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RW-111B 雾中的路标 (二)
作者:土星的人      更新:2021-03-24 03:10      字数:4124
  回到临时营地时,发现在“簸箕”下面,多了两辆厢车,应该说是一架连着额外一截车厢的豪华旅行用厢车,三个仆人打扮的女人正听奥特的嘱咐。然后,他说完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脸上微微的有一丝笑容。
  两人目送着他离开后,爬上“簸箕”的驾驶舱。雷志站在高处,透过处于低处的厢车窗户,看见裴琳在厢车里面,伏着不动,身体颤抖——她在哭。雷志知道父亲逝去的伤心,所以也不想多看多想,转身去协助工程师修理大家伙去了。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除了点软件操作问题外,还有原来那个随车厕所没有了,重新找了一个装不进去。雷志干脆叫他们先不装,等有补给的时候再打算,于是工程师们就暂时歇手,干别的去。
  目送着干活的人散去后,雷志一个人坐在簸箕旁边的地下,坐久了没事,他望着厢车里的裴琳,一个女仆着装的女人扶着他的肩说着什么。但裴琳摇头。雷志不知道她们说着什么,但想必不会是“找到你父亲了,他还活着”之类的好消息。
  这时,一个他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从厢车的另一面踱步而来,他那个人明显知道有个人在“簸箕”上面看着自己,他很准确地看着雷志,然后抬起手,做了一个抓着杯子喝东西的动作,然后,他望着的人便会意从高处爬了下来。
  “——我估摸着,你一直在琢磨我是不是间谍什么的……”那个人拿着一罐饮品,递给刚刚从梯子上下来的雷志。雷志没有立刻回答,但是却很干脆地接过了东西喝了起来。
  “看来我还是很值得信任的……”查俊笑着说。
  “如果你现在有杯毒药给我,或者是帮了个大忙也说不定……”雷志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对方,眼睛仍然只是直直的望着远处。
  这次轮到查俊没有接话了,两人都表情迷离起来。过了一会儿,还是请人喝东西的先开口:“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
  雷志听了,嘴尖动了一下,然后眼睛向上转了半圈,做了个“我想一想”的表情,然后说:“我估计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资格说这句话,甚至说很多次。但是我转念想,你应该没那么无聊吧……”
  对方没等他说完,就会意地笑了起来,但很快他又把笑容收起:“但是我要首先声明,我也至今都搞不明白,那天这个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讲到下一秒就可能没命这件事上,我和你是一样的……”
  雷志听了之后,脸色又阴沉了回去:“那先说点要紧的事吧——你有可能帮我,大小姐和一些其它人找个安全的落脚地吗?”
  “大小姐我估计性命危险是没有,我就是被派来接他走的。但是之后怎么样……我并不知道——据说,一个她父亲相熟的要员,接收他们部队,大小姐会被安顿到这个人安排的一个地方,在后方的一个地方。倒是你我担心会没有落脚的地方。”
  雷志听了之后表情复杂,但是最终神情还是放松了,然后,仰头把喝的干掉,转身就想走。查俊把他叫住:“先不要急,你和小姐聊两句吧,她对着其他人都不怎么说得上话。”
  雷志回头,想了想后,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一起走向厢车的门边。
  凑巧门这时也刚好打开,一个深灰色裙子浅灰蓝衬衣的女仆迎面出来了。而就在这时,他发现同伴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他转眼瞅了一眼。发现那个即便决一生死时都神态自若的人,居然不自禁地,显露出非常惊愕的表情。虽然本人刻意压制住自己脸上异常的抽搐,但是圆瞪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呃……葛列专员,你没事吧?”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女仆摆出略带怯弱的表情问查俊.葛列,反应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仔细端详,这个女仆眼睛很大,嘴巴小,瓜子脸,是非常典型的美女相貌。然后不禁联想主人家的家势。头发的长度勉强可以夹起来,在那个时代倒是很新潮,身材隔着带围裙的连衣裙不是很看得清,但看手腕和脚裸的骨头分明,感觉是一身纤瘦的好身材,总之整个人看起来,让人有“用来做仆人太浪费,做个姨太太更适合”的感觉。
  很快的,雷志又往查俊那面瞅——还有点慌,但是已经缓过来了,虽然还是直直的望着那个女仆。
  “……专员!”
  当事人在那个女仆的叫唤之下终于缓过神来:“啊……我没事,你是?”
  “哦,我叫麻柳里,是负责开车的女佣人。”女仆略略笑着解释说。
  “哦……”查俊也生硬地挤出了点笑容说,“怪不得刚才没看到你。”
  “哦,是啊。他们说这里有一个灯不亮了,叫我来更换一下。”女仆用手比划着说,看来那个灯盒是方形的。
  “嗯,诶,那……”察准这边看来还想继续“盘问”那个女仆,但另一边,手还是赶紧向门里面拨弄了几下,意思是雷志自然明白。于是他也不迟疑了,一脚踏上了车厢的阶梯。
  车厢并不宽,他进去还撞了一下头。里面是米黄色的色调为主的包饰,不算很高级但造型讲究。向里不远处还有一道门,看不过门的另一面,车厢就是被这隔门切分成了两段——而这里是后面的一段。
  雷志上车后,刮了一阵风,然后就下起了小雨,透过逐渐微弱的日光,他看着正对着车门有一个类似取暖器之类的机器,是正面镶着油亮的木饰板,似乎很贵重。上面悬空,有个装茶杯的箱子,带电热功能,应该也不是便宜货。车厢中间,两边各设置了一套对坐的靠椅,老气的土黄色坐褥上盖着同样老气的白底红花图案垫巾。裴琳就坐在离门最远的一角,趴在掀开的小桌板上。雷志不想直接叫她,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乎,他也没有说话,轻轻半掩着门,然后静静地坐在另一边。
  “他们要把我卖给人做媳妇……”雷志等了一会儿也累了,低下头休息时,忽然听见裴琳的声音。他猛一抬头,看见她红肿的眼,望着窗外,“我父亲刚死,他们就要把我嫁给那些什么公子,我是……绝对不从的……”她刻意冷静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但是还是不时哽咽。
  雷志望着她,多么想说出哪怕一句安慰的话,但越是急,越说不出来。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想了很久,终于只能喃喃地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总是这样……”
  裴琳扭头看着他。
  “为什么总是在稍微有点起色的时候,就爱出点事……”雷志也抬头望着对方。但是他知道,因为权势之下,他没什么办法帮到这个女孩。逃跑吗?到处都在打仗,可以跑到哪里?斗争吧,他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他痛恨自己的无能,而这又是他无能为力的。
  “不如,你就假装是我的男伴,帮我搪塞掉这些事吧……我知道你对我是有心的,我也……只在和你一起时才觉得……说话自然……”裴琳终于冷静下来,但是说这话显得非常的别扭。
  雷志听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确实喜欢这位美丽的女性,但是两人出身迥异,他也从来没打算僭越什么。现在这位女性确实的向自己表明了心迹,虽然有好感,但是又不是喜欢。
  但是,雷志一再挣扎后,还是想通了,他说:“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就是了,我姓雷的没有意见。”
  裴琳听了不高兴:“你这个时候还抛什么君君臣臣什么的,我就不高兴了。别人和其他人都不会说这些的……如果你不愿意,那我自己了断这件事吧……”
  说完,裴琳站了起来,在小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东西——原来是一支微型手枪!雷志见了一慌,“嗖”的猛然一跃向前,同时手一伸把她的手枪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雷志紧张地说。
  “反正这是我的事,为什么要你管?!”
  “还没有抗争过,怎么可以轻易去寻死!”雷志严厉地说,“……不说这些,难道跟你说‘不要做假老婆了,不如做真老婆吧’,你也不愿意啊?”雷志也有点不高兴了。
  “那……那这些以后再说也不迟。哎呀,你先答应人家帮忙嘛~怎么这么一句都不肯许给我啊?!”裴琳也很尴尬,最后干脆就恼羞成怒地向雷志吼着。
  “好好好好,答应你,答应你。唉,我可是命都搭上去了。”雷志说完低下头望着同样黄色的地板花纹,心里乱成一团浆糊。而女性也眼神悠悠的望着他,车厢里,说话声停下来后,又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而在车的另一半车厢,查俊刚刚和“帮忙”开车的女庸人整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在他一直盯着这个女人的期间,却没有发生他觉得会发生的令人意外的情况。但是,这令他更加无法释怀。他围着厢车转了一圈,也是没有什么发现。于是,他掏出通讯器,和搬运自己专用机的运输人员取得联系,让他们先把机兵运走。而自己,继续跟着这个人,直到她露出马脚。
  而这时,雷志也终于从车尾出来了。神情略有些疑惑,略有激动。查俊快走两步,还没走近就喊:“雷志,不如你跟着我们去安石吧。首都已经在撤离了,在那里必要时想办法到陪都也比较容易点。”
  雷志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想跟对方解释,裴琳本来就要他同行,但是以免节外生枝,他就按下这个念头。
  得到他的同意后,查俊立刻着手离开。他用通讯器通知运输人员明天再把他的机兵运走,自己呢,却匆忙的召集乘坐这辆厢车的女仆马上驱车离开。
  另外两个女佣人本来准备做饭的,听见召唤后,都丢下原来可以慢慢做的东西,稀里哗啦把些杂碎搬回到车前厢。后箱就雷志,察准和裴琳三个人。确定人都上齐后,开车的漂亮的女仆,到后车厢处确认专员最后要求,眼神似乎很疑虑,然后,缓缓地驾驶着厢车离开了山谷。
  车开得并不快,不过换挡时正在上坡,顿挫感暴露了漂亮的司机是位新手的事实。
  但车厢里大致还是舒适的,三人坐在豪华的后车厢,默默的看着窗外慢慢改变却始终看不清的夜色。
  这时大概已经是晚上9点左右,终于,察准站了起来,打开了通向前车厢的门。他嘱咐两名女仆冲了两壶甜茶,自己拿走了一壶。装茶的其实是个上面打开的保温壶,用藤织的长筒型外壳装着。察准回到了后车厢放下茶,然后到后面的茶杯箱子里拿出了三个茶杯。
  “茶杯只是普通茶杯,你们小心拿着,不要烫到哦。”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往杯里各倒了三分二满,非常准确,而且姿势手法一看就是有教养的有钱人的调调。
  “谢谢……”裴琳轻轻地说。雷志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按现在的速度,大概明天早上就到安石。到时你会直接到佩德的宅子,也就是这台车的主人那里。”查俊说,“如果他本人亲自见你们的话,试图把你们的目的说出来,但是也不要勉强,毕竟他也是一方豪强,不要做容易让他误会的事情。”
  裴琳听了默默的点头。
  雷志看着临时的情人,眼中露出关切的神情。他问查俊说:“啊,可以问一下你吗?作为驾驶员的你,怎么会和他关系上的呢?”
  查俊听了,露出了一点微微的笑容,一点都不显得避讳,反而好像有一点“你终于察觉到”的感觉。
  他慢慢拿起茶杯,嘬了一小口:“这说起来是一匹布那么长——你们还记得怀疑我是间谍的原因吗?”
  “……统筹委员会……”在雷志的嘴里突然蹦出了几个字。
  “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