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话，织锦复又匆匆进来，神秘兮兮的蹲在夜云夕床榻旁，“少夫人听到王姨娘昨夜和少爷圆了房，气的昏死过去了。”
  绿柳凑上前，满脸诧异的问道：“昏死过去了？”
  南诏国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就算心胸狭窄之类，也不至于气怄的昏死过去吧！亦或是李氏“做戏”过了火后。
  正在绿柳胡思乱想之际，夜云夕已扶着织锦的手下了床。
  垂手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又扶了扶鬓边的金钗，“去瞧瞧吧！”长长叹息一声，于情于理她都该走上一趟。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迎面正对上无名提了两瓶玫瑰酿，迈着慵懒的步子。
  “你这脸色淡淡的，是准备去哪儿？”
  尚不待夜云夕开口，织锦忙不迭地插言道：“去看少夫人。”织锦将李氏气昏过去的事说了一遍。
  “这戏演的可有点过喽！”无名细长的眉眼里透着昭然若揭的讥嘲。
  绿柳闻言一怔，随后颇有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同盟感。
  夜云夕白了他一眼，什么也不想说。她扶着织锦的手率先跨出门槛。
  “我等你回来喝酒。”无名在她身后高声喊道。
  一路花红柳绿，蝶舞虫飞。
  穿过庭院时，三人就能听见李氏，声如破钟般歇斯底里，嘶哑叫号。
  “……夜孝义……你若敢让她起来我……我就死给你看……唔唔……没发活了，不过一夜，你的心就偏了……”
  站在一条浓翠嫣红夹的白石小道上，听得绿柳直皱眉头，“少夫人也忒过分了些。”
  一行三人，进得中厅，里头空无一人，闻得里间房中李氏许是骂累了，只传出了凄凄戚戚，嘤嘤的哭泣之声。
  夜云夕黛眉浅颦，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忍俊不禁在心里暗暗骂道：“扶不上墙的烂泥，哪里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织锦挑起里屋的妃色薄锦雕花帘子，屋子里跪了老老小小十几个丫鬟婆子，具是一派人人自危伏低瑟缩之状，王氏颜色惨淡，背脊笔直的跪在墙角，夜孝义脸色铁青，隐隐透出一股子狰狞神态，十分难看的立在床尾处。夜云烟斜身子坐在床沿上低声劝着，手里握着拿着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有一下没一下，不紧不慢的徐徐摇着。
  李氏只穿着一袭蜜粉色金线绣昙花素锦中衣，披头散发地趴伏在紫檀雕花镶金银丝如意大床上，将脸埋在交颈鸳鸯百子图锦被里，肩头一起一伏，哭个没完没了。
  夜孝义一见夜云夕款款进了，隐怒阴郁的眸瞳里燃起一抹光亮，瞬间有燎原之势。
  对上哥哥尴尬与薄怒眼神，夜云夕对李氏心中更恼上三分，目光有些威力之势。
  夜云烟手里菱扇一顿，面色浅淡的瞟过一眼，声音甚是疏凉，“妹妹不在房里准备嫁妆，竟也跑来凑热闹。”
  李氏虽然在哭但听力无碍，闻言，趴在床上身子登时一僵，心房收紧，委实害怕的紧，一时竟忘了哭泣。
  跪在床头的许婆子，堪堪拿眼角余光窥了一眼夜云夕翡翠烟罗绮云裙角，忽听哭声停了，忙偷偷的伸出肥胖宛如猪蹄的胖手，狠狠掐一把李氏的手臂。
  “唔……我的命好苦呀……”
  夜云夕心头一恨，只当什么也没瞧见，望向夜云烟寡淡无情的脸，“姐姐。”倾美的容颜上一如即往的温和。
  脚步不停地绕过地中心的金丝檀木小圆桌，直奔王氏，屈膝半蹲下身子，双手搀扶起王氏，“地上寒凉，当心伤了身子。您病了是小事，这肚子，于我们夜家可是顶顶的大事。”话落，眼角一扫绿柳。
  绿柳心领神会，自角落里搬过一个团花绣墩，给王氏坐下。
  王氏感激的握了握夜云夕的小手，默默坐在绣墩上，委屈的执起天青色双蝶帕子按住泛红的眼角。
  夜云夕目光扫过王氏线条优美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上两点梅花大小的猩红……令她这个未出闺阁的大姑娘略略泛上一种窘意。暗自思忖道：“难怪李氏醋萝卜腌心了。”
  夜云夕这番话说的极狠，不仅解除了王氏的困境，亦堵住了李氏不依不饶的嘴。外带着暗讽李氏生不出孩子。
  李氏肩头剧烈一抖，心都颤了起来。埋在锦被里的小脸更是惨白一片，微微弓起的脊背霎那间吓出一身的凉汗，已然后悔今日的鲁莽。
  夜云烟脸蛋一沉，神色愤愤，一撇头目光冷冷的盯着，靠在西墙的长条桌案上的错金璃兽香炉，握着菱扇柄的指节已然泛白。
  她恼恨自己，白白比夜云夕虚长了几岁，一心以为夜孝义爱慕李氏，竟将夜家传宗接代的大事，给忘的干干净净。
  夜孝义脸色一松，长长出了一口气。神色带着几许愧疚，几许心疼，深深望着性子柔软似水的王氏。
  王氏冲他和婉浅浅一笑，脉脉含情，绵绵不断。
  夜云夕就立在王氏身前，横目扫向跪了一屋自的丫鬟婆子，声音冷冷，气势威严，问道：“你们可都是嫂嫂身边服侍的奴才？”
  许婆子，李婆子和近身服侍的两三个她是认得的，余下的都面生的很。
  李婆子吓得一抖，缩肩收脖子，一个字也不敢回。摸不着头脑的许婆子，硬着头皮，粗葛着声音簌簌回道：“是，都是夫人房里使唤的。”
  “关键时刻不能替主子排解分忧，只会跪在这里给主子添晦气，我夜府纵使银子在多也不养无用废人。”夜云夕伸手指往她们堆儿里一划，指着五个小丫鬟三个半老婆子，冷然无情的说道：“你们现在就同绿柳去账房领银子，明日不用来了。”
  赫然间，挤满人的房里，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久久无声。
  李氏一咕碌从大床上坐直身子，沾满泪痕的小脸上满面涨紫。睁大一双布了红丝的眼眸，难以置信的“瞪着”夜云夕冷肃的丽颜，久久无法移动。
  一片死气沉沉，隐隐有哀伤的气息在尤难相信的众人身边静静流淌……
  窗外，阳光明晃晃，花儿绽放，柳条摇曳，枝头鸟儿喳喳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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