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依旧没有见到他。
  我颓然出了这山谷，然后径直去了我大牛和爷爷好生安葬的那座山头。
  我没有买到酒，因着这里早就已经荒无人烟，杂草丛生。
  我对着他们的墓郑重地拜了三拜替他们除了墓边的杂草，然后才对着昭歌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昭歌沉默了片刻，“初欢，人已经去了，悲伤也无用，你要记得活着的人还在等你。”
  我立于山头之上，又想起顾城将我拥入怀里的温度，那样滚烫，一时之间我就五味陈杂了起来。
  只是昭歌不知，若他真的醒来了，我又要怎样去面对呢？
  命运终于还是将我们摆在了一个任谁都无可奈何的位置。
  我望着天，那样蓝，仿佛永远不会黯淡的那般，硬生生把眼眶里的泪逼了回去。
  奇怪，最近怎么老想着流泪。
  毕竟是季扶景放弃了我，他一心想跟我撇的干干净净，我如何能不遂了他的愿？
  下了山后，我们徒步了半天左右，终于找到了一个车夫，又买了些干粮，上路了。
  半月有余，我终于是到了长安。
  可是我总是有些心绪不宁，虽然我恳请师父帮我看着些顾城，吊着他一口气，等着我回来，但是我这眼皮总是跳个不停，这几天下来我都不曾真正睡过一个好觉，不免有些乏力。
  但是我没有停留，我让昭歌留在追月楼等我，等我去救了顾城，就出来。
  昭歌站在追月楼前，“初欢，其实我可以与你一起进宫的，既然皇上对你情深义重，想来也会应了我陪在你身边的这件事，你当真要救了他之后便出来么？”
  我沉默了片刻，“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不如就此一刀两断也是好的，如果不是那次我一意孤行闯入皇城之中，也不会辜负他为了我的苦心筹谋，最后还身中剧毒至今昏迷不醒。”
  昭歌担忧地望着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我朝着她摆了摆手，最终还是头也不回。
  时隔多日，我再一次进了这皇城。
  我抬头，望着这被宫墙遮挡的天空，宫墙边的树木高大，枝繁叶茂，密密匝匝，如一张网。
  这应该是第三次来到这里了，想到这里，我不免戚戚，但还是加快了步子。
  我行至一半之时遇到了陆丰，他见了先是愣了愣，然后向我行了一礼，“沈常在。”
  我朝着他摆了摆手，“起来吧，我早就不是什么常在了，快带我去见顾城，他近来如何，可还好？我带回了清河散的解药，他会好起来的。”
  这大概是最几天下来最值得我舒心一回的事情了，我想我此刻应是眉眼之间有了些许笑意，眼里也应有细细碎碎的光芒了。
  他会好起来的，像以往那般。
  那时候的我满心欢喜，如果我望见了陆丰眼里的沉默与躲闪，之后的我会不会少些震惊与沉痛？
  —
  这天正是暮色沉沉，日头快要从西门边上的树梢上落下去的时候，我急匆匆地跑进了养心殿里，刚推开门，便远远望见凉笙候在顾城塌前，也不知道为何，心下竟然硬生生生出一种不知是何滋味的情绪。
  我愣神了片刻，最终还是慢慢走进，望着顾城瘦削的脸，心底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沉痛。
  我刚一走进凉笙就醒了，她抬眼便见到了我，在她复杂的眸子里，我看出了很多，也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在她若隐若现的眸子里出现的最多的就是那一种叫做悲悯的东西。
  我当场愣在原地，仓皇地张了张嘴，唇齿之间挤出几个字来，“发生了什么吗？”
  凉笙却没有答我的话，只是一眼便望见我手中紧握着的瓶子，“这是解药？”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可是下一刻凉笙就要夺过我手中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何竟然咬着牙不肯放，她的气力越大，我就捏得越紧。
  最后是凉笙皱着眉一脸愠色地望着我，“沈初欢，你想要怎样？你去的这些时日里，我日日候在顾城身旁，生怕他出了一点点差错，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既然解药已经拿来了，你现在不肯交出来这又是何意？”
  我脸上全都是倔强的神色，紧紧抿着唇和凉笙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也松了手，“抱歉，我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凉笙迅速打开瓶子，瓶中只有一粒药丸，她拿了出来，喂顾城服了下去，然后将那瓶子放在一旁，她去为顾城倒一杯水。
  趁着这空当，我快步上前将那瓶子又攥入手中，期间细细端详了几眼，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顾城身上。
  顾城眉心微动，我心下方寸大乱，正当我手足无措之时，他缓缓睁开了眼，而我在抬眼的一瞬间竟然是生生撞入他幽深的眸子里去。
  可是仅仅是那一眼，我便立刻慌乱地起了身，怎么会呢？以往顾城看我眼里总有些滚烫热烈的情绪，为何如今他的眼里空空荡荡的，我什么都望不见了？甚至还有了那么那么多的陌生。
  接着他的一句话，便将我震得粉身碎骨，“你是何人？”
  我慌得手一滑，瓶子便从手中掉落，生生在我面前摔了个粉粹，我颤抖地蹲下来，将那些个碎片一点一点地捡起来，即使我的右手早就已经鲜血淋漓了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可是顾城最终还是没有阻止我的行为，他只是皱着眉望着我，不是这样的，为何会这样呢？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阻止我啊，他肯定会很生气很生气地大喊我的名字，让我不要在如此作践自己。
  可是从前的他，到底去哪了？
  现在的他，为何连我的名姓也喊不出来了？
  不知道何时，面前的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他那沉沉地声音里喊得却不是我的名字，我听得清晰，他喊得是，“笙儿。”
  凉笙走到我身边，可是我已经将那些都收拾好了，她没有直接看着我的脸，没有看我有些通红的眼睛，她只是淡淡地开口。
  “沈初欢，他......已经记不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