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柴达木盆地唯一一处大型湿地公园，林子威还是有些低估了水陆风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夜里三四点，大风吹得帐篷猎猎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掀翻这片地皮。林子威醒了过来，他走出帐篷，将其再次固定一次，又将王语嫣的帐篷固定一番，这才回到了帐篷里睡觉。
  经过这么猛烈动静，他很难再入睡。他想起了纳兰性德的一首诗：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此情此景，多么像诗里描绘的那样，跋山涉水走过了一程又一程，夜深人静，聒噪的声音打碎了自己的思乡梦，千里外的家乡可没有这样的声音。林子威自嘲一声，摸了摸手腕上的加加鲁。
  龙飞凌是雷打不动地响着呼噜声，从四面八方钻进了林子威的耳朵里。索性他裹上一层厚衣服，坐在了帐篷外的盐碱地上。
  试了好几次，林子威才将打火机的火点燃，细细地品尝着新月份的第一根香烟，烟燃烧得很快，三两分钟便消耗了一根，林子威有些不尽兴，再次点燃了一根。他不由得有些感叹，这一年还有两个月就要结束了，而自己还是一事无成。
  天边呈现出黑紫色，还有五六个小时才能天亮，随着湖泊的温度冷却下来，那股劲风也消失了，只是骨子里的寒冷却一点也没有变。
  一层层水花向他扑来，却在三百米之外的地方停住了，退潮片刻，又是一股更猛烈的浪花扑过来，反反复复。受到月球潮汐锁定的影响，今晚的浪花格外剧烈。突然，林子威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目光死死地盯着湖中间。
  他看到了托素湖中心有一个漩涡，似乎有大力将湖水拧成了一股麻花，朝四周蔓延开来。他丢掉手中的烟头，往身后的灌木丛跑去，在那里有一处高地，他能看得更清楚。
  爬上高地，视线变得更清楚了，那个漩涡直径约有一千米，湖中心凹下去二三十来米的样子，似乎是一个通道的入口。在中心位置，水流很平静，如同绵柔的清溪。但漩涡外围有不少水花冲上了岸边，咆哮着，一轮高过一轮，多次快要溅到了龙飞凌扎营的地方。林子威一阵惊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难不成…神秘人的意思是……要他去湖中心？
  他并没有将这样的情况告诉龙飞凌，独自一个人观察着。潮水涨涨落落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在黎明到来之前变得十分平静，所有汹涌与暗流悄然褪去。若不是林子威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种事。他很好奇，湖中心究竟有什么东西在作妖。
  回到帐篷，他更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帐篷里闹出了动静，这下将龙飞凌给吵醒了，他翻了翻身，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说老林，大清早的能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睡个球，赶紧起来，天亮了。”
  林子威将他摇醒，后者呓语两声，很快又陷入了沉寂，现在他对林子威的干扰已经产生了免疫。林子威摇了摇头，暗骂带了一头猪过来，便走出帐篷感受着清晨第一抹鱼肚白。
  其实他也很困，但怎么也睡不着。这时，王语嫣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看到了站在岸边的林子威，不由问道，
  “咦，你起这么早干嘛？”
  有人说话，林子威瞬间变得兴奋起来，他说道，
  “诶，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一个东西，托素湖中心有一个漩涡。”
  “漩涡？”王语嫣有些疑惑。
  “对，你看这些石头，湿的，我们离岸边有五百来米，但潮水却涨到这里来了。那个漩涡很大，很可能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王语嫣抚了抚额头，说道，
  “就算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但你也说了，那是湖中心啊，我们怎么过去？游泳吗？”
  林子威摇了摇头，说道，
  “游泳和坐船肯定是行不通的，你看这些芦苇荡，全都消失了。昨天晚上的那些浪花你没看到有多大，卷起了三米高直扑向这边，要是有东西在水上，一个浪花就给打沉了，所以我怀疑，肯定有通道能下去。”
  “确定吗？万一那只是一个普通现象呢？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王语嫣说道。
  “其实，我最近的直觉特别灵敏，我感觉就是这样，肯定有通道能够下去。神秘人让我们来托素湖，一定是让我们能发现什么东西才对，要不然就没有意义了。”林子威解释道。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那个神秘人靠不靠谱，但听你这样说好像也没毛病。”
  叫醒了龙飞凌，几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便继续赶路。按照最坏的打算，将托素湖完全逛一圈，大概有一百八十公里，他们能在七天之内完成。有了昨天晚上的发现，林子威的心思变得更加活络了。
  一开始龙飞凌还不相信林子威的话，但是一路走来，湖面上飘着的芦苇荡全都沉入了水底，沿岸的石头风干后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晶体，他慢慢相信林子威说的是真的。
  “老林，你说咱们要不等一天，晚上再看看怎么样？”龙飞凌问道。
  “那肯定是行不通的，不说今晚还会不会出现，就算出现了，我们远远地看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林子威说道。
  龙飞凌郁闷地跟在后面，只能放弃了休息这种想法。从灌木丛深处看过去，就是白公山，他们前天去过的地方。一行人漫步在托素湖畔，却没人能发现他们的身影。
  走累的时候，几人也只是停下来，稍作修整，便继续踏入了搜寻的路，一整天下来，他们已经走了三十多公里的路。
  “老林，够了啊，我腿都抽筋了，咱们就在这扎营吧。”龙飞凌说道。
  林子威也有些不适，将身后的背包放下来，走到一处坚硬的盐碱地扎营生火。走了一天，袜子都湿了，他赤着脚到水里洗一洗，便放在篝火上烤着。
  “老林…咱们的水好像有些不够了。”
  这里没有溪流，眼前的托素湖是咸水湖，无法饮用，翻了翻背包，他自己也没有多少水。
  缺水会对他们的行进路程带来极大的障碍，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没有太多条件，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进行蒸馏获取淡水。
  “飞凌，搭把手，把这个块石板抬出来洗干净。”
  林子威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做全准备，他应该去化学药店里买些半透膜过来的，明知道这边是一个咸水湖，水资源对他们来说会很珍贵。咬了咬牙，将那块石板冲洗干净，现在也没法想那么多了，先解决当务之急吧。
  幸亏他准备了保鲜膜，这种东西关键时刻还是派上了用场。他舀了几大瓢湖水放进石板的凹陷处，点燃柴火加热，又拿军刀削了一个木碗。造型看起来不是那么漂亮，但大小合适。
  将木碗放在石板正中间，他又在石板周围摆了一圈木条来布置保鲜膜，很快，湖水被加热了，保鲜膜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林子威在木碗上头的保鲜膜压了一块石子，那些雾化形成的水珠便落进了木碗里。
  “可以啊老林，挺有一套的，从哪学的？”
  咸水淡化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凭他们的条件能做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龙飞凌不由得对林子威竖起了大拇指。
  “在外面飘久了，总会学点东西。用这方法咱们几乎能得到纯净的淡水，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吧。”
  石板上的水沸腾着，液化的水珠已经布满了碗底，估计再有个一小时，一碗淡水就烧好了。王语嫣拿出了自热食物，三五分钟后，几份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了两人面前。
  “挺过这两天，咱们能在克鲁克湖补充一些淡水，只能辛苦你们节约点了。”林子威端过一碗饭菜，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老林，你说的那个漩涡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出现？要不我跟你一起看看？”龙飞凌问道。
  “我也不知道它今晚会不会出现，大概是昨天夜里三点钟左右，要不今晚你值夜我睡觉呗？”林子威说道。
  “那不行，一个人多无聊，你得陪我说说话呀。”
  拗不过龙飞凌地软磨硬泡，林子威只能答应他，将石板上蒸馏出来的纯净水装好满满一瓶子，林子威尝了尝，味道还不错，继续从湖里舀水放在石板上烧开。
  他们用这种方式取水只算是应急之策，很快将会到达另一个充满淡水的湖泊，在此之前，他需要准备好三个人两天的饮用水。
  借助着手上的扑克牌，终于度过了四个小时的无聊时光，林子威将手电筒关上，对王语嫣说道，
  “快去睡吧，今晚我和飞凌就给你充当护花使者了。”
  王语嫣甜甜一笑，说道一句晚安之后，便钻进了帐篷里。留下林子威两人在夜色里喂昆虫。
  “老林，之前你发生了什么事？都是自己人，说说看呗。”
  夜很长，要是不聊天的话，这几个小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过，顿了顿，林子威说道，
  “本来我不想提这件事，但不吐不快。那天在车上，司机被杀了，我们被恐怖分子劫持，他在车底放了一枚炸弹，我没逃出去被炸飞了，后来是被一个老头给救了，具体怎么醒过来的我也不知道，然后就是这张脸被烧伤了。也只有晚上看不清的时候，我才敢把面具给取下来。”
  在这个社会上，脸面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但是零策划的那场爆炸差点害他丢了性命。叹息一口气，林子威也没有想那么多，等到摩罗一族发展起来的时候，他要让零百倍奉还。
  “那你准备怎么做？就这样一直带着面具吗？”
  林子威摇了摇头，说道，
  “以后再说吧，不过，他们怎么对我，以后我加倍偿还，不然，这辈子我枉为人！”
  说完这句话，林子威感觉手掌一阵刺痛，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嵌进了肉里。
  “我能摸一摸吗？”龙飞凌说道。
  这话林子威听起来有些怪怪地，龙飞凌竟然想对他做出这种事。他刚伸出来的手被林子威给打掉了，突然，一阵浪花卷过来，湖里出现了异样，林子威说道，
  “看，漩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