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赵良巡归来
作者:不止言今      更新:2021-10-29 08:18      字数:2076
  人们都说京城是个福窝,那些别的地方见不到吃不着的,在京城许是用来喂狗打发人的。老丁刚到京城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在城门楼上过了大半辈子以后才明白:去他娘的福窝,说这是杀人不见血的魔窟也不为过。
  瞧,城门底下正抬头望着城楼的那个年轻后生,那痴呆呆的模样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只希望他能做到从不后悔入京城吧。
  赵甲自后面骑马赶了上来,略喘着粗气感慨:“主子,咱们可算回来了。”
  赵良巡许久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这原本该熟悉的地方却突然产生了些莫名的陌生感。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盒子,策马扬鞭,高声对赵甲喊道:“你们先回府吧,不必跟着。”
  赵良巡急匆匆地策马赶到了罗府,却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只见罗府门前挤了一大堆穿红着绿的媒婆,赵良巡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看着那些热闹非凡的人们,赵良巡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慌张,复又莫名地有些悲伤:时光一晃而逝,竟未曾留意阿然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赵良巡摩挲了一下怀里的盒子,转身上马离开了这个异常热闹的地方。
  赵良巡在外面晃悠了半天,回到赵府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赵文奇正黑着脸坐在堂上,赵良巡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对着坐在那的那尊木雕行了礼,而后也仿若一根木头似的,袖手而立,默然不语。
  许久之后,还是赵文奇忍不住先出声询问:“这趟南疆之行如何?”
  “都好,只是外祖已驾鹤西去了。”
  “嗯,我听赵甲说了。你也莫要太过挂怀,毕竟他也年近耄耋,算是喜丧。”
  赵良巡看着他这装模作样的模样实在恶心,便没说话。赵文奇看他像块木头似的模样,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但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给你谋了个城防司的职,你过些日子就去上任吧。还有,以后无事少去罗家。”
  “为何?”赵良巡猛地抬起头,眼睛直视赵文奇,仿佛一头猛兽盯着另一头要与它夺食的敌人一般,赵文奇竟被他盯出了一身冷汗,便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指着赵良巡的鼻子骂:“还为何!看看你那不知死活的模样!人家罗子钦现下可是破敌的功臣,罗绮然更是六公主的救命恩人!你说为何!你这庶出子还不早早灭了你那癞蛤蟆的丑恶心思,也省得给我在外丢脸。”说着便要起身离开,可赵良巡不许他这么做,现下他满脑子都是那句“庶出子”。
  赵良巡仿佛一头红了眼的猛兽,拽着赵文奇的领子逼问:“外祖说我母亲当年是你三媒六聘迎入赵家的。你来告诉我,怎么进了京城她却成了你赵大人的妾!”
  赵文奇被他戳中了痛处,又被自己的儿子给拽着领子,很不成体统,他涨红了脸,可大半晌也只能吐出几句“松手”或者“逆子”。直到听到动静的家仆们过来把赵良巡敲晕了,才将自家老爷从那猛兽的手里解救了下来。赵文奇大感丢脸,吩咐人不许赵良巡迈出房门一步,而后拂袖而去。
  赵良巡醒来的时候,正是夜半时分。四周寂静无声,他挣扎着坐起,喊了声赵甲,可半晌过去也没人应声。忽的,一阵打火石摩擦的声音传来,赵良巡心里警铃大作,从怀里摸出那把常年随身的匕首,在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间,以匕首作暗器,扔向那人的面门。一声金属钉入木头的响动过后,四周寂静,黑暗中那人叹了口气:“这才一年多未见,就与我这么生分了?”
  赵良巡松了口气,回坐到床上穿好鞋,回嘴道:“谁让你半夜过来吓我,活该。”
  烛火亮起,是胡安野那冷峻的面容。赵良巡一时间有些恍惚:才不过一年多,他身上的气质变化竟这么大,看来战场果然很磨炼人。胡安野看着正在发呆的赵良巡,朝他打了个响指:“嘿,醒醒。”赵良巡挥开胡安野的手,问他:“说吧,何事?”
  “义父要见你。”
  刚端起茶盏的赵良巡动作顿了一下,而后说道:“师父要的东西我怕引人耳目,便分开运送了,有一些走的是水路,明天差不多就都到了。到时候你拿着师父的令牌去取就可以了。”
  “你办事他放心,只是想听你细细说一说宁泽的情形。”
  “我累了,且让我缓几日吧。”
  “过几日秋猎,最好在那之前。别让义父太操心。”
  赵良巡随意地摆了摆手,再抬头的时候自己那个师兄早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盏不住摇晃的烛火。
  看着那点无风自动的火苗,赵良巡陷入了回忆:
  多年前,他和母亲刚到京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可是新鲜感还没过去,母亲却一朝由妻变妾,生活很不好过,只能靠着典当嫁妆度日。后来有一次他得了高热,怎么也退不下来,逼得母亲不顾阻拦跑出去求医。
  师父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他生命里的。
  当时母亲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差点被人骗进了青楼,据说是师父救下了母亲,还主动来府里给他看病。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师父只是个好心肠的大夫。
  再到后来,师父见他想要保护母亲的心很是迫切,便和他约定每天子时过来教他习武,除此之外他每个月还会暗中给他们母子送些吃食。当母亲终于觉察出了问题的时候,师父坦坦荡荡地回答她:“最差也不过是被你家主母害死,还会如何?况且我教他的是活命的本事,你又何须担忧?”
  只是后来当赵良巡想起那时的情景时,却只剩下了恶心。因为感觉欠着别人的,便永远不会将“不”字说出口,回答那个人的就永远只有毫无条件的服从,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只能回答“是”。
  “多可笑,若最终还是死在你手里,你当年又何必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