭说:“前头,带路吧。”
四格格在往后殿净室走去的路上,心底就寻思:电话机子里头那个说着生硬中国话的日本人,应该就是郑贵旭说的泰和洋行中岛德雄社长了,中岛德雄能够理直气壮地要古家当家人带上簿本,一定大有文章。莫非古家哪宗产业出了变故?还是泰和洋行有什么图谋?四格格想不到中岛德雄找自己做什么,但预感到一定是有大事的。
四格格回头看了看古紫嫣,问道:“你没听说家里有什么事吧。”古紫嫣摇了摇头。
四格格满是疑惑。
绕过圣母大殿穿过隔院就是后殿。清新小院,花坛楚楚,绿枝盈盈,满是清香,早春的樱花间几只蝶儿戏舞着。
后殿的一间净室里,老方丈在用上年桃花雨水为县长郑天峰和中岛德雄冲泡今春刚刚下来的明前茶。
老方丈道:“明前春茶味醇幽,一丝稥缕半室清。”
中岛德雄接过老方丈递上的茶盏,未品而闻,用有些生硬的中国话赞着:“好茶,好茶咧。”
老方丈道:“此明前茶,经冬日滋养,饱蕴天地精华,茶芽细嫩娇美,滋味纯净清新,且珍贵而品佳,仅奉贵客享用。”
一旁的县长郑天峰拍着马屁:“好茶奉与中岛社长咧。”
到了后殿净室门前的郑贵旭,停住步,侧过身,朝四格格伸出左手做一个请的示意,四格格先进了屋,县长郑天峰见了,忙站了起来,中岛德雄依旧在认真地品茶,对四格格不肖一顾的神态。
县长郑天峰满脸堆笑,对四格格道:“三月樱花芬芳,格格带来紫气,慢待了,还望见谅,请这边品茶。”边说边示意着中岛德雄和他坐着的八仙桌一侧的空椅子。
老方丈递过一盏刚沏好了的茶,向着四格格道:“格格请,此乃老衲用上年桃花雨水所制,今日用以善敬格格。常言道,云淡风清处,吐纳净气空,心若止水,无嗔无妄,老衲还望格格一份平和智慧,化作纯真茶香,凝结于心。”
四格格接过老方丈的这盏茶,口中道:“谢过老方丈的辛苦,一杯清茶一片暖心。”
老方丈上手合十,唱诺:“阿弥托佛。”随之退去。
四格格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对县长郑天峰说:“哦,这是老方丈的诚意。但我要说的是,品茶者,必应素瓷传静夜,可得芳气满闲轩呢。这番重要的需体现四个意境:素、静、芳、闲,也就是:茶具必素,日晨需静,气氛芳和,功夫有闲,这样的环境方能将茶品出一番感慨来。此番,县长大人邀本格格品茶,我看,绝不是这番意境罢,本格格此时此地咋就看出了一股煞气呢。”
县长郑天峰说:“哟,饮茶能看出一股煞气来,格格真乃非常人也。”
四格格回言:“常言道:能在一桌饮酒者,可以不是朋友;能在一道饮茶者,必定是朋友。你我并非朋友,何故一道饮茶。”说着,看了看还在一旁像模像样专心品茶的中岛德雄,又冲着县长郑天峰开门见山道:“县长大人,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我非知己,闲话亦应少叙,今日有话,就请直言罢。”
县长郑天峰见状道:“痛快!痛快!不愧古家当家人。今日,明理不做暗事,此番请格格过来,是按我沙河镇乃安东县商会规矩,在娘娘庙会上,咱们共同完成丝厂簿本的置换。”
四格格一愣:“你,说什么?置换丝厂簿本,为什么?”四格格反问道。
县长郑天峰说:“咦?古家当家人难道不知,丝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已经归了泰和洋行,股权易人,依沙河镇商会条法,理应置换簿本嘛,难道,你做商会会长的竟然不知商会条法?”
“什么?再说一遍,五十一股份,泰和洋行,怎么回事?”四格格大或不解地冲着县长郑天峰发问。
县长郑天峰瞅了瞅中岛德雄。
“这个的!……”中岛德雄说了声,一手递过两张文书,县长郑天峰双手接了,又递与四格格。
四格格看也不看,对县长郑天峰道:“你说商会条法,我也说商会条法,沙河镇商会条法是经奉天大帅府批准的,条法有规定:中国工厂股份不得转让外国人。难道县长大人带头坏了奉天大帅府的规矩不成。”
“你的错啦!你的错啦!……。”中岛德雄赶忙应道,转而用日语叽哩哇啦一通,示意要郑贵旭翻译。
郑贵旭翻译道:“中岛德雄社长说了,泰和洋行是合法公司,是严格遵守奉天大帅府条法的,泰和洋行买下的古家丝厂百分之五十一股份,为了不违背商会条法,已将股份交由一位中国公民代为持有。这,难道违背了商会条法吗?”
此话即出,四格格不得不看县长郑天峰刚才递她的文书了。
两份文书,摆在了四格格面前:
一份:股权转让书,由中岛德雄、古孝义两人签署,两人名下,各自盖有泰和洋行、古家丝厂官印;
一份:代持股权书,由中岛德雄、郑天峰两人签署,两人名下,各自盖有泰和洋行官印、郑天峰私章。
四格格看毕,刚抬起头,中岛德雄又在叽哩哇啦说着日本话,郑贵旭翻译道:“中岛德雄社长说了,泰和洋行虽然持有古家丝厂的百分之五十一股权,为丝厂生意不受影响,代持股权之人可持股而不管理,目前丝厂仍由古家掌管,泰和洋行仅以股权实施受益权,日后如果古家愿意,可以实物资产置换,也可以现金赎回。”
“这是怎么回事?”四格格不解。转而朝县长郑天峰问道:“请县长大人直言相告,丝厂股权如何就转让给了泰和洋行?”
县长郑天峰说:“这个,格格应该去问你家二爷古孝义呀,白纸黑字,官印私章,是他与泰和洋行公平交易的,我仅为代持而已。”
四格格怎么也弄不明白古家丝厂的股份怎么就会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数额转让到了日本人手里。股权转让书是古孝义签署的,古孝义自然知道股份是如何转让的,可是眼下古孝义是自己顾不了自己狗屎不如的疯模傻样,怎么就签署了股权转让书呢。四格格在盘算着古孝义近期的疯疯癫癫古怪行为,心中暗想:这里一定有事,也一定是有大事的。
四格格心中想到这其中一定有大事,于是就又认真地看了一眼股权转让书签署的日期。那日期明明摆在四格格面前:戊辰年闰二月二十九日。
四格格见了,一下子楞住了,怎么会是古二老爷出事那天呢?
此时,中岛德雄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口中道:“置换簿本,置换簿本嘛,这可是奉天大帅府批准的沙河镇商会条法里规定的喽……。”中岛德雄还说了些什么,四格格全然没有听见。
四格格看着这一方方血红的官印私章,仿佛是一张张血红的吃人大口一般。四格格一阵恶心带来一阵眩晕,然后突地就晕厥了,身子缓缓地向后倾去。是随着的古紫嫣,在四格格身后,一把扶住了四格格。大虎二虎吠叫两声,随着四格格身前身后围着转着。
这一切,古紫嫣都看在眼里,她和四格格一样,怎么也弄不明白古家丝厂的股份怎么就转让到日本人手里,而且还是县长郑天峰给予代持。
此刻,在四格格眼里,中岛德雄仿佛就是一匹张着血盆大口的野狼,吞噬着古家丝厂,吞噬着中国工厂;县长郑天峰仿佛就是一匹随着野狼身后的臭狗,伸着舌头舔舐野狼吞噬中滴下的点点腥血。四格格被县长郑天峰刚才递她的两张文书咬得心疼,也被古孝义签署的股权转让书气得炸肺,四格格的头“嗡”地一下被脑血冲晕了。
四格格怎么回到了古家大院,怎么躺在了炕上,又怎么醒了过来,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