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且把鲜血当酒喝
作者:
苍离天枢 更新:2021-03-24 00:02 字数:10387
长夜已尽,宿鸟鸣啼,晨曦洒落,太昊山之中的薄雾慢慢散去,风随云用过早饭后独自走在伏羲宫中,早已不再澄澈的眼眸之中似乎是带着些许哀伤,又似是带着些许迷蒙,又好像揉杂着一些喜悦。
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之间又到了听雪阁的楼下,风随云不由得抬起头来望着这造型优美的木楼,眼中涌上一层凄迷,嘴角慢慢地浮起一丝温暖笑意。
晨风吹动他的衣袂与长发,似乎就那样将他吹入了回忆里。
往事幕幕在心头,尽化一声叹息。
健马长嘶,沙尘翻滚,风随云、杨破和苍渊奔赴长安而去。
连续奔波,不辞辛苦,长安城已经在望。
时值下午时分,三人来到水月寒宫。
在水月寒宫弟子的引领之下,三人走入水月寒宫的贵宾室,而玄天真人、姬无双和镜如雪在得到通报之后,已经在其中等待了。
看着风随云纵然是风尘仆仆,也依然英伟不凡的姿容,玄天真人、姬无双和镜如雪都感到欣喜。
久别重逢,风随云嘴角露出笑意,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侄儿见过二叔、三叔和四叔。”
杨破也向三人恭敬行礼问候。
而苍渊则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玄天真人、姬无双和镜如雪的绝世风采,不由得心生感叹道:此等超卓人物,普天之下就是出现一个都属难得,今日居然同时出现了三个之多。
苍渊难掩心头激动地说道:“鬼影门后辈苍渊,见过三位前辈。”
玄天真人、姬无双、镜如雪都和气地回礼。
一番问候和寒暄之后,六人步入正题。
玄天真人说道:“盛极则衰,否极泰来。如今朱璧如日中天,其心已骄,正是我们展开反击行动的大好时机。”
风随云尚未开口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着紫衣的俊美青年男子快步走入贵宾室,欢叫道:“师哥!”正是镜水月闻讯赶到了。
风随云本已不再澄澈的眼中泛起毫无杂质的喜悦,站起身来将镜水月一把拥了个结实,用手轻轻地捶打着镜水月的后背,却高兴地有些说不出话来。玄天真人、姬无双和镜如雪看着后辈们情意深重的模样,也不禁相视而笑,甚感宽慰。
问候过杨破,认识了苍渊之后,镜水月也加入会议。
玄天真人继续说道:“朱璧公然脱离南天楼,致使自身孤悬千里之外,南北之间再无往来。金玉钱庄虽然实力强大,支持者甚众,但是也都是基于利益结合,目前我们也已经有了破解之法。”
姬无双接着玄天真人说道:“按照金玉钱庄目前的分布情况来看,以洛阳为核心,通过黄河西接长安,通过运河北连北平,南抵扬州,除却运河东线被莫离和韩烈所占之外,整个连接南北的最大水系运输网几乎处处都有金玉钱庄的影子。”
玄天真人淡淡一笑,说道:“但是在这繁华景象之下,却是蚁穴处处,只要我们觎准机会给予致命一击,朱璧的金玉钱庄就会随之垮塌,成为一片废墟。”
风随云眼中腾起复仇之火,问道:“这致命一击落向何处?”
镜如雪语气沉冷地说道:“鬼影门。”
苍渊听闻此语不禁眼中流露出些许哀伤之色。风随云说道:“我曾经答应过苍兄要助他挑落薛袭,既然这致命一击的落点乃是鬼影门,那我明日便启程。”
杨破说道:“算我一个。”
镜水月伸手一边按住风随云的宽肩,一边按住杨破的手臂,说道:“我们兄弟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玄天真人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们四人都有此打算,那便一起去吧。邓前辈、莫离、韩烈和孟超目前正在淮安,你们到了那里,与他们谋定而后动。”
风随云、杨破、镜水月、苍渊齐声称是。
姬无双哈哈一笑,说道:“洛阳这边就交给我们吧,等你们功成之后,我们在洛阳相聚。”
镜如雪淡淡地说道:“那个时候,就是朱璧毁灭之时。”
明月皎皎,晚风舒畅,玄天真人和姬无双对饮于水月寒宫的一座小亭之中。
三两杯酒下肚,玄天真人轻轻捻着酒杯,忽然问道:“多年未见,云儿似乎变了不少。”
姬无双哈哈一笑,说道:“他离开太昊山前往广州之时才只有十七八岁,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了,变化自然不小。”
玄天真人微微一笑,说道:“三弟难道不明我话中所指吗?”
姬无双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酒杯,不无感慨地说道:“这么多苦痛折磨,就算是现今的你我遭受了,也会性情改变,更遑论他呢。”
玄天真人从来恬淡的眼眸之中透出一阵痛心神色,说道:“也当真是难为他了。”
姬无双有些黯然地说道:“天命可畏,人力微渺。”
脑海中浮现出风随云那双不再澄澈的眼睛,玄天真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举杯一饮而尽,说道:“还是早日了结了与南天楼的恩怨,就此安定过活吧。”
姬无双举头望了一眼月亮,抓起酒壶一饮而尽,伸手缓缓地抹去嘴角的酒水,淡淡地说道:“好。”
轻舟破浪前行,风随云背负双刀,独立船头,长发随风扬起,脸色平静,望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淮安城。镜水月来到他的身侧,伸手揽住他的肩头,说道:“这三年间,江湖之上到处是寻找你决斗的刀客,此番再次现身,你可有得受了。”
风随云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微微一笑,说道:“这三年来,我为了报仇雪恨,日夕苦练,没有半日懈怠,但是却苦于深山寂寞,并无对手。如今既然有大批刀客送上门来给我试刀,高兴还来不及呢。”
杨破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淡漠地说道:“我玄天刃新成,分一半给我。”
风随云哈哈笑道:“好,自家兄弟,这事好商量。”
镜水月见二人丝毫不将巨大的压力放在心上,也不禁豪气涌起,笑着说道:“练手的事,我也有份。”
长笑声中,轻舟已过万千流水,驶入青芒码头。
风随云、镜水月、杨破和苍渊下船之后找了名青芒码头的头目,出示黑色雕龙小刀之后,由对方引领着前往青芒码头的后院。
苍渊快步走入邓逆鳞起居的屋子中,看到一名金发的魁梧老人正在轻轻地擦拭着一柄造型霸气的长刀,不由得眼中涌上热泪,激动地跪倒在地,哽咽着叫道:“龙王!”
邓逆鳞放下龙牙刀,快步走上来,将苍渊扶起,双手握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还活着就好。”
苍渊擦去泪水,说道:“那日听到风少侠说龙王安然归来,我本还不相信,直到在长安见到了玄天真人、姬副宫主和镜宫主,方才知道您老人家真的安然无恙。”
邓逆鳞哈哈笑道:“老夫既然以龙王为号,又岂会死于海内。”然后又问道:“是玄天真人他们告诉你我在此处的?”
苍渊说道:“正是,随我一同来的还有风少侠,杨兄和镜少宫主。”
听得风随云、杨破和镜水月也已到来,邓逆鳞喜上眉梢,说道:“快请他们进来。”
风随云、镜水月和杨破走入屋中,一一向邓逆鳞行礼问好。
得知四人前来乃是因为玄天真人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着手反攻鬼影门,邓逆鳞敛去笑容,正色对苍渊说道:“召集莫离、韩烈、孟超,腾龙阁议事。”
腾龙阁中,除了莫离在外办事未归之外,其余之人全部聚齐。因为镜水月和孟超时常提起,风随云和韩烈彼此之间神交已久,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约莫三炷香之后,莫离终于到来。
看着列席会议的苍渊,莫离眼中露出喜悦,先向邓逆鳞行过礼,然后抢上两步揽住苍渊,说道:“兄弟,你还活着!”
苍渊再一次热泪盈眶,说道:“大哥!”
莫离哈哈一笑,松开苍渊,说道:“这几位朋友可是你的朋友,快为我介绍一下。”
苍渊依言将风随云、镜水月和杨破一一介绍。
听到风随云的名字,莫离不禁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头称赞道:“刀榜第六位,果然非同凡响。”
风随云从第一眼看到莫离的沉稳豪雄之姿,就不由得心中一声赞叹,此时见他仅仅在观看自己数眼之后,就似乎已经了解了自己的武功深浅,心中更生敬佩之情,说道:“江湖虚名,让莫堂主见笑了。”
莫离哈哈一笑,伸手在他肩头一按,然后坐入邓逆鳞身侧的位置,说道:“师父召我回来,不知所为何事?”
邓逆鳞正色说道:“玄天真人觉得时机已然成熟,希望由我们先行攻取鬼影门,故而派遣风少侠、杨少侠和镜少宫主前来助阵。一来是我们可以早日重返鬼影门,二来则是断去朱璧的最强盟友。”
并不似韩烈、孟超二人一般神情兴奋,莫离在听完邓逆鳞的说话之后,并未流露出半分情绪波动,反而进入沉思,显得十分地冷静。
他眼中精光闪动,过了半晌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开口问道:“师父的想法呢?”
邓逆鳞成竹在胸地说道:“以我们目前的人手和财力,我觉得可以兵分两路而行。既然薛袭和朱璧都是沿着水运线分布力量,那么我们自然也可以从运河上来做做文章了。”
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说道:“分为东西两条线,东线由莫离、苍渊带领,派人散布消息,造出我们要沿东线反攻聊城的假象,将薛袭一方的注意力尽可能多地吸引过来。西线则由韩烈和孟超率领一千五百精锐,隐蔽行踪前往邯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薛袭设在那里的分舵,力求以最快速度攻陷,并想办法不要走脱了通信传令之人。”
莫离微微一笑,说道:“师父是不相信鬼影门中还有效忠之人了吗?”
邓逆鳞哑然失笑道:“我毕生在鬼影门中,自然不信鬼影门之中再无人念我旧情。但是薛袭联合朱璧之后,大规模招兵买马,据说如今薛袭所统领的鬼影门,门人已经过万。鬼影门中补充的新人如此之多,不识我邓逆鳞者不计其数。既不识我,如何能念旧?”说着将龙牙刀解下,抛给韩烈,说道:“你将我的龙牙刀带去,看看能起多大作用吧。”
韩烈面色庄重地接下龙牙刀,说道:“有师父的龙牙刀在,定会许多门人见刀而归降。”
邓逆鳞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说道:“西线交给你们,东线这边我会在聚集了众多鬼影门众之后,亲自去他们的分舵之中说降。就算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人愿意归降,只要老夫亲自现身,也必然会对他们的士气与信心造成打击。”
莫离接口说道:“此消彼长之下,鬼影门的走势,一战可决。”
邓逆鳞点头说道:“不错。”
这一番部署,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在座众人均表示没有异议。
邓逆鳞微笑着对风随云说道:“风少侠,目前有东西两条路线,你可以随意挑选。”然后对韩烈说道:“你且将两边的情况和风少侠讲讲。”
韩烈领命之后说道:“薛袭与朱璧设在邯郸的分舵名为金福缘,拥有门众达千人,更有二人近年来招募的三大刀榜高手坐镇。”
风随云饶有兴趣地问道:“却不知道是哪三人?”
韩烈微微一笑,说道:“第七名的‘飞廉刀’张执,第八名的‘截空刀’倪明,第九名的‘旬空刀’付训。全部排名在你之下。”
风随云充满信心地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与韩兄、小孟走西线。”
镜水月不禁问道:“那聊城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孟超接替韩烈说道:“大师兄采用了玄天真人的建议,将聊城让给了薛袭,然后不停地采取骚扰战略,迫使薛袭不得不将战线拉长,同时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沈功驻守在那里。因为运河在临清分作东西两支,所以作为屏障的聊城就显得格外重要,薛袭几乎将血蝠堂、苍狼堂和灵狐堂之中所有的高手全部押在了聊城分舵之中。由奇门兵器榜的高手鬼斧沈功坐镇统领,辅以枪榜高手业火枪邹靖和龙池枪封杲。”
镜水月伸手将杨破的宽肩一揽,说道:“我和杨兄都使用长兵器,选东线。”然后朝着杨破微微一笑,说道:“杨兄应当没有异议吧。”
杨破微笑道:“自然没有。”
风随云问道:“不知道守临清的是何人?又有多少人?”
莫离说道:“薛袭将大部分人手都放在了聊城,临清分舵的守卫相对薄弱,大概只有三百人左右。但是薛袭也不是浪得虚名,守在临清分舵的是血河枪郭江的至交好友,枪榜第六位的‘太阴枪’常宗。”
风随云说道:“那我们若是攻破邯郸分舵,再沿着运河往北,直接取了临清分舵,薛袭在聊城的人马岂不是背腹受敌。那个时候,只怕他们再无战意,只需要龙王出面,必然会有大批人归降。”
韩烈不禁皱眉道:“权且不说攻取邯郸分舵难度如何,那‘太阴枪’常宗享誉江湖数十年,只怕除了大师兄之外无人有把握。”他没有提邓逆鳞,乃是因为邓逆鳞身份较高,不宜做偷袭之事。
风随云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在西线多增五百人,我保证拿下临清分舵。”然后伸手按住杨破的肩头,笑着说道:“你也得跟我走。”
杨破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莫离望向邓逆鳞,见他微笑着点头,便转而望着风随云,微微一笑,说道:“风少侠好胆气,既然如此,那么我再拨五百人给你。我们临清分舵见。”
风随云迎上莫离的灼灼目光,微笑着说道:“一言为定。”
计策已定,会议散去。
风随云和孟超久别重逢,便留在腾龙阁中互道离别之后这三年间的经历。知晓风随云已经练成了阴阳二气,孟超的嘴巴大得足足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晚,风随云忽然问道:“花兄这些年过得如何?心脉的伤可好了一些吗?”
孟超说道:“花师兄一直勤练武功,伤势应当好了不少了。”
风随云点点头,问道:“那他现在身在何处?”
孟超的神色稍稍凝重了些,说道:“洛阳。”
这数年以来,蛰伏于运河东线的鬼影门在莫离与韩烈的领导管理之下逐渐发展壮大,不但能征善战,更兼纪律严明。在短短几天的整备之后,船队自青芒码头出发,开赴聊城。
莫离按照邓逆鳞的策略,派人散布消息,同时亦不断有线报传来金福缘方面的消息。行程至济宁,风随云、杨破、韩烈、孟超带领鬼影门人离舟登岸,约定暗号和地点之后,就地化整为零,分批从陆路赶往邯郸。
待得孟超率先到达邯郸城外的一条小村,已然是落叶飘飞的秋日傍晚了。为了避免被薛袭一方发现,鬼影门众分两到三天到达。及至第二日,韩烈和风随云也已经率队赶到了。只余下杨破尚未到来。
午后时分,孟超拿出昨日粗略绘画了几笔的邯郸码头图,说道:“昨天天色太晚,我看不清楚码头的整体模样,只能画成这样了。”
韩烈看着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线条,不由得笑出声来,说道:“反正杨兄尚未到来,今日也无事可做,不如我们再去画一次吧。”说着向孟超笑了笑,说道:“今天可得多加几笔。”
孟超不好意思地笑笑,叫上风随云,骑马离开了聚集的小村落。
秋风吹来,黄叶飘落,天地之间一片萧杀景象。
前往邯郸码头的一条必经林间小道之上,此刻亦是遍地落叶,马蹄踩踏其上,发出清脆声响。
转过一个弯道,却见前方道路正中间出现了一人一桌。
那人一身黄衣,腰悬一柄长刀,正拿着桌上的一只酒坛,全神贯注地斟了烈酒。
漫天落叶之中,林间道路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张酒桌和一个独自饮酒的人,这荒唐怪异的景象让风随云、韩烈和孟超顿时心生警戒,但是却并未减缓马速。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那黄衣人高声吟道,然后右手一挥,说道:“朋友远道而来,留下来喝杯水酒吧。”
只见一只酒碗旋转着朝孟超急速飞来,但是其中酒水却半滴也没有洒落出来,可见黄衣人劲力拿捏之巧妙。
狼牙刀夺鞘而出,一刀将那只酒碗从中剖开。
酒碗的清脆碎裂之声传开,碗中酒水泼洒在地。
黄衣刀客冷冷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打出一记嘹亮的口哨,顿时两侧树林之中钻出大批人马来,将风随云、韩烈和孟超三人包围在林间道路之上。
粗略望去,这批人马足足有两百之众,显然是有备而来。
三人勒停奔马,孟超问道:“阁下何故拦住我们兄弟的去路?”
黄衣刀客神色冷淡地说道:“在下只是想请三位喝杯水酒罢了。”
韩烈哈哈一笑,翻身跳下马来,来到那张桌子旁坐了,说道:“却不知道阁下的酒滋味如何。”
黄衣刀客微微一笑,神色淡漠地说道:“自然是好酒。”
风随云和孟超也跳下马背,与黄衣刀客、韩烈围桌而坐。风随云问道:“阁下如何能算得我们从此经过?”
黄衣刀客哈哈一笑,说道:“我可没有这能耐。是你这兄弟警戒性太差,昨天躲在树上画图,被我跟到了那条小村都没发现。”
此言一出,风随云、韩烈和孟超齐齐色变,一起站起身来,就要赶回小村。
三人身形甫动,黄衣刀客立即右手一探,长刀抽离刀鞘,朝着三人的前行路径之上猛劈一刀。
风随云倏地转身出刀,逐月刀架住长刀,追云刀顺势朝着黄衣刀客的脖颈一抹。
这两刀连消带打,不但将黄衣刀客的刀势全部打散,还将他逼退了两步。
黄衣刀客诧异地问道:“你是何人?”
风随云冷然问道:“你又是何人?张执,倪明,还是付训?”
黄衣刀客正色说道:“在下旬空刀付训。”说话间,他看着风随云的双刀,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道:“追云逐月刀,你是风随云?”
风随云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说道:“猜对了。”
付训突然手臂一扬,一道响箭直冲上云霄。
已经和包围圈的敌人交上手的韩烈和孟超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在占据如此优势的情况之下,居然还会通过信号箭召集人手。
响箭发出,风随云立即发动攻击,但是付训却避而不战,迅速地朝着韩烈和孟超奔去,挥动手中的旬空刀,将二人与自己的手下分开近一丈的距离。
付训立定在当地,持刀朗声说道:“且慢动手,等大当家和二当家前来。”
韩烈和孟超也退回到风随云身侧。
风随云心下明了付训所为何事,当下冷笑一声,坐在条凳之上,自己斟了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韩烈也哈哈一笑,将飞鹰刀放在桌上,招呼孟超一起喝酒。
身在包围圈中,是否能杀出重围逃得性命尚不可知,风随云、韩烈和孟超三人却坐在桌前喝着烈酒,谈笑风生起来。虽然付训身为敌人,也不禁对眼前这三人刮目相看。
风吹,叶落,马蹄声响起,两骑人马卷动沙尘而至。
包围圈忽得打开,露出一条道路来,让两骑通过之后又合拢。
那两人来到风随云、韩烈和孟超面前。其中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汉子冷冷地说道:“刀榜第六,追云逐月?”
风随云站起身来,抽刀出鞘,傲然说道:“正是风随云。”
韩烈哈哈一笑,喝干了一碗酒,说道:“在下飞鹰刀韩烈,你们谁先来送死?”
孟超冷冷地说道:“狼牙刀,孟超。”
短须中年汉子冷冷一笑,说道:“在下飞廉刀张执。”
另外一名脸带刀疤的中年汉子说道:“在下截空刀倪明。”
张执冷哼道:“既然刀榜第五位和第六位都在此处,那么张某就和你们谈一笔交易了。”
风随云冷然问道:“什么交易?”
张执说道:“我兄弟三人学刀数十载,方才列名刀榜。却不想你二十出头就排在了第六位。今日你若是赢得了我们三人之中的任意两人,我放你们离开。”
风随云哈哈一笑,逐月刀一扬,直指着张执,说道:“胜者生,败者死,敢吗?”
张执怒极反笑道:“成交!”
不待韩烈有所反应,风随云持刀直扑向张执。
张执毫不退缩地从马上跃起,扑击而去。
一拼之后,二人各自落地。
脚步移换,身如疾风,风随云甫一落地便疾冲而上,双刀幻起重重刀浪,将张执全身笼罩进刀光之中。
身为刀榜高手,张执从来就不是弱者,飞廉刀左封右挡,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守得稳如泰山。
一轮攻势已老,风随云的刀招露出空隙来,张执毫不犹豫地一刀劈出,直接破入风随云的刀光之中。
入微之境,变化无穷,看似山穷水尽之处,却见柳暗花明。
追云刀在狭小的空间之内忽然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好似纤云弄巧,轻飘飘地贴住飞廉刀的刀身,然后顺势拖动,将原本来势凶猛的飞廉刀引带得偏离开去。
张执不禁心中一惊,连忙内劲急吐,沿着飞廉刀涌过去,希望能将追云刀的黏劲冲破。
内劲传来,风随云应着刀劲身形如秋日败叶般,似是毫不受力地转向张执身后而去。
身形未正,风随云突然脚步一蹬,身形疾风般掠过,右手手腕一抖,逐月刀变为反持,自张执腰际划过。
二人自交锋以来第二次分开,风随云毫发无损,张执腰间一阵火辣疼痛,鲜血淋漓,染红了身侧。
被年仅二十五岁的后辈短短数招之内割伤,张执心中又惊又怒,狂吼一声,旋风般转过身来,挺刀狂冲向风随云。
来势奇快,风随云双刀旋舞,主动出击。
追云刀轻若无物地横削而出,逐月刀蓄势待发,正是“天云神刀”之中的“坐看云起”。
飞廉刀迎上追云刀,却在将要碰撞的一刹那,陡然生出变化,竟然十分轻巧地绕着追云刀的刀身旋转了一圈。
刀柄朝向风随云的一刹那,张执迅速前冲,一把抓住刀柄,以反持长刀的姿态在短距离内向风随云展开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
风随云心中一凛,身形不断晃动,在毫厘之间连续躲过张执三刀。
几缕断发随风飘落,风随云右手一翻,逐月刀变为反持姿态,抬手一刀,将张执蓄劲而来的夺命一刀封个正着。
两刀相交,风随云和张执交手以来首次以硬碰硬,顿时震得身周的黄叶飘向天空之中。
怒喝声中,风随云右手逐月刀透入灼热火劲与张执相抗,左手的追云刀带着冰寒内劲飞斩张执的项颈。
张执做梦都没想到眼前的这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居然身兼阴阳两重内劲,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硬接追云刀,脚步一点,朝着后方退去。
敌退我进,更何况张执的轻功较之风随云逊色不少。
追云刀暴出漫天刀影,朝着张执的全身切割而去。
不过张执也甚是了得,饶是在这劣势之中,依然寻隙出刀,轻巧一刀点中了追云刀的刀锋。
在他点中追云刀的同时,逐月刀已经如飞星坠落,疾风一般划出一道惊虹,毫无花假地劈中飞廉刀,发出一声清亮的金属交击之声。
这看似稍占上风的两刀,其实却是让张执吃尽了苦头。在他点中追云刀刀锋的一刹那,顿时感到一股冰寒内劲沿刀直透进右臂经络之中。
正在他运功抵御寒冰内劲的时候,逐月刀以极快的速度在短时间内连续三刀劈在他的飞廉刀上,火热内劲钻入的同时,却好像只发出了一记声响。
第一股冰寒内劲像一根冰刺一般直接刺入他的经络之中,第二股灼热内劲以三重轻重快慢不一的钻入经络,顿时让他的整条右臂一会儿感到冰寒刺骨,一会儿感到灼痛难当。这种难以名状的痛苦折磨得他大声嚎叫起来,叫声凄厉刺耳。
趁着张执右臂无法抬起,风随云如一阵风般贴近张执,一个急速旋身,在他胸腹之间斩出两道深长血口。
逐月刀当头劈下,张执的惨嚎之声立时停止。
风随云还刀入鞘,头也不回地走回桌子旁,端起一碗酒干了。
酒碗咣当一声放回桌上,张执紧握着飞廉刀,睁着眼睛颓然倒入落叶之中,激起一蓬灰尘。
大当家当场战死,周边的金福缘门人个个被惊得目瞪口呆,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付训脸上显出悲愤之色,扬起右手,正要发出命令,身侧的倪明将他的手按下去。
倪明拍了拍付训的胸膛,着门人将张执的尸体拖回己方阵中,然后走了出来,将截空刀连鞘插入土地之中,朗声说道:“第一局胜负已分,倪某来应战。”
韩烈扬天哈哈一笑,一把抓起飞鹰刀,将之潇洒无比地扛在肩膀之上,起身来到场中,说道:“胜者生,败者死,倪明二当家可想清楚了?”
倪明冷静地说道:“清楚得很。看刀!”
他虽然脸带刀疤,样貌凶恶,但是为人却甚是冷静,出刀法度森严,步法与刀法相得益彰,移动之际,姿势兼具攻守,叫韩烈看不出半分破绽来。
看着倪明的身形忽左忽右,攻势不明,韩烈面无表情,拉开架势,飞鹰刀斜斜放在胸前。
不停的身形移动之中,倪明渐渐靠近韩烈,韩烈保持着持刀姿势,没有半分其他动作。
身子一晃,倪明闪至韩烈身后,截空刀劈出,破风之声响起。
韩烈头也不回,飞鹰刀向右后方扬起,一刀劈在倪明不得不救的地方,逼得他被迫中途改换刀招。
变招期间,韩烈腰身扭动,人如雄鹰展翅,飞鹰刀改为反持姿势,朝着倪明连续三记旋击。
这三刀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重,逼得倪明不得不硬挡。连续封挡了三刀之后,倪明只觉得右臂一阵酸麻,不由得心叫厉害。
不予敌人半分喘息机会,韩烈飞身而上,飞鹰刀不断地进行着正反手的变换,打出一连串神妙难言的刀招,正是邓逆鳞以韩烈的性格特点而创的三十五招“飞鹰刀法”。
倪明名列刀榜,并不输给韩烈多少,旬空刀以快打快,以刚对刚,与飞鹰刀拼得火花四射,灿烂无比。
棋逢对手,韩烈长笑声中,劲力再加强一分,刀气爆发,将四周正在飘零的落叶激荡得在空中旋舞飞动,无法坠下。倪明眼中露出强烈无比的斗志,截空刀大开大合,罡劲四射,毫不畏惧于韩烈的猛烈攻击。
两刀再次相交,韩烈手腕一送,飞鹰刀倏地垂直旋转一周,在倪明猝不及防之下将他的胸前割开一道血口。
在倪明惊惧之间,韩烈身形一转来到倪明身后,右手一探抓住尚在旋转的飞鹰刀刀柄,以刃口朝着倪明的方向一拉,闪电般地切向他的咽喉。
倪明惊骇欲绝,生死一线之间,连忙朝着右侧的空档闪去。
这右侧空档本就是韩烈故意留出的,此刻倪明无可奈何之下向右闪去,正中了他的下怀。
韩烈身形一动,贯足内劲的一腿扫出,只听得“嗑嚓”一声,倪明的左膝碎裂,速度骤降。
飞鹰展翅掠过,倪明的人头滚落在地,鲜血喷洒在正在坠落的叶片上。
“杀光他们!”付训目眦欲裂地嘶吼道。
一声令下,四周本已经呆如木鸡的金福缘门众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自四面八方涌向中间的风随云、韩烈和孟超。
韩烈哈哈一笑,飞身赶到桌边,抓起酒坛痛饮了一口,将酒坛朝着孟超一抛,然后扬着飞鹰刀冲向敌人。
孟超一声清啸,左手抓住酒坛喝了一口,右手探上背后狼牙刀的刀柄,朝着韩烈而去。
而风随云则已经以背靠背的方式,与韩烈一起抵御着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敌人。
鲜血喷溅之中,孟超一路劈斩,来到韩烈和风随云身侧,组成一个三角阵。
三人之中,风随云和韩烈都拥有着列入刀榜的实力,配上了刀法得自邓逆鳞亲传的孟超,饶是面对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各种武器,依然可以在防守之中腾出手反击。
一轮短兵相接的拼杀之后,三人身周躺倒了一圈敌人的尸身,阻缓了敌人的进攻。
孟超一刀劈翻一名敌人,举坛喝了一口烈酒,喝道:“痛快!”
韩烈也不甘示弱,连续三刀斩飞数人,一把抓过酒坛大口痛饮之后,将之抛给风随云。
酒坛飞来,风随云虎吼声中,双刀毫无花假地自右向左横扫而过,扫开一片敌人。
“噗”的一声,追云刀狠狠地扎入面前一名敌人的胸膛。
追云刀带着鲜血而出,轻轻点在酒坛之上,将酒坛点得倾斜了不少,坛中美酒随之流出。
风随云仰头张口喝入烈酒,追云刀再出,一刀贯穿两名敌人。
酒坛落下,风随云逐月刀轻轻一带,将酒坛带得回飞向孟超而去。
鲜血泼洒之中,又是数十名敌人先后死在三人刀下。
剩余的敌人见三人浑身血污,却依然傲然挺立在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之上,不禁个个眼露惧意,一时之间不敢再进攻。
风随云右手紧紧地握着逐月刀,追云刀插在倒在脚下的一名敌人的身上,鲜血淋漓的左手紧紧地抓着酒坛,双眼之中全无惧色。
“嚓”的一声,风随云将逐月刀也插入泥土,双手举起酒坛痛饮了一口。
连续两轮厮杀,酒坛之中早已经混入了自己、孟超、韩烈以及敌人的鲜血。
血与酒混为一体,流入风随云的口中,将他的不屈与血性激起。
风随云把酒坛抛给韩烈,伸手缓缓抹去嘴角混合着鲜血的酒渍,双手一扯,将身上早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破衣撕下。
怒吼声中,风随云率先拔起追云逐月刀,跨越过敌人们的尸体,杀向付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