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线蚕丝般的“兮兮梭梭”穿过没有玻璃的车窗。
  被打的潮湿的警服经风一吹，身子止不住的打哆嗦。
  陆璐“溪流”下鼻子，身子向车座后挪动几下，尽量让迎面来的风被座椅靠背挡住。
  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前面身穿高中校服握住方向盘的手上，那只手颤抖的很厉害，从陆璐不经意间注意到那只手以后。
  那只手始终在颤抖，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冷以后，那只手反而颤抖的更轻。
  和这种颤抖与之十分匹配的是他的呼吸声，手颤抖的很厉害的时候，呼吸十分粗重，随之开始变得平缓。
  这种身体反应让陆璐这位警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时她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所感受到的——紧张。
  这个看起来有些老的高中生只说过两句话。
  第一句：这次任务难度增加了，老板得给他加工资，要不就把你买出去。
  第二句：你眼睛长的很漂亮，可以卖个好价钱。
  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在后视镜里看到他的眼神并不是十分专注，那只一种深沉，陆璐敢肯定，他在思考着什么。
  回想刚刚这个看起来有些老的高中生说过这样一句话“你以为我费了这么多周折是为了救你？”
  记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颗心都像是坠入冰窟一般，本以为自己获得自由之后立马陷入魔爪的失落感充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之后这种无尽的沉默让自己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她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属于什么。
  骷髅骨架一样的白色面包车在这条小路上转过一个又一个的路口。
  每次转过路口的时候，车都会在路口停上一两分钟，这个身穿校服的高中生都会下车摆弄一阵，是用一些碎玻璃摆出的图案，这个图案并不是十分明显的标记，如果不是特意的注意，以为会是路边遗落的碎玻璃。
  陆璐看到他的举动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恐惧的源头在于她似乎认识这个人在地上留下的图案是什么。
  具体的说，这是一种追踪符号，陆璐在上警校的时候学习过。
  是进行军事行动的时候，先行的人给后面的人留下信息的方法，一般情况下这种符号的图案都是事先约定好的，而且形状不同代表的的含义也是不同的。
  如果他是一个高中生他怎么会懂这些，他一路上留下这么多的追踪符号又是留给谁的？
  陆璐摆动两下脑袋，心说‘自己的小脑瓜不灵光，思考这种问题不适合自己。’
  看着天色越加黑暗，不由的担心起王叔叔‘流了那么多血，王叔叔很可能会失血过多死掉的。都是自己觉得查案有意思，才让王叔叔带着自己去做调查的，如果王叔叔跟着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一起去，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想到此处柳眉之间浮现出一段哀伤与自责。
  ‘昨天晚上跟妈妈说好的一起去新开的服装店帮妈妈挑一件漂亮的兰花裙子，用自己前一天刚发下来的工资结账妈妈一定特别的开心，还可以帮爸爸买一件睡衣，爸爸的睡衣颜色又老又古板。可是现在，他们一定会因为自己没有按时回家觉得十分担心的。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会更加的伤心。’
  想到此处陆璐眼圈湿润，她紧抿起嘴唇告诉自己‘小露露，你最坚强了，无论是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挺过去的，千万不可以哭，那让会让别人觉得你很娇气的。’
  可是越是这样想，便觉得眼眶之中的液体越是澎湃，在眼角之中滴溜溜的打转。
  “嗤”轻声抽噎后，她把头深深的埋在车座后身子蜷缩成一团，有些疲倦的闭上眼，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困意与疲倦随之袭卷而来。
  再一次清醒的时候，是因为剧烈的摇晃，陆璐猛然惊醒，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坐在一根颤动的弹簧上一样，止不住的左摇右晃。
  忽的站起身，“咣当”一声响，头顶实实在在的顶在面包车车顶的钢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让脑袋嗡嗡作响，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想大声叫发现自己的嘴发不出响动，才回想起来现在的处境。
  她有些惊惧的向四周看，发现这里是一处完全陌生的郊外。
  除去车灯外，她甚至没有发现一丝丝的照明设备。
  借着车灯的余光，发现自己的四周是不知名的野草，粗糙的树干和一条公路。
  而车子缓慢的向公路下面的野草地上行驶，方向是前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
  陆璐不顾的头顶剧痛，狠命的扭动几下身子，积蓄力量后猛的撞向车门。
  “唝咚”一声闷响，随着买包车震动更加剧烈一些，她感受到肩头上传来的疼痛感，反而要紧牙关摆动身体再次向车门上撞去。
  “不嫌疼？”
  面包车内传来的声音让她全身打了一个哆嗦，她从后视镜看到那个让她印象极深的面孔，却让她感受到全身的一阵寒意，‘自己这样做他很不高兴？他会怎么做？’陆璐心说。
  “嗯嗯嗯呃”陆璐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听起来十分奇怪的声音，身体不停的摆动，扭捏，似乎是在表达什么。
  前面开车的人皱起眉头口气中带有犹豫说：“你...是？”
  陆璐似乎想继续表达自己的想法，继续“嗯嗯呜呜”的发声。
  面包车开下马路的缓坡，缓慢的行驶在颠簸的野草地上，起起伏伏。
  “纸，我没有，如果你可以不用，就......”他没有把话说完。
  初听此话，陆璐双眼瞪直，似乎没有明白什么意思，随后整张脸就像是涂了红颜料的白墙，刷的一下通红通红的，像是熟透的红辣椒一样。
  雨后的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味道。
  雨后的夏，尤其是雨后夜晚的夏，风十分清爽。
  蛐蛐的鸣叫声、蛤蟆的蛙鸣、麻雀偶尔的啼鸣与汽车发动机不和谐的嗡嗡声交织出深夜中静与动的旋律。
  这一片草地上没有路，甚至连车辙的痕迹都没有，面包车缓缓的行驶在颠簸的草坪上，转过几个草坑，路过一片小水池，经过一片高草以后，驶进前方的深林中，在森林中行驶大约默数五百个数字的功夫，车子停留在一颗粗壮的大松树旁的斜坡上。
  车子停的很别扭，是左边高右边底，坐在车里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右边滑，需要故意的用力才能保持身子的平衡。
  穿校服的人把车子熄火，打开车门，走下车。
  一手伸进后边车门拨弄几下后“吱啦”一声，拉开右侧后车门。
  陆璐把整个身子紧贴在左边的车门上，双手紧紧握住拳头，屏住呼吸，瞪直双眼紧紧盯住车门。
  此时，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噗咚，噗咚，噗咚”的心跳。
  时间过去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她觉得自己有些憋不住那口气“呼——”的一口气吐出来，都没有发现那个穿着校服，长相有些老的人出现在车门口。
  “咯吱”她的身旁毫无征兆的传来有些熟悉的声响，陆璐犹如遭受到电击一样猛然的转过头，发现是面包车的后车厢被打开了。
  这辆面包车经过简单的改装过，最后一排的车座已经被卸掉，后面的空间很大，大约可以放下一具小一点的棺材，是专门用来存放货物用的。
  而这里面存放的物品除去摆放在尾部的土黄色纸壳箱比较整齐以外，其他事物乱七八糟。
  有被撕碎的纸壳，还有几张铺开的报纸，几条胡乱丢弃的牛仔裤，还有几个大物件的木头箱子，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一个粉红色的胸罩十分显眼。
  穿校服的人在那些杂物中翻找一阵，提出一把翻折开的瑞士军刀来。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划破纸壳箱上的封条，放下瑞士军刀，缓缓打开纸壳箱子的顶盖。
  纸壳箱子的顶盖被掀开的一瞬间，却见到这人猛地向后急退两步，五官挤在一处，半张嘴，双眼惊惧的盯住被打开的纸壳箱子内，全身僵硬。
  陆璐被这人的举动惊出一身的冷汗，因为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胆子很小的那种人，是什么东西让他吓成这样？
  “这群杂碎。”
  忽听此话，闻声望去。
  此时看到穿校服的人面色已经不再是惊惧，而是极度的愤怒，看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腮帮子抽动，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牙齿摩擦“咯吱”声。
  下一刻，这人猛然抬头，目光落在陆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