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听懂了吗？”
  用笔尖点了点摊开的课本，苏越敛着眉心，俊脸满是严肃地望着安歆问道。此时此刻，戴着黑边眼镜的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俨然一副严师的模样。
  安歆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抿唇点了点头，“苏老师，你讲得很好，真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可是……就是没听懂！呵呵……。”
  话说到最后，她都有些不敢看他了。
  苍天可鉴，数学真不是她的强项！
  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到现在，苏越给她讲这一个章节，足足讲了将近两个小时，她的脑袋还是跟灌了浆糊一样，根本没办法把他说得东西连贯在一起，她完全听不懂、也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
  上学期学线性代数，她也是学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是方睿想尽办法从师兄师姐那里借来了往年的试卷和一些考点笔记，硬逼着她死记硬背、默下了n道题的解答方法，她才蒙混过关的。
  可是现在……安歆在心里暗暗吐了吐舌头，她真不是有意为难他，只能说她对数学真的没有半点兴趣。
  轻轻叹了口气，苏越摘下眼镜，闭上眼，抬手揉捏眉心。
  “你……你渴不渴？我帮你再倒杯水吧！”
  说着，安歆拿过他端放在茶几上、明显还装有小半杯水的玻璃杯，起身离开了沙发，直奔向厨房，点开直饮机，她熟练地往他的杯子里续了大半杯的温开水。
  一上午，她已经给他续了八杯水了！
  苏越睁开眼，望着她，不禁摇了摇头。
  接过她递来的玻璃杯，他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低声叹了口气，道：“你……你再仔细看看这一节的内容，好好再想一想我刚刚说过的话，好吧？”
  “哦。”安歆坐回沙发，小嘴憋憋的。居然还要让她再看看……再怎么看，书上面的字，还是那些字啊，又不会变！
  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苏越不由地苦笑。聪明如她，不是不懂不会，只是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她就完全听不进去。
  这些天，通过给她上课，他几乎摸透了她的脾气秉性，对她的学识和思维也了如指掌。聪明如她，对于文科，她比一般人更容易接受和吸收，而且理解能力也比较强，很多东西只要讲一遍她就能记住，并且消化转变为自己的认知。但在理科方面……物理化学还勉勉强强，只要记住公式和理论知识点基本上没什么太大问题，偏偏数学，几乎就是她的死穴。
  倏地倾身向她，他伸手搂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向自己，在她撅起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
  安歆呼痛，用力推他，却反被他牢牢封住了唇。她又羞又恼又无可奈何。
  良久，当他松开她，她不由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在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面前，人总是容易感到不自信。
  “不是。”他想也不想地说道，“从来没有笨学生，只有不了解学生的笨老师。所以，我想，在下回给你讲数学之前，我应该先研究一下，要怎么去表达、或者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去讲述，可以让你更容易接受和理解。”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说，安歆先是一愣，接着笑意溢出眼底，小手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她点点头，道，“嗯嗯，就是的，要是书上写的东西，我们个个都能看得懂，那自己学就好啦，还要老师做什么？可惜啊，不是每个老师都能有你这样的觉悟。”
  闻言，苏越哑然失笑，什么叫蹬鼻子上脸，他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说实话，我之前的课真的有那么乏味吗？”他问。
  “啊？”安歆没反应过来。
  “印象中，你是第一个在我的课上呼呼大睡的人。”他说，白净的俊脸上，唇角浅浅地嚼着笑，双眸却危险地眯了眯。
  当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课的时候，她却趴在最后一排角落的桌上呼呼大睡，只差没打出呼噜来。这样的落差，想让他不注意到她都不行。好几次，他都想点她的名字，但还是强忍下了——他不想她初次认识他，就处于那样尴尬的情形之中。
  他他他居然知道？！安歆讶异地眨巴了一下灵动的大眼，“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他不信，俊脸逼近她。
  安歆用力摇摇头，坚定道，“没有！”
  没有才怪！苏越挑了挑眉，没有揭穿她，转而轻声笑道，“不过，也多亏你，让我不得不转变我的讲课方式，现在，我的法学课可比谭教授的还要受欢迎得多。”
  这个安歆倒是有听说过，据说他的法学课就是案例大荟萃，基本上都是通过现实中常见事物，或者是实际案例来进行剖析，最后引申到枯燥的法律法规和条文上，期间还不乏穿插一些幽默又无伤大雅的趣闻或调侃，来调节课堂气氛，让听他课的学生无不流连忘返、津津乐道。
  虽然清楚知道这些，但安歆看他得意的样子，却忍不住想压压他，于是她微微蹙眉，嘟囔道：“真的吗？你确定那些去听你课的人是冲着你的课去的？而不是你的人？”
  “哦，这么说，你是觉得我的人比我的课更有魅力喽？”苏越不觉加深了唇角的笑意。
  他的俊脸贴几乎整个贴了上来，欺近的眸光柔柔地、深深地锁在她脸上，她不觉心跳加速，知道他又想吻她了，胸口蜜蜜甜甜的。
  恰在此时，门铃却骤然响起——
  当苏越打开门，安歆便看到了立在大门口的薛振轩和卢家母女俩，霎时间，所有的好心情顿时没了踪影。
  该来的终究会来，不管你怎么躲，始终还是要面对。
  望着门口的三人，苏越俊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意外，但很快，脸上的神情便转成了不耐和冷漠，特别是对薛振轩！
  ——他对安歆的不闻不问足见他的冷漠和无情，简直不是一个父亲所为！如果不是卢珊珊出事，他恐怕根本想不起来在薛宅外面，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吧？！
  一手握紧门把，一手撑在另一边的门框上，苏越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便转头看向安歆，征询她的意见，是让他们进来？还是关门、让他们走人？
  接收到他的询问的目光，安歆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朝他点了点头。
  薛振轩他们能找到这里，肯定花了不少心思，费了不少劲儿，既然躲不开，那就坐下来当面把话说清楚吧。
  得到她的首肯，苏越这才放下撑在门框上的大手，侧开身，让薛振轩和卢慧芸、卢念念进屋。
  看到安歆，薛振轩明显憔悴、甚至苍老了许多的面容上，不禁露出复杂的神色。
  卢慧芸和卢念念面色也很不好，像病患一样苍白着脸，特别是卢慧芸，面色白里透青，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眼睑更是又红又肿。
  她不会整日以泪洗面吧？
  安歆暗暗想着。
  三年，三年对于一个花样少女来说，得是有多么的宝贵。
  可如果这样宝贵的年华，却是要在牢里度过，那又是多么让人痛惜！
  薛振轩恐怕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疼爱的小女儿居然会摊上这样的事情吧？而要把他的小女儿告进监狱里的，却是他另外一个女儿！他一定觉得这样很荒谬！
  果然——
  “薛安歆，她是你妹妹！”一进门，他来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落座，他便冲她沉声吼道，“你和她都是我的女儿！就算你不承认，这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两姐妹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不能好好谈的？非要把你妹妹告去坐牢，你才解气？你才高兴？啊？！”
  自打卢珊珊被关进拘留所之后，薛家就全都乱了套了，卢慧芸整日以泪洗面，苦苦哀求、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卢珊珊救出来。他何偿不想呢？身为人父，他当然不可能、更不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牢狱之苦。
  于是，他四处找人拖关系、甚至花钱想把卢珊珊捞出来，但都被莫名其妙地推诿了，连钱也花不出去。他想找安歆谈，却连电话都打不通！去她城北的住所找她，才知道她人还没住进去！去医院找她，却听护士说她去看她妈妈的时间是不固定的，根本没个准头。而且好巧不巧地，居然又让他撞见了韩家两母子，被他们知晓了他把安歆赶出薛家的事情，硬是让他们给轰出了医院。
  不得已，他只能去学校堵她。
  不料，他和卢家母女在校门口苦等了两天，还是没有等到安歆。于是在卢念念的建议下，他们在学校四处打听安歆、以及跟安歆有关的一切，最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卢念念居然要到了苏越公寓的地址。
  正如卢念念所料，安歆在她的男朋友苏越家里。
  “振轩！”急忙唤了薛振轩一声，卢慧芸一把拉过他，将他带到自己身后，示意他不要激动。接着她转身望向安歆，哽咽着哀求道，“安歆，我、我知道，这次是珊珊不对、她确实有错！可是她毕竟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这、这也怪我们，是我们没有教好她，平时也没有约束好她，才让她变得这么任性、不知轻重！不过，经过这次，她真的知道错了，她会改的！等她出来以后，我一定让她跟你好好道歉！你、你原谅她好不好？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你放过她好不好？”
  “我放过她？”安歆闻言，不禁冷笑，“到底是谁不肯放过谁？卢阿姨，请你搞搞清楚！也请你们、搞搞清楚！”
  最后那句，她是冲薛振轩和卢念念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