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没有按照既定计划赶回鹅人镇，坐等黑白二使降临。
  不知道是哪位死神前来送我们一程。希望宰杀我的人道行与柳鳞儿、莫舆楼兰一个水平。
  没有一人舍弃大伙儿而独自逃窜。你以为大家都很勇敢？其实都吓得尿频尿急了。虽然毗兰无忧的底细、来路不明，但是她散发着一种让人迷信的神奇特质，况且伟大的帮主也笃信她的预言。
  整整一天，王英跟胡玉环煲电话粥，并有庄布、二丙对阎柳月，黑釜鱼对尤呦。
  海若、阿跖、小玉看似不把死亡放在心上，实际是不把那个强吻曲大哥、星星的女孩的谶语放在心上，这是出于同性间天然的敌意。
  这其中最恐惧的可能就是我了，毕竟还是童男子，有一大通遗言，翻开电话簿，但是不知打给哪个相好。凤来吃了海若带来的鸟族圣药——金鸡玉雁丸，伤势已然好转，但是几经尝试仍不能打开七色光，十分焦躁。
  夜幕降临之后，众人更加惶惶然，枪上膛，箭上弦，剑出鞘，随时准备一战。虽然知道化整为零，四散而走，牺牲会是个别，如果聚在一窝，可能就是全军覆没了，但是大家如此相亲相爱，皆愿生则同室，死则同穴。
  我正在考虑最后一夜与哪个女子生同衾、死同棺，也不知到最后有没有人埋葬万世敬仰的大龙头。
  从黄昏到人定，从夜半到鸡鸣，屋外风吹草动一次，心里绷着的弦断一次。
  一直到日出，死神也没来收割人头，大家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准备去睡觉。
  我适时来给他们提供点造梦的素材，噩梦。
  “其实，前天夜里，爱情故事会散场之后，我和凤来遇到了一个人，在柽柳树精的发芽和枯萎之地，他是来祭祀亡者的，”我缓缓道，“他是沈醉的主人，也就是黄髯木槐的义子。沈醉，大家都再熟悉不过了，若木剑与玄母环，群殴，偷袭，打神鞭，番天印，红葫芦，天启剑，无所不用其极，大战几百合，追击一千里，最终还是让他跑了……”半片喟叹，“他幕后的大家伙终于冒出来了，到底有多强大，这么说吧，如果我们勉强算是人间的猛兽，豺狼虎豹，他肯定就是龙象以上量级。将三界各神魔仙佛划分等次，由高到低分别为太乙、逍遥、金仙、洞仙、真仙、亚仙、半仙、仙童、仙胎、仙根，从三十三重天到十八层地狱，太乙绝超不过三个，而逍遥有七个左右，隔一个等次，能量差九倍左右，我们将面对的敌人在金仙与逍遥之间……”
  “不管什么金仙、银仙，咱们起码也是铜仙、铁仙……”庄布向来自信满满。
  “咱们之中，最高阶的可能就是鸟皇凤来了，他不过是洞仙级别，这高于沈醉，沈醉充其量是半个真仙。至于你们的大龙头曲文星……目前正在向仙胎迈进。”我心有戚戚。
  “你这个理论从哪来的？”海若问。
  “世外高人传给我的秘法。”毗兰无忧是我师傅，谁信？
  “大哥，我是什么层次，大家都是什么级别？”阿跖问。
  “发功一次，我三天的饭就白吃了。除了天然带仙气的，辟谷吐纳喝水银的，基本都是仙胎以下。”
  阿跖心算仙胎与金仙差了多少倍。
  “那个沈醉的主人是什么样的？”黑釜鱼问。
  “也是个用剑的，身穿青袍，披散着头发，相貌极其特异，一半黑一半白，我称其为熊猫人。”
  鱼翁顿时一脸的忧惧。
  凤来问：“是不是易二公子？”
  “正是。”鱼翁道。
  大家同时一震。
  易二是九灵帝君麾下四大天王之一，持戮仙剑，天煞孤星，神秘莫测，法力极为强劲，大赤天浩劫之后，神佛凋敝，他几乎成为三界道法的头魁。
  再也没人敢自称是铁仙了。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
  小玉打开门，一个陌生人走进来——罗汉眉，阴阳眼，蒜头鼻，八字胡，蛤蟆嘴。脑满肠肥，大肚便便。面带桃花，一个梨涡，看起来并不像个歹人。
  冲我微微一笑，“曲帮主，别用《烛仙箓》测我，没必要，我就是一块仙根番薯。还有，使用一次《烛仙箓》可不只是耗费三天粮食那么简单，至少损毁十年功力，还得折寿半载。”
  “以我的智慧，不用发功，也能辨识高低。”
  “我叫沈沦，是易二公子的仆人。”
  又一个姓沈的，大家俱都一个激灵。
  “大伙儿不要紧张，我没有任何法力，只是易二公子的生活秘书，照顾他起居饮食的。”
  “沈秘书来这里有何见教？”我问。
  “我是公子的使者，来传达一下公子旨意。”
  “小民曲文星接旨。”
  “易二公子令你们三日内到永生海木槐老祖的殒身处自我了断。”
  霍，金光大泻，天启龙出鞘。
  沈沦依旧笑容满面，那把杀死莫舆楼兰与沈迷的剑在他眼里不值一文。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王英一手遮眼，一手扶住天启剑铗轻轻推回鞘中。
  “这就是天启剑？”胖秘书道，“看着还挺锋利。”捋了一下胡须，“好端端的一把上古屠龙利器让你们几个败家子给毁了，本来可力压诛仙四剑的，现在却失去了应有王者之气，与一把杀猪刀何异？”
  “那这把剑就是专门用来杀你的啰？”王英讪笑。
  两人颇有兄弟相，唇枪舌剑一番。
  “杀我焉用宰猪刀？一把果皮刀足够。”
  “你倒谦虚。”
  “只是诚实而已。不过真没想到，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不仅杀死了木槐、莫舆和雪鹫，还居然干掉了主人的得意弟子沈迷，而沈醉也被打得道行倒退两千年，还真不容小觑。”
  “我们发起威来，只怕二公子也招架不住，谭大不也是被我们给收拾的？”
  “嗯，这么一说，你们的丰功伟绩还真不少。”
  “若非木槐残害百姓，我们也不会对他穷追不舍，杀之而后快。”
  “这也是他的定数。他如果不死在你们手里，也得死到别人手里，就是不被人杀死，也可能吃饭噎死，喝水呛死，骑骆驼摔死，总之他是活不过今年冬至的。但是没想到，会死得这么惨，连点尸壳也没剩下。”
  “命运借助我们之手完成对他生命的终结，所以易二公子根本没必要追究我们的责任，他应该追究定数，追究命运，现在命运大主宰不是九灵帝君吗，他是不是应该向帝君讨个公道？”
  “你们就是定数拣选的要被主人斩首的羔羊，无可逃避，无可狡辩。”
  “看来易二也不能逆转定数，更不敢反抗定数，也只能欺负一下我们这些仙根仙胎……”
  “主人刚从西藏修行回来，实在不想杀生，容你们多活两天，真是莫大的慈悲，他一般也不屑对鼠辈出手，所以你们可以选择自我安乐死，赶紧谢恩，不要再抵抗了。”
  “易二派了沈迷和沈醉来杀我们，他洞悉定数，是专门让他俩来送死的吗？定数，算命的都说我家大龙头活一百二十岁，易二敢反抗这个定数？”
  沈沦一下口吃了，“你……你个……龟孙，主人本打算只要曲文星、阴凤来和卫翚的命，看来非得将你们全部送到畜生道里轮上九九八十一圈不可，一个个如此造次！”
  王英傲然道：“那仨加上我，等着易二亲自来斩首。其他人都是温驯的小羊，都放了吧……”
  “枉费公子一片苦心，本打算给留个全尸，保魂魄不散的，可惜人家不领情……”
  沈沦微笑着对大家作揖，然后离开。
  此时，我正在思考一个问题，谁是奸细？我们的一切，易二都了如指掌，他真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我不应该对任何人有所怀疑。
  将凤来、王英叫到一起，三人逐一筛查，没发现任何可疑，最后达成一致意见，攘外大于安内，当前最大的危机还是在易二这里。
  曲、阴、王、卫四人是逃不掉的，见龙琴、七色光、番天印、天启剑必须一齐发出来。
  金鸡玉雁丸、虎豹玄丹、七草还魂散……全部塞到凤来的肚子里，只要三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