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人听见张清元的话有些人低着头开始思考，有些人则不以为然。
  张清元看了整个操场的人一圈，他再次站直因为长时间说话而有些弯曲的腰，他看着台下的所有人，大声说道：“时代交替之际，会乱！可历史中乱的时间还少吗？一切的乱最终都会安定下来，我希望到时候还有人读书识字，那些新时代的人还有满架书籍可读，还有先辈道理可听，还能与人讲出不输于这个时代的道理！”
  张清元说完这句话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泛红他咳嗽了两声，就慢慢盘腿坐在台上，整个操场的人都因为他的话，陷入沉思，再没人注意他的举动。
  他坐下后，能看见的东西就没有站着那么远，他看着那些低头沉思的人，他感到欣慰，因为不管时代如何变化，总归有人会因为他今天的话而思考，甚至于做出行动。
  他慢慢合上眼，他脑海里闪过自己这一生所遇见的所有人和事，最后定格在一个清晨，有个女老师第一次教书，头发扎的一丝不苟，衣裳整洁，站着的时候像一把立起来的尺子，有学生问她问题时，她会快步走过去弯腰和学生解释。
  而那时还是个孩子的张清元闻到她身上带着淡淡香气，虽然什么也不懂，不过还是因为她温声细语的解释和不知名的情愫而满面通红。张清元想起这一幕，末日之后一直紧绷的脸有了些笑意心想“终于又可以见你了呀。”
  张清元一生教书育人从来不曾收过任何礼品，就算学生日后出息回来答谢也多是坐下闲谈几句。曾经有学生问他为何不娶妻生子，他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没遇见合适的。甚至有些学生曾传过他有暗疾，他知道后也不曾责怪学生更不曾反驳。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一直遇不见合心意的女子，因为他早就遇见了，在他还是个第一次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时，就遇见了。
  终于有人发现张清元的不对劲，他盘腿坐在台上，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样。
  刘远第一个上台想扶起他，刘远觉得张清元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说那么多话有些累了，毕竟年纪大了也不合适长时间站着。
  可当刘远伸手摸到的时候就呆立不动了，手指触到的是一片冰冷，他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台下的人渐渐都抬起头来，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刘远站在张清元身边，他等到全部人看向讲台的时候，他伸手压了压似乎有些杂吵的人群。
  他轻轻的从张清元手里拿过麦克风，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大家静一静，张教授睡着了，大家别太吵。”
  他声音不大，不过全部人都听见了他的话，有个十八九的少年似乎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好笑。
  他心想怎么会有人在台上坐着睡着啊！太傻了，他正打算开口说话，却被他那个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的爹一把拉住。
  他看向他爹，他爹只是盯着他，似乎在告诉他如果他敢开口讲话就打断他的腿。
  他不敢和他脾气暴躁的爹对视，他又看了看台上坐着的张清元，一动不动的像个死人一样。
  整个操场寂静无声，刘远轻声说道：“大家安静退场吧。”
  那么多人里自然有些刺头打算博人眼球，刚想大声说话，就被身边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一把拉住。
  有些人自然没再说，被拉住后还打算开口的，就有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如果还打算乱动引起骚乱就被人用力拧住脖子拖着离开操场。
  人群开始散去，除了脚步声没有一丝杂音。
  等到全部人散场，只留下些和张清元关系不错的朋友或是学生，刘远这些年纪稍大的倒还能忍住。可那些年纪较小或是张清元有过教导之恩的全都泪流满面，大哭而无声。
  陈灿跟着李彪带领的队伍往回走，吴帆留在了那边。他对于那个张教授不是很熟，可他今天的一番话却让人觉得有些震撼，似乎就像是在向所有人托孤一般，不过他所托的孤是书上的知识。
  他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丧尸不算什么，真正的可怕是这个一直以来不断前进的时代会倒退。
  一路上大家都寂静无声，和刚才去的时候完全不同。
  陈灿和周倩进房间后周倩坐在了椅子上，则走到阳台抽烟。他觉得因为张清元的话，心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却说不清是什么。特别是看到那个带着眼镜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人坐在台上垂着头时，那种感觉更加剧烈。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陈灿抽完烟又站了一会才回房间，周倩坐在椅子上的动作都没变。陈灿有些疑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来看了陈灿一眼，和平时的冷漠又不一样，就像是个有一大堆话却无人可说的孩子一样。她忽然一把伸手环紧陈灿的腰低声哭泣。
  她带着哭腔小声说：“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这个世界都变成这样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陈灿听见她的话，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是啊，怎么会有这种人，不过有这种人不是应该高兴吗？这才是我们活着的世界，而不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周倩听见陈灿的话她的哭声才小了些，她没管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看着陈灿说：“陈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陈灿点点头示意她说，周倩这才开口道：“我希望以后你找小幺后帮我搜集一些书，我想存起来。”
  陈灿听见周倩的话，看见她满面泪水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才是周倩，才是那个高中时的小孔雀。他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对周倩说道：“可以是可以帮你，不过你不能告诉小幺今天下午你看见的事。”
  周倩看见他的样子，本来还有些哭腔的声音噗的笑了出来，她白了陈灿一眼说：“那要加一倍的书。”
  陈灿笑着点点头，然后忽然发现好像一直和周倩很陌生，一路走来说的话屈指可数，后来对她的态度好一点还是因为她那时候在芦岳区的哭诉。
  周倩被陈灿刚才的话一逗，心情才好一点，她低声说道：“你觉得张教授说的有道理吗？”
  陈灿点点头却没开口说话，周倩看见他的样子也没再说话，她从背包里拿出来两个罐头递给陈灿一个说：“早点吃了睡吧。”
  等吃完后，周倩就躺进去床里面，她直挺挺的躺好后，陈灿才也直直的躺好。
  陈灿躺好后并没有马上睡觉，而是看着天花板轻声说道：“对不起。”
  周倩本来平稳的呼吸听见这句话，急促了一下，她等了好一会才说：“没事，我一直以为你是木头来着。”
  陈灿听见她的话就没再说什么，不过周倩的手忽然一把伸过来握住陈灿的手。
  陈灿疆了一下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他感觉到周倩的手很滑，就像是一条丝带一样。陈灿转过头对她轻声说道：“睡觉吧。”
  周倩轻轻的用鼻子嗯了一声，似乎带着点哭腔，陈灿听见她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对不起。”
  周倩这次没再忍住，她扑到陈灿身上，用力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周倩最后舌头接触到血才送开口。
  她没再躺进去里面，只是把陈灿的胳膊当做枕头一样搭在头下面，语气有些哽咽的说：“陈灿你特么就是个王八蛋。”
  陈灿被她咬中的地方感觉有点凉，应该是出血了，听见她的话，轻轻嗯了一声。
  周倩却不依不饶的说：“你就是王八蛋！”
  陈灿这次没再出声，等过了好一会，周倩才很小声的说道：“不过我喜欢王八蛋。”
  陈灿听见她的话呼吸一顿，周倩感觉到他的变化，冷笑着说：“干嘛，怕你家小幺知道是吧。”
  陈灿没理她，闭上了眼睛。
  周倩见他没回答，又冷哼了一声说：“还是个胆小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