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雅娴、爱丽丝在民大门口接了冯如雪，就一起去了一壶堂。
  一壶堂原是旧军阀的府院，邻紧三山一湖，这里是坑仁市的老城中心，附近是大学林立，又靠近外国领事区，距三一教堂也不远。
  一壶堂是三层小院，一楼为中式茶餐，二楼为西餐厅，三楼为咖啡厅。
  冯如雪与爱丽丝之前在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就认识，三人上了三楼落座后，就畅谈了起来，说起了各自的各种际遇。
  爱丽丝听到虞雅娴说起冯家一夫三妇时，笑了起来，说道:“这么曲折神奇！虽然谎诞，却也感人。”
  冯如雪看着款款而谈的爱丽丝，笑道:“爱丽丝，你是在台湾长大的吧？”
  爱丽丝笑道:“嗯，我持有中国台湾护照，我和你都是中国人，而雅娴是美国人。”爱丽丝边说边把身份证递给冯如雪看。
  虞雅娴说道:“爱丽丝，这边不承认双重国籍的。”
  爱丽丝笑道:“知道，我刚才去美领馆就是完善手续的，我的美国护照已经被注销了，我之后还得去台办办理繁锁的手续。”
  虞雅娴说道:“爱丽丝，让如雪给你办去，免得你跑得累。”
  爱丽丝知道天朝的官场规矩，这高官太太办事，快得很。
  虞雅娴也有烦心事，在加拿大的冯父、冯母、故妈、大哥又轮番来了电话，姑妈虞燕更是常发邮件催促，随着女儿冯思宁渐渐长大，她知道该做决定了。为人父母者，必为子女计深远，她决定把冯思宁送往加拿大，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太重要了。
  虞雅娴把冯思宁送往加拿大的事和冯丕才说了后，冯丕才很生气，虞雅娴说道:“我如今陷在了这畸情里，冯思宁不能生长在一个畸形的家庭里。”
  冯思宁去了加拿大，冯丕才虽然不舍，仔细思来，也觉得对冯思宁的安排并无不妥。
  日子一天天过去，半年后，郑永元的归来，聚会变得更加频烦，郑孝仁把钱家大院整理了后，郑永元搬了进去，爱丽丝很自然的介入了聚会，和郑永元旧情绵绵，出双入对，汪侯夫人熊横冰与爱丽丝成了蜜友。
  虞雅娴渐渐发现，聚会的地分俨然成了金融财富投资办公室，虞雅娴也只是按着时间周未去参加晚宴。
  虞雅娴知道熊横冰、爱丽丝在做的事，她有些不屑，但转念一想，她也投了两亿美刀资本交给熊横冰，这钱，稳赚，又有谁会嫌多呢！才短短一个月，两亿美刀迅速变成了十亿美刀，净赚八亿。
  郑永元、爱丽丝做的是权力的生意，当然赚钱，服务对象仅限天朝权贵。第一是洗钱置业落藉，第二是留学就业落藉，第三是情报交换。
  天朝加强了外汇管控，天朝官员与美鸡的传统资金洗钱渠道被掐断后，随着天朝新政施行，天朝高官家族需要一个更安全的通道将财富、族人安置到北美、西欧，而汪侯强大的天朝背景让熊横冰得到天朝权贵的信任，而爱丽丝在美鸡中情局的权力则可将天朝权贵的财富、族人合理合法的安置在北美、西欧，财富免税转移进入，族人自选移民地点，自由选择大学，还进行海外置业安排，走的都是美鸡中情局特殊通道，安全高效便捿。
  天朝与美鸡的相互贸易决策，常让全球股市、汇市、期货变幻无常，掀起金融巨浪，往往让各种跨企业损失巨大，让投资大鳄血本无归，而纤纤、爱丽丝则是提前获悉两大国信息，矿石油、豆棉粮、信息产业等，赚得心花怒放。
  爱丽丝将天朝权贵财富、族人引入北美、西欧，又有大量天朝情报获悉，爱丽丝受到美中情局授奖，美鸡总统秘密亲自接见了爱丽丝，并称其为“美利坚的东方茉莉”！
  爱丽丝也会给熊横冰互换重大信息，汪侯据此在美鸡对天朝限售蕊片之前建议天朝与德、日提前采进大量通信蕊片，让美鸡扑了大空，折了大腰。由于汪侯总是前瞻性的建议让天朝与美鸡的贸易战中不落下风，汪侯坐上了天朝政务院副总理的位置，汪侯又约谈了郑永元。
  郑永元、爱丽丝又去了天朝国安局，之后凉城国安总部派大员到仁南坑仁与爱丽丝接触。
  纤纤每周都要从凉城飞往坑仁省亲，天朝元首正倡导家风，熊横冰每周千里省亲之举也在天朝传为佳话，熊横冰拜谒天朝第一夫人时又殷勤的向其独女推荐了英国牛津大学，并送上了一盒精心准备的精美的八件玉饰。
  在第二天咨政会间隙，天朝元首从脖子上扯出一个龙形玉挂对汪侯说:“夫人说必须戴着，是优秀传统文化，说是执行我的倡导呢！对汪夫人说声，谢了。但规定不能违反，这费用我得给你，还得记录在档。“
  汪侯笑道:“是，夫人说是熊家老玉，也就是值三千元呢，一会让秘书们办吧！”
  汪侯回家后与熊横冰说起玉挂，熊横冰笑道:“这盒云水绿流翡翠，市值三千万呢！你们男人是真不懂，不过元首夫人生于富贵之家，必定是明白的。”
  天朝元首回家与夫人讲给了熊侯玉挂费用三千元，元首夫人笑吟吟的说道:“都说妻贤夫达，这汪侯夫人担得起！″
  元首叹道:“是啊，你这话让我想起了溥西、周永，多好的同志，都毁在了其夫人不贤啊！格局，格局不够大啊。汪侯能在当今与美贸易中略胜一筹，不但是汪家雄据东南数朝，也与其夫人熊家有莫大关系，熊家也是耀于西南千年之久啊。”
  元首夫人将元首的龙形玉挂拈出，说道:“看此玉形，龙爪龙尾置于南，而龙头雄据北方。”
  元首笑道:“嗯，夫人啊，我家族虽据北方多朝，但也是三代为创新朝沤心沥血方得如今光景，若要铭于青史，尚需我将无我，一心为民，方得大成啊！”
  元首夫人说道:“还是要劳逸得当。”
  元首叹道:“我当尽心，只虑后继之人。”
  元首夫人笑道:“这汪侯得力，又年岁合适。”
  元首叹道:“妇人短见，大国博弈，内幕你岂知缘由？这汪侯得力，却是有取巧之心，不稳之人，其起于商贾，未得理政累进，今得理一方，其能止于此位置。我看熊家长子熊横起稳重担当，但与其谈事间，其曾言其弟熊横来颇超其能，今在仁南任省副职，年尾让其弟续农部正职，观其能。”
  元首夫人说道:“熊横起尚刚过五十岁，其弟年齿怎可于八年后继大位？国赖长者治之是长策。”
  元首笑道:“古人云圣人难出，我自谓为圣，不贪继者如我一般雄才大略，开创大局。只要心性稳重，能守策适变就心意足。而今后守策适变，赖群策群力，正位弱是利而非损，我亦不知谁为继，但领首之人，将英才聚于朝堂即可，能者自凭强弱上位。任历史风云变幻，人类弱肉强食的规则何曾更改？国虽大，忘战必危，国虽强，好战必亡，非常之位坐非常之人呐！”
  元首夫人笑道:“你自谓圣人，实是实至名归！终将铭名于青史，一代之伟人。”
  至年尾，熊横来赴凉城就农部正职，而熊横起则称病退养于天理，元首知其假言，欲留于其于凉城咨政，熊横起答之:“郡县治，而天下安。今返西南，非不为国为民，实为天朝磐稳西南。”元首叹道:“熊氏是千年涉政，进退有据，颇存古风”。
  熊横起返回天理，其一生顺遂，自觉已达人生巅峰，如今独女已然成人，读研留学归来在政务院工作，唯一牵挂，是爷爷仍在鸭足上清修，昔为无相参师，今为无相道人，居于灵觉观中与觅心道长相伴，今已一百零七岁，熊横起为爷爷带大，爷孙感情甚笃，想来爷爷年岁无多，回天理后也好看顾。
  虞雅娴将女儿冯思宁送走后，冯丕才一周才来一两夜，而美领馆事少假多，每周未的聚会她倒是很期待。
  多了寂静，多了思忖，也多了梦。
  梦里，有时还是那些旧梦，青山绿水、白雪清流、白马狩猎、猎人、猎狗、村寨，恬静的渔猎生活。有时也会有喧嚣的人群，热闹的街市，林立的商店，琳𤨡满目的商品。有时也会有纵横的湖泊江海，船梭舟揖如流，渔歌唱晚。有时也会有大漠戋壁，黄沙千里，夕阳驼队，茶马丝路。有时也会有宫殿歌舞，金戈铁马，鲜血与荣耀，地牢与枷锁。
  虞雅娴梦醒后依稀记得些片段，她想，在梦里应是完整连续的过程，好在自己画工极好，夜里梦，白日描，画中主角人物古色古香，皆是现实中身边朋友，一幅幅画作栩栩描成。
  当屋里画挂满廂廊时，冯丕才让熊智姝去看看，冯丕才知道她一直不开心，自己心里很愧疚，虞雅娴怕拂了冯丕才的好心，也就没有拒绝。
  熊智姝与虞雅娴谈了半日后，虞雅娴兴高采烈的给冯丕才去了电话，待冯丕才到来后，三人说起了画展。
  钱也许不是万能的，但办个画展还是能的。专业策划、名家支招、中美联推，在省艺术馆，主旨为“铭记中美友谊，加深文化交流”、名为“你中有我，美美与共”的画展开始了，展出中美画家中西画近三千幅，其中虞雅娴的古风蘭叶描工笔画七十多幅，名为“梦里人生”，占据了主展厅位置，展期一个月。
  画展很成功，但也很遗憾，因为虞雅娴不卖画！开画展都是卖画呀，天下人都知道，虞雅娴总是用一句话婉拒:“这是我的梦，没法卖，抱歉。”
  画展得到新闻推广后，又延展了十天，主要是各大学订展，在画展延展第一天开馆时，首订展的仁南大学的大学生们涌进了画展。
  虞雅娴看着一拨又一拨的学子们来了去，去了来。
  虞雅娴静下心来，坐在展室画桌上画着画，看着这些青春男女，想着自己与冯丕才的大学生活，甜蜜。又想到了十年大洋彼岸相思，不觉触到伤心处，落下泪来。当她伸手去拿纸巾准备拭去泪水时，桌上纸盒空空，她从桌抽屉内又取出一盒，却见一个男生又整合取走，虞雅娴细细看去，约有三十多个男女学生驻足画前，一边仔细观画，一边纸巾拭泪。
  虞雅娴看着，只又从抽屉内取了五盒纸放于画作之上，取了张纸巾边拭泪边莫名其妙，伤心事是自己的，学子们年纪青春，伤心个啥呢？看着画这么认真，想必是美院的吧，虞雅娴继续描着画。
  这时一个女生泪痕满满来桌上取纸巾，看虞雅娴画桌上的仕女入浴图，图中一青年贵妇侧身和衣入浴，倚在浴池边，池中浴水绯红，有白花瓣漂于水面，但多数已被染红。
  女学生一边拭泪一边低语说到:“皇后死了！”
  虞雅娴听得如坠云雾，就应到:“美人着红纱入浴，红花为伴，映得水如血，这画风单调了些，却是我梦里的事。”
  女学生听罢，怔了一会，盯着虞雅娴，边拭泪边说道:“虞老师，水不是映红的，是血染红的！这是皇后的血，皇后死了。”
  虞雅娴听女学生的话，停了描画，一边思索一边看自己的画，是水？是血？是血水！虞雅娴忽然有一种恶心，就起身往卫生间奔去。
  虞雅娴回到主展画室，那一群学生依旧在，但在学生前面却有一个长者教授正在说教，教授见虞雅娴进来，就说道:“虞老师，我班门弄虎了，你来给我的学子们讲吧！”
  虞雅娴认识，这是仁南大学著名历史学家、民族学家、博导师、冯耀教援，那这些学生必定是仁南大学历史学院的研究生。
  虞雅娴自己不知道，正想弄明白呢！就说道:“冯老师讲吧，我嗓子疼呢。”
  冯耀说道:“我就班门弄虎了，但肯定没有虞老师理解的深，且只讲历史，不论美学。能画出这系列古画，作者不仅仅是知史、描画这么简单，这对历史是一种经历、一种痛苦的经历、这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政权的恶梦，没有洗心炼髓的痛砌心菲，作者画不出这个作品，作者这幅画，一幅幅精美绝纶，宛如亲身经历，看画桌上那皇后入浴归天图，血淋淋犹如剜心沥血啊。”
  冯耀说罢，老泪纵横，接过学生递过的纸巾拭了泪，虞雅娴听见主展厅门关上，转头看见冯丕才立在厅内，冯丕才显然已经听见冯耀的激皍讲话，也想听个明白呢。
  冯耀平抑了感情，说道:“这七十多幅画，我选七幅试讲哈，画中年代从一一一五始，从一一二七年终，作者以己像替女主，毫无差池，学子们看虞老师。
  卷一:游春图，年代约一一一五年间，图中主角共三人，骑行，长者朱柏才，北宋武康节度使，紧随其后的是其女儿朱琏，再后者应是其兄朱珏，本卷注意细节:图中女主会骑马、未缠足，史书中宋儒二程皆反对缠足，彼时缠足者多为青楼女子。
  卷九:家宴图，年代约一一一五年间，看图中桌上皆为女者，共四人，一长三幼，女主朱琏侧像，本卷注重细节:桌上宴菜丰富，可见北宋权贵生活奢侈浪费。
  卷二一:街市图，约一一二十年间，图中仅有女主，本卷注意细节:街市商品丰足，画中配角为平民，热闹、悠闲，可见北宋此时社会尚稳。
  卷三一:赴京图，年代在一一二零年后，图中女主于轿中卷帘角露头，本卷注意细节:随行护军众多且散乱，可见北宋军力疲乏，田中荒芜，耕种荒芜。此时宋江、方腊举事，北宋内乱。
  卷三九:家宴图，年代一一二零年后，图中男女分宴，本卷注重细节:宴席奢华，且有舞乐，此时北宋内忧外患，而权贵生活更加奢侈，政府更加腐败。
  卷四七:深宫图，年代在一一二五年间，画中仅女主独一人，本卷注重细节:女主女饰繁密，身份为太子妃，独处忧虑，可见政局混乱，太子应忙于政事。
  卷五九:祭祀图，图中人物众多，长者为太上皇宋徵宗，主祀者为女主夫君宋钦宗赵桓，后有十多男子，皆为皇子，此图无女主，是女主视角图，本卷细节:一是祭祀无女人，北宋妇女地位低下，权贵如此，民间更甚，社会财富的增加导致妇女地位急剧下降。二是祭祀皇子顺序混乱，并不按大小，亦不按爵级，宗室不振。
  卷六五:步北图，年代一一二七年，全是女人，女主侧面步行，本卷注重细节:金破汴京，宋灭，三千皇族被俘步行，北宋灭，史书中并无朱氏将军见传？外戚无将？无官？可见赵桓虽称帝但实权一直握于赵佶之手。
  卷七一:耕作图，年代一一二七年，众女席地而休息，女主居于边侧，可见皇后名不符实，皇后的地位反映皇帝的地位，图中庄稼茂盛，农人繁密、强壮，本卷细节:这是辽境，我常言史书不可全信，一是金灭辽是东边金国、北方蒙古克烈部、西边西夏、南边北宋围攻，金对辽是诱降为主，战为辅，辽人多是未战降金，所以辽境人口、生产并未大规模破坏。北宋灭亡前三年，尚击灭宋江、方腊大军，三年间促灭，也是金国外交诱降为主，战为辅的结果，而且西夏、克烈部、辽新降军均参加了攻灭北宋，不排除吐蓄、大理也参予施压。诱降谁？地方军政权贵！战谁？中央禁军！金国攻陷北宋，不占地，不驻军，立伪齐、伪楚统治宋境，全军回撤金国，可谓妙策！
  至此，北宋急亡，但画作应是未完，朱琏皇后被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赐浴”时自尽而亡，是那个时代一个女人用生命给宋人保留下了最后的尊严。”
  虞雅娴脑子里一阵混乱，冯丕才扶其坐于画桌，冯耀教授在学生指引下边看画作边说道:“宋人、金人、辽人、克烈人、吐蕃人、大理人都融入了中华民族，但每每想到以汉人为主体的宋人经历的“靖康耻”，怎不令人泪满襟。
  北宋亡于无一统之心，守必亡，变则生，怎么变？要探索，但未来一定是变化的。”
  师生等众人一阵唏嘘后告别离去，只留下冯丕才、虞雅娴在画室中。
  虞雅娴休息了一会，舒服多了，她看着正盯着看桌上画的冯丕才，幽幽的问道:“网上说岳飞到㡳是丞相秦桧害死的还是高宗赵构害死的？”
  冯丕才说道:“岳飞的死，不管赵构、秦桧有多少责任，但是赵桓等皇室人员贪生苟活也应负责的。”
  虞雅娴叹道:“那个时代，是我一个女人用生命给宋人保留下了最后的尊严。”
  冯丕才听了笑不得，挽起虞雅娴说道:“走吧，朕送皇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