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施家法
作者:
板车猪 更新:2021-03-25 00:45 字数:4754
古家大院安装上了电话机子,这可是个新鲜玩意,铃声一响,拿起话筒子,老远老远的人就在耳边说话了,话音清清楚楚的,人就像在眼前似的。这是古孝信同学郑贵筠的哥哥找了泰和洋行的中岛德雄,中岛德雄又找了南满铁路土木课给安装的。郑贵筠的哥哥郑贵旭是泰和洋行的翻译。
电话机子在日租地不是新鲜玩意,仅隔日租地一条街的古家钱庄就安装了一部。日租地距古家大院的八道沟,足有五七里路,南满铁路土木课拉了一根电话专线。电话专线就是一根细铁丝绳子,隔五七十丈埋立一根木杆子,电话专线就高高地挂在上面,一直挂到古家大院。电话机子安装在二进院厅堂里。
前几日,古紫嫣在英国南安普顿大学读法学硕士的未婚夫刘子义,还给古家买了一部留声机子,圆圆的盘子滴溜溜地转着,弯弯着的细铜管子朝上长着,越长越长,高高地打一弯就展开了一只偌大的花瓣大喇叭。说是这部留声机子用了五百个英镑。四格格心里一算,呀,差不多五百个银洋呢。那是一台美国产维克多牌七十八转唱片播放功能的新货,可谓金贵物件。
这下可好,古家居丧期未满,三太太就整日在二进院厅堂里,一大摞子唱片,挨着个地换着转,留声机咿咿呀呀地唱着,三太太也咿咿呀呀地哼着,秀腿水腰也随着唱音扭来扭去,长袍水袖甩的满厅堂香气熏人,招来三五只蝴蝶也都围着她转。三太太唱够了舞累了,就拿着电话机子给督军府宅的姨太太在电话里唠闲嗑。二进院厅堂里终日不得消停。
三太太在二进院厅堂里一唱一舞,隔院的古孝义就不时地跑进来,也不再叫喊:“鬼!鬼!血鬼,血鬼……爹!爹!输局,输局……”而是像三太太那样,随着唱机子咿咿呀呀地跟着唱,也咿咿呀呀地跟着哼,穿着睡衣袍子学着三太太扭水腰甩袖子。后院昏睡着的古老夫人不知怎么就惊醒了,听那咿咿呀呀的唱,咿咿呀呀地哼,就又喊又叫地闹着,弄得怜儿怎么也哄弄不好,在一旁直抹眼泪。
二虎又冲着古孝义叫了起来,二虎一叫,大虎也跟着叫,满院子人唱狗叫,好似热闹。四格格知道了,一脸怒气,进了厅堂,抬手提起唱机头子,那唱机立马就没了声息。四格格吼道:“唱!唱!唱……,老三,老太爷居丧日子,你竟敢在这里唱!唱!唱!……回你屋子去!”
三太太边唱边扭水腰甩水袖儿意兴正浓,冷丁,唱机子哑了音,回头一看,是四格格,立马来了气,一口吼道:“小妇子,死妮子,关你屁事!唱机子又不是你买的,我唱碍着了你啦……。”
古孝义听没有了声响,顿时也停了下来,也对着四格格:“啊……,啊……,啊呀,啊呀……”地怪叫。两手还张牙舞爪,冲着四格格就奔了过来。四格格喝一声:“二虎!”古孝义一眼看见四格格身后的大虎和二虎,吓得:“啊呀,啊呀……,”扭头便跑。
就在古孝义张牙舞爪奔过来的当儿,二虎一下子冲了过去,原本就不曾站稳当的古孝义,扭跑不及,“啪嚓!”一个仰歪登,摔在了那里,二虎“蹭”地扑在古孝义身上。四格格赶忙唤住二虎,二虎这一口就没再叉上古孝义的那条腿,但摔疼得他躺在地上,“妈呀!,妈呀!”地乱叫一气。四格格冲着一旁的古紫嫣:“去,喊你二婶娘过来。”
三太太当然是不示弱的了,还在那里乱嚷乱叫冲着四格格:“管天管地,管拉屎管放屁,还管得着人家唱大戏?……”
四格格,原本就是浪子丫头,几多还怕这个儿。对三太太厉声道:“老三,你说什么?……”四格格满脸怒气。
三太太见状,更是不依不饶的模样,口中道:“小妇子,死妮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抱鸡入门,不嫌丢人,甘守活寡,就为当家,哼!老太爷一张纸片子就能定了你的乾坤吗?老夫人一个人宠着你就能上了天吗?你压住了大爷,二爷疯了,三爷伤了,可还有四爷咧。老娘今天要替四爷鸣不平,要替四爷当一回家做一回主啦,四爷你可是管不了的,这留声机子,俺偏要听,俺偏要唱,你管得了吗?……”
三太太越说越来劲,转身又将留声机唱头子搁在了唱盘上,那唱机又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三太太随着音调儿又把水袖子甩了起来。地上,爬起的古孝义也还是原先的样子,睡衣袍子学着三太太甩袖子。后院刚刚消停了的古老夫人,又听到了那咿咿呀呀的唱,就又喊又叫了起来。二虎又要扑上去,大虎则在一旁汪汪地叫着。
四格格真是气急了,冲着门外,大声喝道:“来人!”
两个家人进来。四格格对着家人厉声吼道:“你俩,把三太太给我拖出去!”
两个家人拽着三太太朝外走,三太太死活地蹬着脚跟朝后褪,水甩袖儿也就撕破了,口中大叫:“啊……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打人啦!打人啦!……”三太太大哭大闹着。一时,各处人等涌向了这院。
“啊……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打人啦!打人啦!……”三太太见人多了,愈发大哭大闹了起来。
“打人啦?好,我今天就打你啦!”四格格冲着古紫嫣道:“少大小姐,你不也是大管家嘛,把家法给我请来!”
三太太一听,更是来了劲头:“好,好,小妇子,死妮子,你请吧,你有能耐,老娘等着……。”
古紫嫣真的拿来了那根由三根老黄牛腿筋儿拧成的一股劲牛绳,再由三股劲牛绳拧成一条的老牛皮鞭,还拿来了古二老爷的治印匣子,里面盛着阴阳双印。古紫嫣明白:动家法,必持印。
二媳妇赶忙跑了过来,连哄带吓地把古孝义弄了回去。
原本,四格格就有意杀鸡惊猴,可是没找到茬口,怎奈三太太今日犯到了手里,必须开罪。四格格想到:如今,古老夫人重病卧床,自己初到古家,没有靠山,若在古家站稳,此举全当头彩啦。
四格格奠定思想,拿准主意,即令家人将三太太拖入前院正厅前,未等家人松开拖着的三太太,四格格一手高举治印匣子,一手扬起老牛皮鞭,在半空划了个圆弧儿,鞭梢儿对准三太太脊背,“啪!”地脆响一鞭,立马,三太太葱绿盈盈的水袖戏衣瞬间被老牛皮鞭梢儿撕裂,嫩嫩的脊背顿时红血一道,三太太“妈呀”一声哀叫未落,老牛皮鞭又在半空划了个圆弧儿,“啪!”地又一鞭脆响,三太太嫩嫩的脊背填了二道红血,三太太抱头鼠窜,二声“妈呀”未等出腔儿,老牛皮鞭三次在半空划了个圆弧儿,四格格手起鞭落,第三声“啪!”地还是一声脆响又炸起,嫩嫩的脊背又显出第三道红血。三道红血,自上而下,间隔半寸,凹凸相等,足显甩鞭子人的娴熟技巧。顷刻,三道血红就将三太太脊背染满,血顺着脊背淌下。三太太嗷嗷大叫,随之倒地,疼痛的满地打滚儿。
狗仗人势,大虎二虎也窜了出来,二虎冲在前头,朝倒在地上的三太太就扑了过去。四格格一声喝住二虎,二虎这一口利齿才没叉在三太太的腿上。四格格的这声吼,也吓住了大虎,大虎立马止住,呆呆地在一旁瞅着倒在地上的三太太。
一旁的古紫嫣,把脸转了过去,双手紧捂,不敢去看,也不敢出声。
看着四格格对三太太施家法,看着三太太被打的满地打滚儿,满院子的人,没一人言语,没一人敢劝。满院子的人,也都被四格格的神鞭奇法震呆了。
根叔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根叔在古家已有四十个年头,从未见过使用家法,今儿是头一次,且是个丫头主子,心里不由地暗暗思道:这格格丫头,煞是厉害。
刚刚还在叫硬逞能的三太太,转眼就成了四脚趴地嚎叫嚎哭的模样了。
过后,有人看见说,那天夜里,古孝智去了三太太的屋里,三太太将她被打的脊背露给了古孝智,古孝智边涂抹着红白伤药,边抚摸着三太太的细皮嫩肉。三太太哭诉着自己的不幸遭遇,痛骂着四格格的恶毒狠心,发誓定要报此大仇,解此心头大恨。
古孝智边为三太太涂抹伤药边说:“我看呀,你也是个惹事儿的,老太爷大丧期还没过,你跑那里去唱什么戏,听什么曲,步什么舞呀……。刚才怜儿对我说,你还在那里唱的是报花灯,你唱报花灯干嘛呀,你不知道报花灯是打龙袍呀……。”
三太太怒气冲天地,边哭边说:“我的四爷呀,你也这么狠心呀,呜呜,呜呜……,你也数落我,呜呜,呜呜……,我唱报花灯,她可不是打龙袍呀,呜呜,呜呜……,你瞧瞧我这儿身杭州锦缎,多细多薄,那条老牛皮鞭叫小妇子抽的多狠,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古孝智哄着三太太,擦眼抹泪,扶背摸胸,末了,两手就轻柔到了三道血痕下硕大圆圆的翘臀了,三太太顺手将墙边的电灯绳子拽了,屋子顿时黑了下来。
黑暗里,三太太对古孝智说:“四爷,你得替我出这口恶气,你不替我出,我就不给你。”
拱在三太太圆臀下的古孝智边啃边语,“哦,好……,哦,好好……。”
三太太圆臀一扭,甩开了古孝智的头,说:“你说话嘛,我要你说话嘛。”
古孝智扬起脸,这才说:“你刚才说什么?”
三太太气得回身一屁股坐在炕沿儿上,朝古孝智“呸”地一口:“你整天就想着这么点儿事,老太爷在你就偷我,老太爷不在你也偷我,你就不想想怎么对付那个小妇子死妮子!替老娘出了这口恶气!”
古孝智起身也坐在炕沿儿上,搂着三太太的脖子,脑袋弯在三太太胸前,仰脸朝上说:“恶气,自然要出。可你的恶气有我的恶气大吗?老太爷死了,老大是蛮人一个,老二老三是那个样子,老五还在念书,这个家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面前,可她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说咱俩谁的恶气大?出哪份恶气应该在先?你一个女人家,不知大事,就会惹事。我若是你这般,早与她闹翻了,可我娘能干吗?我怎么去闹呀?……”
三太太听了古孝智这话,突然好像明白点儿了什么,忙说:“老太太也是个糊涂人,是不是正道的什么格格,是不是真的怀了什么龙儿,都不弄清楚,就立她做了新主子,你说这不是糊涂是什么?……”
古孝智嗤嗤一笑:“你呀,还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女人,议事那天的一切,我立马就想到了这些全是我娘的主意。”
“真的?”三太太有些纳闷。
古孝智说:“议事那天的阵势一摆出,人家坐上了下首那把双龙雕椅,我就知道了我娘要做的后来那些事啦。”
“真的?”三太太更纳闷了。
古孝智接着说:“你不想想,那把双龙雕椅以前是空着的,老太爷留给谁坐的?留给我娘的,但我娘不去坐,我娘不坐就没人敢坐,二姨娘都有了孝信和婉茹,也没敢去坐。议事那天,我娘是坐在老太爷的双龙雕椅上的,我娘叫四格格去坐另把双龙雕椅,就意味着新主子来了。你没见老大一见那把双龙雕椅上有人了,立马就跳了出来吗?”
三太太还是不明白,就问:“小妇子当上了新主子,对你有什么好?”
古孝智嘿嘿一笑:“这,就是我娘的高明之处。你想,按常理,老大自然是古家新主子,然而,若是老大当了新主子,他身下的四兄弟就只能永远俯首称臣了,明摆着的老大应该得到的我娘偏偏不给他,你说我娘要想给谁?”
三太太一头雾水,问:“给谁?”
古孝智有意卖弄,戏言三太太:“嘴儿一个,就说。”
三太太小嘴凑上,“啪”地亲了古孝智一口。
古孝智嘻嘻一笑:“我的小乖乖,告诉你吧,我娘是要给我的。”
三太太一愣:“真的?……给你,为什么又给小妇子?”
古孝智说:“这个嘛,你就不懂了,在兵书上叫李代桃僵之计。我娘一动心思,我就看出了真谛。倘若现在给我,老大还不跟娘拼命,老大跟娘拼命,遭殃的还不是我吗?先给了四格格,我娘是理直气壮的呀,人家又有老太爷的文稿,又有老太爷的龙儿,老大敢说个不吗?这样,我娘不就为我留下主子位置了吗,懂啦?而后呢……,我娘一定会有两个策略,一个是扩大我对古家的控制力,把钱庄攥在我手里;一个是找茬弄掉四格格的位置,她生龙儿的时候就是最好时机。这在兵书上叫抛砖引玉之计。先抛出四格格,待时机成熟再引出我这块宝玉来,懂啦?两计连用,这又叫连环计。连环计才能横扫千军,一举成功。明白吗?”
古孝智一席话,说得三太太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这样呀,老太太也真是用心良苦呢,可是眼下老太太的病……,你又该咋办呀……。”
古孝智笑道:“不急,不急,吉人自有天相,好饭不怕晚矣,好东西在这儿呀……。”说着,两手松开三太太的两团胸肉儿,搬过三太太的圆臀俯卧在炕沿儿边……。
完事,古孝智叮嘱三太太:“今儿的话,对谁也不能说。”三太太回应着:“永远烂这儿啦。”三太太边说边拍着细皮嫩肉的肚皮。末了,又发誓到:“不然,天打雷劈!”
那天,直到半夜时分古孝智才回到自己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