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凯特学姐押送着到了医务室。
  值班医生和白莲都在。
  “怎么了吗？”
  “这个孩子开始自残了，需要心理辅导。”
  “我很好，手被刺一下算不得自残啊。”
  “哦，自残吗？明天体检完我们聊一下。”医生完全忽视了我的争辩。
  “虽然是我自己戳的但是目的不一样啊！”
  “体检？这是怎么回事？”凯特学姐也无视掉我的抗议继续着和医生的对话。
  “我给那个学生……嗯……学号是308吧，约了体检。不用担心，只是确认一下状况。s课程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保险起见而已。”
  “有劳老师费心了。”
  “这里的学生未来都会走上重要的岗位，当然要悉心照料才行。
  伤口让白莲处理一下吧。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失陪一下，柔道社的人刚才发消息，说是无论如何都希望我过去一下。”
  医生摇着头起身，走出医务室，边走边嘟哝着：“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不听话……说过不要做剧烈运动的……”
  白莲坐了过来：“伤口让我看一下，这是怎么弄伤的。”
  ”被圆规扎了一下。“我伸出手。
  ”到底要怎么不小心才能扎穿到指甲？伤口这么深，清创会花点时间，而且会比较痛，忍一下。另外，保险起见要打破伤风。“
  ”破伤风针超疼的，可不可以不打。“
  ”不可以。“
  ”哎……“
  我强忍住不喊出来，好不容易忍过了所有处置。
  “伤口要注意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吧。”
  “知道。”
  “那就不啰嗦了。”
  “真对不住，又给学长添麻烦了。对了，学长昨天说医生叫我来医务室，后面就忙忘了，到底是什么事。”
  “哦，那个，就像昨天那两个学生说的，只是想帮你解围而已。虽然失败了。”
  “啊，害学长有不愉快的回忆，真是抱歉了。但是学长出现的时候，超开心的。”
  “毕竟是女王的骑士，怎可能坐视不管呢。”白莲指了指窗口。我望过去，窗子对着的方向是楼后，通往垃圾站一定会经过这个窗口。
  “那件事我们以后再聊，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做，得抓紧时间了。”
  虽然有好多问题想问白莲，但现在不是时候。当着凯特学姐，最关键的问题我没办法问。
  我走向门口，刚才一直站在边上的凯特学姐却一点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学姐？不走吗？”
  “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我就把话说明白。为了你们双方好，这个所谓的骑士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学姐，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白莲的过去所隐藏的黑暗，并不能简单地按照不追究过去的规定一笔勾销。学生们对少爷的误会只要解开就好，但白莲是怎么洗都没有用的。你迟早要被牵连。”
  “但是那不都是传言……”
  “凯特学姐说的没错。”白莲不等我说完就接了下去，语气和态度跟刚才判若两人：“我之前就应该离你远点的，但始终还是自私了。关于我的过去，我现在就说清楚，这样你就能接受了吧。”
  “没必要勉强自己……”
  “我坚持要说，这样可以吗？首先我要确认一下，四年前，一区的一所孤儿院出现了恶性案件，这件事你听说过吗？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袭击身亡，而真凶一直没有归案。”
  “这个我听说过，记得当时死亡人数是十六人。”
  “人是我杀的。”
  “什么？”
  “我把那个机构里的工作人员都杀了。”
  “但是……那时候学长才多大，十二？十三？一个人能杀死这么多成年人？这是不可能的。”
  “我是那家孤儿院收留的孤儿，虽然那时候刚成为void，但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杀死普通人了。事情就是这样。”
  “但……但是……动机呢？杀死照顾自己的人，这不合理。”
  “动机我不能说。那个理由正是我不惜要杀掉所有人也要隐瞒下去的东西。不管动机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杀过人的事实。抱歉让你失望了，这件事我前几天就想和你说明的，但还是胆怯了。”
  “那前两天说想和我聊一下的事是？”
  “就是这件事。”
  “我还以为是女性恐惧症的事。”
  “那部分本来也是想聊一下的。让别人对你的误会加深了真是抱歉。”
  “学长，我现在想听的不是道歉。我想听的是……刚才说的都是在说谎。新闻报道说凶手是闯入的流放人员，这点我记得很清楚。”
  “我没有说谎。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医务室吗？并不是因为我有多热爱这份工作。说实在的我恨透了消毒水的味。那起事故后，我被认定为精神状态不稳定。为免出什么不必要的事故，学校安排我课余时间待在这里，好让值班的医生看住我。只是普通的精神不稳定，根本没这个必要吧。void多少都有点精神不稳定。”
  “那你要怎么解释新闻报道的事，我不认为这么大的事，官方媒体会胡编乱造。”
  “那我就多少说点内情。警方认为一名失踪的工作人员是凶手，给媒体的假消息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更方便搜捕。但警方的根据也只是作为凶器的手术刀上有那个人的指纹。人一直都没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警方有明确的怀疑对象，没有任何矛头指向学长，为什学校还要把你看住……等下……凶器是手术刀？我记得报道里说凶器是厨房的菜刀啊。孤儿院有手术刀是很正常的事吗？”
  听到关于手术刀的质问，白莲明显愣了一下：“更多的细节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我的说明就到这了，再多的信息我不能说。凯特学姐，这样可以了吗？”
  “你们两个刚才对质的部分，我没办法确认。凶案发生时我已经入学了，白城内部也没有转相关报道。关于这件事的情况，我是通过一些间接途径了解的。至少你说的和我了解的情况是对得上的。我认为目前的说明已经足够了。很高兴你愿意配合。那么少爷，白莲亲自确认的事情，我认为没什么可质疑的余地。为了少爷以后的发展，越早和危险人物撇清关系越好。”
  “虽然是本人说的，但刚才的话我没办法认可。这绝对有问题，虽然我还没有理清楚，但这番话绝对有问题。”
  “有空思考这些问题，不觉得把心思花在学习上更好吗？就算你能找出来一千个问题，也改变不了在白城中的传言。要说为什么，白莲是杀人犯这件事，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否认。的确没有证据说他就是凶手，但也没有证据能说他不是凶手。我们手头什么证据都没有。即使你愿意相信白莲，只要你还在白城，就会继续被流言蜚语骚扰，你那没有根据的相信，迟早也会被慢慢生长的疑虑扭曲。带着那样的疑虑，你继续违心地说着什么相信的时候，真的可以问心无愧吗，你以为白莲会看不出来吗？你的谎言不会伤害他吗？还是说，你觉得事情变成那样会比较好吗？不觉得与其变成这样，干脆趁着交情不深的时候撇清关系才最好吗。”
  凯特学姐的话，我没办法反驳，但我就是不想接受。这些忽然爆发出来的信息在我头脑中四处乱撞，让我渐渐开始头晕目眩起来。
  似乎觉得自己态度过于强硬了，凯特学姐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抱歉，我太急于做自认为正确的事，没有注意方法。一般来讲，听到这样的事情，会巴不得脱开干系，但你无论如何都想帮白莲开脱，这其中的理由我想听一听。”
  “我来到白城之后，也遇到过很多事，有很多的误会。白莲学长是第一个愿意和我好好说话的人。对于刚到陌生环境，又四处遭人冷眼，觉得自己没有容身之所的人来说，这有多么重要，学姐可能很难理解。但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开始，让我觉得我还可以努力下去，还能再坚持一下。如果没有白莲学长，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很难想象。可能会加入黑魔会和他们一起诅咒世界吧。而且舞会的时候学长也帮了我，明明是为了戏弄人而选出的滑稽组合，学长却开心地接受了，让我觉得这件事也没有那么糟……还有昨天……”
  “原来如此……是容身之所吗……真的十分抱歉，看上去我的举动夺走了对少爷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不用担心，我会用在白城的这最后一年，给少爷打造坚实的立足点，铺平之后的道路，用不了多久，少爷就不再需要为这些事情苦恼了。”
  “学姐，重点不是容身之所的问题！你明知道我的难过不是基于那些自私的理由……”
  “不用勉强自己说下去了，从情感上，出发点我已经明白了。但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的理智又是怎么和你说的？”
  我无言以对。
  学姐的主张从理论上讲没有任何问题。与有杀人嫌疑的人来往对于我在白城的生活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被说三道四，要不了多久我在他们口中也是个杀人犯了。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传言，就肯定有一些根据。我对白莲的了解连皮毛都算不上，如果他那温柔的外表下真的是个杀人狂魔，我又怎会知道呢。
  何必冒这个险呢。这是非常正常的思维模式，也是绝大多数人很容易得出的结论。
  当然，这传言的源头我也十分在意。连警察都没有追查白莲，事发地又是第一军区，为什么会在第五军区的学校里传出这样的传言。而且这所学校，还明令禁止学生谈及他人的过去。
  凯特学姐知道什么我不清楚。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足够做出远离白莲的这个决定。
  但白莲这个当事人呢？白莲说的话有很大的问题，问及细节的时候更是立刻逃开了没有回答。这么痛快地承认之前的罪行，我认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凯特学姐的逼迫。
  不管怎样，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那就是让我以后离白莲远点。为了这个目的，我认为白莲在说谎。说谎的理由，就是让我痛快地断了念头。
  “学长，昨天和今天，你都提到过，你是女王的骑士。骑士对女王可以说谎吗？”
  白莲没有看我：“骑士什么的，就只是游戏而已。”
  好吧，我受够了。你们这种自作主张，真是太小看人了。
  我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彻底爆发了。
  “你们真的以为小孩子就好骗吗？还是说因为我是小孩子，你们就可以替我做所有的决定了？从进入白城的那天起，谁都不再是孩子了，不再有人对我们负责，所以我们必须要像成年人一样对自己负责，要承担自己行为的一切后果。即使这样，你们依然要坚持所谓‘说谎是为了你好’的论调吗？这种事情，我一次都没拜托过你们吧！故意抹黑自己很开心吗？为了他人好所以咬咬牙一把推开，只留下自己承担所有骂名，这种悲情英雄做起来很有成就感吗！你们两个，既当不了坏人也说不了谎，下次看好剧本挑好角色再上台好吗！”
  我的反应似乎超出了这两人的预计。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