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山村集市一处不显眼的茶摊上。褚澋简单包扎了伤口，换了身干净衣衫，带着斗笠将前沿压低坐在那，手里端着一杯水，不知在想着什么。
  王邯坐在他对面也不出声，两人都还没从昨晚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片刻后，褚澋放下杯子微微抬起头。
  “今后你有何打算？”
  王邯本来想事情，被他这突然一问打断思绪，转眼看向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放下，双目微眯。
  “回去。”
  “回去？你想好了？”
  褚澋也不惊讶他的决定，低眼看着面前杯子那粗制的青花式样。
  “哼，他既然想要我的命，那我就亲自送给他。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拿了去。”
  “好。”
  褚澋简短的一个字，同意了他的决定。
  他这么爽快的同意自己回去冒险，这让王邯倒是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试探性的问道。
  “我若回去，你……”
  “在你欠我的未还清之前，自然是别想摆脱掉我的。”
  褚澋突然抬起头，好看的双眼直直望进王邯的心里。逼得他慌忙狼狈的移开视线落在面前的桌子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说过会照顾你，定当说到做到，你莫担心。只是我此番回去必定凶险，一个不小心便是有去无回。不若我先帮你赵处安全之所落脚。
  若此次回去我能成了，便即刻下山接你。若败了也不会连累你跟我一起枉送了性命。”
  “不必了，我与你一同上山，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王邯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同意。叫了两碗阳春面，吃完之后两人一同上山去了。
  ——
  王邯和褚澋隐在一处大石后面观察着寨子外巡逻的人。
  “这些人可识得你的身份？”
  褚澋也看了一眼问他。
  收回脑袋，王邯靠坐在大石上随手揪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
  “这些都是新人，看来大当家的怕我回来找他报复，所以一早就换了门防。哼，不过，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的了我了？”
  不屑的冷笑。
  “你有何办法避开门防？”
  见他自信满满的模样，褚澋也是来了兴趣。
  “办法嘛，暂时没有。”
  王邯耸耸肩坦率回答。
  “不过，总会有的。”
  闭上双眼，他倒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褚澋只觉得自己眼皮一跳，颇为无语。
  两人一直从天亮等到天黑，王邯不急不躁，闭目养神。褚澋也不声不响，既不再问也不催他。
  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他早有打算了。
  半夜时分，寨子大门突然打开，一队人马从里面跑了出来。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王邯突然睁开双眼，起身探出头去观望。
  褚澋也看了过去。只见百十来人举着火把从寨子里走了出来。
  “嘿嘿！风二哥。”
  王邯“嘿嘿”笑了两声缩回身子对褚澋道：“我们走。”
  两人并没有往寨子里去，而是挑了处小道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走到差不多的位置停下等着风二哥的那队人马经过。
  “方才上山时，我见这里下山的道路颇多，你怎就确定他们会从此路下山？”
  见他停下不走，褚澋望了望西周问。
  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伸手拍了拍多出来的地方。
  “过来坐。你就放心等着便是，他们一定会从此处过。”
  看他如此笃定，褚澋也不再多言，当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等着。
  很快前面的山路上就有了动静。几条火把出现在了远处山道上。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避开一下的好，跟我来。”
  看到火把，王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过还是谨慎的带着褚澋躲了起来。
  直到听到为首之人说话的声音，王邯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在这等我。对了，那把利刃先借我一借。”
  接过褚澋递过来的利刃，，他自己豁然起身走了出去。
  “谁？”
  听到动静，风二哥伸过火把警惕的大吼一声。
  “哈哈哈，几日不见，怎么？风二哥不认识我了？”
  王邯大笑着走向他。
  “二当家的？真的是你？自从上次出去，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兄弟们都很担心你呢。”
  一见是他们消失了几天的二当家的，不明真相的风二哥惊喜不以，上前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劲儿大的，勒的王邯差点儿背过气去。
  “咳咳咳……风二哥，别，别激动，先放开我，我慢慢和你说。”
  “好好好，二当家的你快说说，这几天你都干什么去了。”
  风二哥放开他，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王邯感觉自己的肩胛骨都快被他给拍碎了。
  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把这些天里发生的事都和他说了一遍。
  ……
  “什么！大当家的居然真的对你下手了？但是寨子里完全没有漏出一点风声，弟兄们都以为二当家的只是下山散心了而已。”
  听完王邯的话，风二哥震惊不以。
  虽然他们心里都明白，随着二当家在寨子里的声望越来越高，大当家的现在很忌讳二当家的。虽说一山不容二虎，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先动手了。
  “那现在二当家的你预备怎么办？还回寨子吗？”
  风二哥担忧的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这寨子原本就是大当家的建起来的，他怕我夺了他的位置也是正常。我不怪他。
  不过大当家的真的是误会我了，我绝无此心啊，现在我就想能回到寨子当面和他说清楚。若到时他还是想杀我，那我也无话可说。还请风二哥能帮我先回寨子。”
  握紧利刃的手别在身后，稍稍往后退了几步。王邯看似随意实则没有放过风二哥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情。
  风二哥听完他的话，沉思片刻，突然抬起头，双眼晶亮的看着他，神色中暗藏了些许阴狠。
  “二当家的，既然大当家的都已经有了铲除你的心思，你现在回去就是个死。既然如此，不知二当家的可有什么别的打算，比如，取而代之！”
  “哎呦，风二哥，这话可不敢乱说，我当真是没有此心的……”
  王邯闻言故作慌张的解释。却被风二哥抬手打断。
  “二当家的莫急，其实寨子里很多弟兄早就开始不满大当家那一意孤行的性子了。要不是因为二当家的来了带着弟兄们干，怕是这寨子早就翻过天了。
  现在寨子里大部分的弟兄都愿意跟着二当家的就是这个原因。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钱一起花。谁他娘的愿意看人脸色受那鸟气。
  所以，只要二当家的愿意，我回去就联系那些早就不满大当家做派的弟兄，我们绝对誓死追随二当家的，反了他娘的。怎么样？”
  “这，这不妥当吧。当初我落魄时，若不是大当家的收留，怕是我坟头的草都长过几茬了。现在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反了大当家的？这不妥。”
  王邯坚决摇头，满脸为难。
  风二哥一看他这样，急了。
  “二当家的，你就别只记着他那点收留之恩了。想当初若不是你救了他并送他回来，他能有命活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早就坟头草割过几回了。
  可他有没有惦记着二当家你的救命之恩？还不是一样对你痛下杀手。
  既然他先不仁，二当家你又何必舍不下那点义？只要二当家一句话，我立马带人回去筹备。事成之后这寨子就是二当家的。到那时你若当真顾及旧情不想杀他，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但无论如何总比这样受制于人的好啊。”
  风二哥苦口婆心的劝。可王邯还是故作为难，没有答应。
  “这位说的没错，掌握别人的生死总比被别人掌握着生死的好。”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偷听？”
  褚澋的突然出现让除了王邯以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立刻将突然出现的褚澋包围了起来。
  他们居然完全没有察觉此处还有其他人。
  风二哥的宽刀早已架在了褚澋的脖子上，在他雪白优美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住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王邯见状，快速上前，一掌拍飞风二哥手里的宽刀护在了褚澋面前。
  “哐当”一声，宽刀落地，风二哥一怔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被拍落在地的宽刀，转而又看向王邯和被他护在身后之人的脸。
  好俊美的少年啊！杀人从不手软的风二哥不知为何突然尴尬的挠了挠头。
  “误会，误会。二当家的误会啊，这小兄弟突然这么冒出来，我，我只是自然反应，没有要伤他的意思。嘿嘿，那个，对不住了小兄弟，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
  王邯和褚澋也知道他不是有意的，自然不会和他计较。
  王邯没有理他，回头看向褚澋脖颈上那道细长的血痕满是愧疚。
  “对不起，又让你受伤了。”
  “无碍，不过我觉得这位大哥说的没错，你不该顾及那点旧日情意而忘了他现在想制你于死地行为。”
  褚澋毫不在意自己脖颈上的伤痕，看着他说。
  “对对对，这位小兄弟说的对，二当家的你看……”
  风二哥一听褚澋说的正是他想说的，立马附和起来。
  沉默片刻，王邯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转身对着风二哥一点头。
  “好，听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