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坐蜡了。
  把梁杰送进那个房间后，他一直盯着梁杰的一举一动。
  准确地讲，是监控着一举一动。因为他用的是不久前购置的视频监控器。
  高科技就是高科技。杜康觉得自己第一次拥有了上帝的视角。他俯瞰着杜康的一举一动，就像上帝俯瞰着自己的子民，也像人类俯瞰着一只蚂蚁。
  他看着梁杰扯下插线，看着梁杰四处寻觅，看着梁杰推动桌子，看着梁杰伸出手来……
  不对！这家伙要干什么？
  然而，视频上顷刻布满雪花点。
  他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回答大喊：“监控被掐断了，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小子不简单，的确不简单。居然会反监控！
  杜康隐隐感觉到，这次抓对人了。
  这小子肯定有些来头，也肯定有些秘密。
  那个疯子，只是个盾牌。这个学生，才是背后的人。
  杜康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快就抓住了事情本质。
  事实上，他的确很聪明——聪明的过了头。
  因为，梁杰压根就不认识那是监控摄像头。他看中的，仅仅是那两根电线。
  杜康还没佩服完自己，手下就来报信：铁门被反锁了！
  看来，自己的预料不错。这简直是要上演一出美国大片中谍战大戏啊。
  聪明人从来都喜欢跟聪明人过招。杜康也不例外。
  梁杰的表现并未让他愤怒，反而让他兴奋。
  因为种种迹象显示，这小子是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过招，才能挖掘出自己智力的潜力。
  英雄之间惺惺相惜，大概就是如此。
  杜康的招很简单：把门撬开。
  哼哼，把门撬开，看你何处遁形？不信就玩不死你小子！
  然而，门被撬开了。梁杰还真就遁形了。
  翻遍了整个屋子，不见踪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什么样的屋子。杜康最清楚。——这是建在石山腹部的屋子。
  不错，这隧道，这屋子，都是硬生生从石山上凿出来的。
  而这间屋子，更是建在石山深处。
  它的墙壁，实际上就是整座石山，导弹也打不穿。
  唯一出口，就是那扇铁门。特制的，很厚。一般炸药也未必能炸开。
  何况，门口一直守着两位保安。
  那么，保安放走梁杰呢？绝不可能。
  且不说他们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即使他们放人，不远处还有站岗的保安。
  更何况，谁见过逃出门来的人，还能把门从里面反锁上？
  但是，搜查结果依旧显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忙乱过后，杜康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刚才还在佩服自己的聪明，这就被打了脸。
  打脸不要紧。要紧的是：人去那里了？
  杜康下令封锁这间屋子和附近通道。一只老鼠，哦不，一只蚊子都不能放过。
  时间过得很慢，“爱因斯坦”闹得很凶。
  他急着要回去给学生上课。
  但是没人理他。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
  一天……
  两天……
  杜康逐渐绝望了。
  但是，绝望往往意味着希望的到来。
  足足等了两天半之后，手下突然急报：梁杰回来了！
  回来了？在哪里？
  就在那间石屋里。
  梁杰怎么回来的，没人知道。
  屋子早被翻遍了，就差掘地，哦不，掘石三尺了。
  所以，保安们的监控重心放在了屋外，都在屋外瞪大眼睛四处查着。
  他们之所以发现梁杰，是因为梁杰自己从石屋走了出来。
  很平淡，但很骇人。
  在石屋里凭空消失，又在石屋里凭空出现。
  梁杰说的第一句话是：“快给我吃的！”
  这属于不过分的要求。保安很快满足了他。
  梁杰也很快用行动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饥不择食”。
  吃饭的时候，杜康就来了。
  他没有打扰梁杰，梁杰也没理会他。
  终于吃完了。打着饱嗝。
  什么叫幸福？
  梁杰觉得：这一刻的感觉，就叫幸福。——不过，下次再去洞里，一定要带上吃的。
  “吃饱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饱了。”梁杰随口答道。这才注意到杜康。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一张白脸却冷得吓人。
  “那就请跟我来一下。”杜康转身走了。
  去就去，谁怕谁！
  在保安们前呼后拥下，再次来到那个有天窗的小屋子。
  保安们退出后，杜康发话了：“说说！”依然冷着脸。
  说什么？
  哦，这家伙大概是想知道自己刚才去了哪里。
  可不，在梁杰看来，不就是刚才吗！
  刚才被绳圈带到洞里，刚才碰到三头怪鸟，刚才走了好多路……
  不对，好像已经不是刚才了！
  肚子也曾告诉他，自己在洞里呆的时间不短了。
  多久了呢？
  “说说这两天半去了哪里？”杜康继续问。
  刚才梁杰没有答话，表情却不停地变化着：时而疑惑，时而惊愕，时而恍若大悟……
  这小子，一定隐瞒着什么秘密。不过，既然落在我手里，什么秘密都得吐出来，不然，哼哼……
  梁杰却大吃一惊：“什么？已经两天办了？”
  糟糕，父母肯定早已急坏了，老师同学肯定再找自己，还有期末考试复习……
  接着，梁杰又说了一句让杜康吐血的话：“马上放我们离开！”
  不是商量，倒像是命令。
  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注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杜康加重了语气。
  他要用语气告诉梁杰，自己在忍，而且在努力地忍。就像一座汹涌的火山，一触即发。
  所以，你最好放老实点，不要激怒我！
  梁杰没打算激怒他，而是急着要回去。
  “好吧，我可以给你配酒！”
  杜康没想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但现在，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酒肯定要配。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杜康再次怒了，冷笑道：“那咱们试试？”
  梁杰再次被关进石屋，是另一个石屋。
  石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四面石壁和石顶石地。哦不，再加一扇铁门和铁门两侧的透明玻璃墙。
  几盏探照灯透过玻璃墙照进来，打在梁杰的身上。
  梁杰用手遮住眼睛。
  光太强，手根本遮不住。梁杰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灯光。
  石屋外，几班保安轮流监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杰的一举一动。
  叫你再逃！你再逃一个看看啊！
  看着梁杰难受的样子，站在玻璃外面的杜康，嘴角露出残忍的笑。
  然而，眼前突然一花。
  再看时，梁杰不见了！
  什么？
  明明刚才自己看得清清楚楚，这小子转过身去，露出一个瘦不拉几的背影。怎么就一晃不见了？
  身边的保安也都一脸惊骇。
  刚刚，他们也眼前一花，就看不见梁杰了。
  石屋里被探照灯照得比白天还亮，就是一只蚊子也无所遁形。
  妈呀，真见鬼了！
  突然，杜康开始心里发怵，双手发抖，额上冒汗。
  这小子，绝对不是人！
  长这么大，自己虽然听过不少鬼的故事，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更何况，接受了这么多年唯物主义教育，自己也绝不相信世上有鬼。
  但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凭空消失的，不是鬼是什么？
  杜康立刻下令关掉探照灯。让保安继续守着，一有情况就来报告。自己则手脚发凉、四肢发软地离开了。
  保安们倒了大霉。呆着也不是，离去也不是。一个往一个身后缩。
  梁杰再次回到洞里。
  问题是，他怎么回去的？
  原来，黑斗篷给他演示了无电启动绳圈的绝技后，还要给他传授这门绝技。
  可是，黑斗篷不是人，是个怪物。梁杰是人，不是怪物。怪物的本事，人怎么学得会？
  黑斗篷轻轻划拉一下，绳圈就启动了。
  梁杰划拉了几十下，绳圈依旧软乎乎地挂在手上。
  黑斗篷不厌其烦地比划着，嘴里呜呜发声。
  终于，梁杰不耐烦了。
  这个畜生，是不是再一次把自己看作了同类？
  可老子不是怪物，是人，是人，是人……
  梁杰盛怒之下，准备将绳圈砸向黑斗篷。突然，奇迹出现了——
  绳圈居然被启动了！
  一人多高的大圆，中间弥漫着莹莹蓝光，清澈而深邃。
  梁杰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手上收劲，绳圈立刻消失了。
  自己居然也能无电启动绳圈！
  难道说，自己也是怪物？
  再一次看手看脚。
  没有啊，很正常啊！手和脚都是人类的模样啊！
  那又是怎么回事？
  黑斗篷似乎很高兴，鸟爪拍得“啪啪”直响。
  梁杰冷静下来，仔细琢磨启动绳圈的窍门。
  很快，他就琢磨出头绪：似乎自己发劲，绳圈就能启动。
  那就再试试。
  手握绳圈，发劲——
  没有动静。
  再发劲——
  还是没有动静。
  再……
  黑斗篷又开始连比带划，还使劲摇头。
  怎么就不灵了呢？
  连试数十下，都没动静。梁杰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盯着手中的绳圈开始发呆。
  突然，他似乎感应到了绳圈。
  不错，确实是感应。就像绳圈变为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如同手，如同脚，如同眼睛……
  反正它不再是身外异物，而是身体上的一个部件。你不去注意它，它就似乎不存在。你去注意它，它就能随心而动。
  绳圈再次启动了！
  黑斗篷高兴地拍着手，跳了起来。
  梁杰这才明白黑斗篷一直比划的意思。他不停用手指向自己和梁杰的心脏位置。原来是在说：要用心！
  而自己第一次之所以能启动绳圈，是因为盛怒之下，把绳圈当成了武器，阴差阳错连通了感应。
  没等他想毕，黑斗篷又开始比划。
  这次他很快明白了黑斗篷的意思：把绳圈挂脖子上。
  接着，黑斗篷又指指心。
  哦，这是让自己把绳圈挂脖子上，再发出感应。
  那就试试吧！
  一试之下，梁杰就出现在了消失前的那个石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