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庙里和陈秀才住了一宿，冯九麟第二天一大早儿便下了山。
  依照陈秀才的意思，是希望他没什么事儿便直接回去城里。自己家儿的事儿，自己还小的管不了。在城里多挣些钱贴补个家用，也就是对家里最尽心的事儿了。冯九麟心中明白秀才这话儿的深意，那就是他还想着昨儿个和自己闹了不愉快的那件事儿。
  他怕自己回了家，便忍不住又将那事儿引了出来。
  冯九麟也不想麻烦，但自己都回家一趟了，如何不到自家儿看看自己的亲爹和家人呢？本想着，反正自己不触碰这事儿也便没个所谓了。然而偏偏事与愿违，自己个儿的命数里终究躲不开这个劫数的……
  时隔半年多的时间，家里的老房子和境况无疑还是一样、没个什么改变。
  自己的老爹依旧卧病在床，每日需要家里的人儿照应。
  因为儿女众多，没了父亲，家里的田地也没荒废了。冯九麟回家的那一天，正好儿也赶上自己的大姐回门子。一家儿人见了小弟冯九麟回来，自是说不出的欢喜。
  除了失踪多年的大哥，大姐便是家里的老大。这些兄弟姐妹中，却也属她和冯九麟的关系最好。
  虽然大姐已经成婚多年，但冯九麟看得出来，在大姐的心中，李二哥仍旧是大姐忘不了的挂念。可惜的是这一次自己家回得急，没给大姐带回什么李二哥在城里的书信什么的。
  对此，冯九麟略有愧疚。大姐虽有失望，但也不好和弟弟多说什么。一家儿人围着多年不见的小弟嘘寒问暖，到了晌午聚在一起吃了饭。虽说日子还摆脱不了个穷苦的命运，但气氛却也其乐融融。
  “咱爹的病，还是老样子的嘛？”
  “可不还是老样子，平日下不的床的。不过近些时候倒是好了些，偶尔能下地走走。你那二哥哥在城里工作，上次回来给咱爹戴了副拐来。毕竟是在木器店工作的人儿，手艺活儿还是过硬的。”
  大姐忍不住提起了李二哥，眼神儿里透出来酸酸的感觉。冯九麟没敢接话儿，心中却是对李二哥存了不少的感念。一副拐虽说没个什么，但也透出了李二哥对自己大姐的情分和家里的照顾、亏欠。
  “我不在的这段儿时间，辛苦家里的哥哥姐姐们了。”
  “哪儿的话，爹是咱的。但凡是咱老冯家儿的人儿，便都该有一个照应的。”
  大姐面露憨笑，冯九麟轻轻点头。
  “呀，竟和你聊天儿了，却忘了咱爹那儿的活计。”
  大姐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此站起了身来。
  冯九麟没弄个明白，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自从有了那副拐之后，每天吃完了饭到了中午，自己爹都是要在家里人儿的搀扶下到外面随便走走的。尽管能去外面了，但家里人儿不放心，始终都是要有几个陪着的。
  “原来是这样。”冯九麟点了点头，也就此站起了身来：“即是这般，那我便去吧。”
  “别，你留在这儿歇了，这事儿还是由着哥哥姐姐们去做吧。咱爹虽然架了拐能下了地，但始终都还是要有人搀扶着的。你年纪轻、力气也小，这活儿没个技巧，还是做不来的。”
  “这样啊。”
  听大姐这么说，冯九麟也便没个坚持。
  尽管大姐有客气的意思，但说的话儿却不是没个道理的。
  自己的老爹，怎么说也是老病缠身腿脚儿没个利落。自己第一次干这事儿，若是将老爹摔了，那可是断然的划不来的。冯九麟明白事理，听着大姐的话儿，也便没非要去帮忙儿的心了。眼看着家里的姐妹搀扶着自己的父亲出去透透风、晒晒太阳，冯九麟一个人儿也在家里过得无聊。本想着和家里人儿一并出去陪着老爹说说话儿，却在老爹刚下床之后闻到了老爹床铺上的一股子臭味儿。
  这味儿很是难闻，冯九麟想着八成儿是许久不换的被褥。毕竟老父亲年纪大了，卧病在床多年，换洗被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此番自己回家，虽是年纪小，却也总想着给家里帮下力所能及的忙儿的。
  扶着老爹的事儿自己干不了，换套被褥让老父亲躺的更加舒服了些，这事儿自己却还是做得来的。
  想到这里，冯九麟见所有的人出了去，也便自己动起了手儿来。然而伴随着自己动手儿更换起了被褥，自己才发现铺在床上的被褥居然似乎是刚刚换洗过的。而且在这份被褥上，自己似乎并没有闻到像是刚刚的那股子臭味儿。
  “这是怎么回事儿？！？”
  冯九麟心中不解，同时也感觉那股味道竟然来源于老爹卧病的炕上而并非自己换下的被褥。
  那时候的年景儿，自是没有现在舒适的床铺。
  但凡居家在乡下的，一般都是砖头堆起来的火炕。因为粗硬，所以炕上一般都要垫上好几层的被褥。炕头儿很大很高，当时为得就是能多睡些人儿。毕竟生活艰苦，没有现在那样的高品质生活。
  冯九麟越往下把，刚刚自己闻到的臭味儿也便越明显。
  伴随着越发明显的味道，冯九麟也在心中越发奇怪了起来。这味儿和自己之前预想的馊味儿不一样，具体是个什么自己还真有些说不清楚。要说我那远祖父，当时怎么说也是个孩子。便是换了成年人，心中有了好奇的事儿便总是忍不住想要弄得明白的。
  这是人性的本能，任谁也都没个逃过。
  伴随着冯九麟手里的活计，炕头儿上的被子不大会儿便让他全都把了下来。而随着露出在外面的砖头，一个看似不大的突起物，也吸引住了冯九麟的目光。仔细一看，居然是个仿若可以使劲儿向上拉的把手儿一样的物件儿。这把手儿周围的边缝儿清晰，冯九麟用手蹭了蹭土，发现居然是一个看似不大的暗格子。
  自家儿的土炕上，居然有这样的秘密机关。这样的事儿，任冯九麟如何也是想不到的。而伴随着所有铺在上面的被褥被他抽去，之前还不是很明显的那股子臭味儿也随即更加明显和清晰。
  冯九麟皱着眉头将自己的脸贴近那炕上的暗格儿，才发现那臭味儿这里最为浓郁。此时顺着那清晰可见的边缝儿，正从里面悠悠般的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