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
  初欢，沈初欢。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日。
  这天，他立于这最高的龙椅之上，冷眼望着座下团团围住的兵与站在正中间的顾连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倒是他没有料想到。
  这个皇位坐的久了，好久没有这样的乐趣了呢。
  他早就不怕死了，于是挑了眉，“穆平王真是好本事，趁着柳氏刚反，这么快就耐不住了？”
  顾连生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皇兄，这个位子可还舒服？”
  顾城轻笑，“倒是不错。”
  顾连生的眼神冷冷的，眸光流转，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里面有恨意有冷漠也有一丝亲情，他仰天长笑，“臣弟也觉得皇兄坐的还不错，只是可怜了那柳相，至今死的不明不白，他大概是不知道，皇兄从出征前给他的虎符根本就是假的！一旦他以任何方式出兵，后果都只会是死路一条，而我得知虎符在他手里也会忌惮他三分，皇兄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
  顾城依旧是笑而不答，笑里也没有半分温度，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龙椅座边用上好的玉石装点的椅橼，“皇兄再怎么狠心，也都不及皇弟你吧，当初可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还记得吗？”
  顾城这句话成功地激怒了顾连生，他阴沉着脸，硬生生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不配提我母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于是顾连生手一扬，四周的兵便慢慢地朝正中间的那个位置慢慢挪动。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沉闷。
  突然，殿门被人打开了，有些笨重的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有些刺眼的光使顾城不由得眯了眼，再朝那个方向看去的时候，那儿已经站了个女子。
  顾城不由得睁大了眼，紧紧地抿着唇，一下子从皇座上站了起来，是她！
  她来了。
  外面似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她浑身被淋得很湿，雨水顺着她的头发丝一滴一滴地往下滴。
  她身上是鲜红的血迹，晕染了她的衣裳，那样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开始沉沉地痛了起来，是她的血吗？
  她手里拿着一把剑，一滴一滴的淌着血。
  很多时候，顾城都在想，这么久了，什么变了？什么没变？
  如果变了，他和沈初欢再也不能如初了，那又为何她的神色是如此平静，眼睛里丝毫没有波澜？像极了他初遇见她的那天，她将一把刀子插入面前人的胸口里，依旧是那般平淡的神色。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子。
  她的一切都充满神秘感，深深地令他留恋。
  如果没变，可是为什么，现在只能是他站在高处看着她，她站在底下望着他，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他的脑海中疯狂回放着那个夜晚，他对沈初欢说，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的时候沈初欢的神情，是那样的无助和绝望。
  她的模样，他只敢看一眼，他怕他下一秒就会不顾一切的将她紧紧地揉入他的怀抱里，将她禁锢住，疯狂地吻过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那一晚，他仓皇地就要离去，但她却握紧了他的手，那是第一次，她主动迎上他，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僵了一瞬，竟是再难挪动半步，他开始期待她说出的话。
  她，会说爱他吗？
  还是会说，不要离开她？
  可是她还是说了对不起。
  那一刻，顾城真想对着天地自嘲一番。
  顾城啊顾城，你还在期待些什么？
  他狠命地甩开她，她被狠狠地甩在地上，而他，绝尘而去。
  初欢，这一次，我给你自由。
  ————
  拿起手中的剑，我面无表情地朝前面靠近，挡我路的人全部都被我一剑封喉。
  没人能挡住我，师父教给我的那一身功法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我手起刀落，速度极快。
  杨羌不愧为在边疆待过的将军，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面前的将士，不一会儿就把在宫门攻下了。
  我心下一动，运起轻功，终于还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殿前，却在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生生地止住了脚。
  顾城的声音不断地在我的耳畔回响，“你走最好，走的越远越好。”
  可是，顾城。
  我不会抛下你。
  我要救你。
  你会不会嘲笑我不知羞耻，不自量力？
  于是我推开面前这沉重的门，一推开，便看见高座之上的他，他见到我，神色是极其的复杂的，那种震惊，惊慌失措，欣喜，痛意无一都在他的眸光里闪着。
  而我的眼里，大抵只有满满当当地痛了。
  相对无言之时，顾连生突然发出了一阵阴沉地笑，“沈常在倒是性情中人，皇兄辛辛苦苦将你送出宫去，你又要白费了他的心，特意地跑回来送死不成？”
  我冷哼一声，“顾连生，谁死还不一定。”
  我的话音刚落，杨羌的大军正好也到了，瞬间将将顾连生的大军围了起来。
  顾连生只是不屑的笑着，“就这么点人？”
  他微微摩挲大拇指上的扳指，意味不明地笑着，倏忽间杨羌的大军外又包围了许多顾连生的兵，将整个大殿都围得水泄不通。
  顾城站在告诉眼里晦涩不明，而杨羌则是大惊，“顾连生！你哪来的这么多万的兵力，莫不是你......”
  顾连生有些不屑地笑着，“皇兄，从你登基的那一天起我就在谋划着这些了，今日的一切，可还能入得了你的眼？”
  顾城是难得地冷静，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深沉，“顾连生，你若是此时放下兵器，或许朕还可以饶你一条命。”
  这时候一个小兵急急地从门外跑来，附在顾连生耳边说了些什么，顾连生瞬间脸又沉了几分，将指节握的咯吱响，我从未见过顾连生如此失控，他一字一句的说，“顾城，你若是敢动她，我一定将你挫骨扬灰！”说完，他朝我这里瞥了瞥，他的目光太过于阴寒，以致于我在不经意间打了个冷颤，“恐怕你的女子，也活不了了？不，我要让她活着，也要让你活着，我要慢慢毁了她，让你看着这一切，让你也尝尝无能为力的感觉，好不好受。”
  我扬眉瞪着顾连生，正欲说些什么，门外却是又站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