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吉沃特的夜晚从不安静，特别是小小的温情旅馆。
  “哎哟！”亚索不满地叫唤，“你下手轻点。”
  “知道啦。”阿卡丽手指沾上绿色药膏，细心地涂抹在亚索胸前的巨大伤口上，阿卡丽的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伤口，亚索倒吸一口凉气：“嘶——”
  “有那么疼吗？”阿卡丽看着亚索扭曲的面容怀疑道，“你自己用剑把伤口割这么大的时候可没叫唤。”
  亚索心里苦，亚索不敢说，只是闭上眼睛，视死如归：“继续。”
  “好啦好啦。”阿卡丽安慰他，“不抹了，我帮你包扎，靠过来点儿。”
  亚索靠得很近，方便阿卡丽把绷带从他背后绕过去。阿卡丽不得不紧贴住亚索的胸膛，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所以尽量把头往上面抬。亚索呼吸着阿卡丽近在咫尺的头发香味，他突然说：“丛树。”
  “啊？”
  “你的头发。”
  “哦。”一丝红晕攀上阿卡丽白净的脸庞，“我以前天天在丛树下修行，肯定是丛树的气味。”
  “像紫罗兰。”
  “哪有那么夸张。”阿卡丽自己也取了一丝来闻，嘴角泛笑。
  “你在丛树下修行什么？”
  “李青大师留下的修炼法则。”
  “那是什么？”
  “一种修行方法，不依靠眼睛就能感知万物。”
  “好用吗？”
  “老实说。”阿卡丽听着亚索胸膛之间心脏的扑通声，大脑一片空白，“不好用。”阿卡丽赶忙在亚索的绷带上打了一个结：“好了。”
  亚索动动身子觉得没问题，他看向阿卡丽身上的伤痕，目光真诚：“我帮你吧。”
  换作平时，阿卡丽连药都不会替别人抹，更不会让别人帮自己抹药，今天鬼使神差的，她接受了亚索的帮助。阿卡丽将身上破烂的绿色忍者服褪下，原本光滑如玉的肌肤上除了剑的伤痕，还有更多细小的绿色伤口，那是锐利的狂风留下的痕迹。
  亚索指着那些微不可见的伤口：“这些要抹吗？”
  “嗯。”
  看来是浩大的工程量，亚索不急不忙地替阿卡丽上药，面前青涩赤裸身躯他全然无视。阿卡丽注意到亚索波澜不惊的眼眸，放下心来，却还是有些不开心。
  “你说。”亚索边抹边问，“狂风剑术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阿卡丽摇头：“只有凶狠的忍者，没有凶狠的忍术。”
  “话虽然是这样说。”亚索看着阿卡丽身上的伤害，“师傅说过，忍者忍耐万物，疾风剑术因此而生。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嘶——”这一次轮到阿卡丽吃痛叫唤了，她迅速咬紧牙关，示意亚索不必在意。
  亚索担忧不止：“真的不要紧？”
  阿卡丽骂了他一嘴：“婆婆妈妈的，你这样下去都要天亮了。”
  “嘿，瞧你说的。”亚索释怀一笑，“这才对嘛。”
  “对你个头，搞快点。”阿卡丽上身赤裸，大半夜的冷风一吹，一阵哆嗦。亚索加快进度，取来绷带将阿卡丽裹成了粽子。阿卡丽无奈地看着手忙脚乱拆绷带的亚索，说是不在意，还是有些难堪。
  “行了行了。”阿卡丽打住亚索双手，把他赶到一边，“我自己来，你去后面给我搭把手。”
  “好。”
  费了好一阵功夫，二人终于包扎完毕，穿上比尔吉沃特的短服，吃着海鲜做的宵夜，赏着清冷的月，比尔吉沃特旅馆的露天阳台和朗姆酒简直是绝配。
  看着眼前俏脸纁红的阿卡丽，亚索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什么是暗裔？”
  “暗裔么。”阿卡丽摇动着酒杯里的朗姆酒，看来她很喜欢这个口味，“暗裔来自瓦罗兰之外，就像虚空生物一样，他们一不小心就踏入了瓦罗兰大陆。暗裔与虚空生物不同，虚空生物喜欢选择它们的使者，暗裔喜欢毁灭。当暗裔一踏入瓦罗兰大陆，就注定要成为世界的公敌。”
  “所以暗裔不死了吗？”
  “是死了。所有暗裔都死了，但是他们的灵魂依附在武器上，武器变得强大无比，甚至坚不可摧，除了封印和一代一代地守护下去，没有其他的选择。”
  “所以，暗裔和恶魔没有任何关系？”
  “有些人说有。均衡教派的长者都说暗裔是恶魔的孩子。”
  “那你知道亚波伦吗？”
  “亚波伦？”
  “嗯。”
  “我想，我好像听到过。”阿卡丽努力回想着，亚索赶忙又帮她满上酒杯。阿卡丽醉意一笑：“你不会把我灌醉吧。”
  “行了，赶紧说。”
  “好。亚波伦是一个相当古老的名字了，我在寺院里的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传闻瓦罗兰大陆是六位天使的杰作，被尊称为创世六神。后来神之间发生战争，其中最强大的一位被其余五位围攻，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堕落成了不择手段的恶魔。”
  眼见着阿卡丽声音越来越小，就要睡着了一样，亚索连忙摇晃她的肩膀：“后来呢？赢了么？”
  “当然没有。要是赢了，恶魔早就占领瓦罗兰了。亚波伦沦为恶魔，创立了恶魔深渊。后来众神进攻恶魔深渊，将亚波伦封印斩杀。”
  “就死了？”
  “对，死了。”
  “不，不是这样的，它没有死。”
  “嗯？”阿卡丽疑惑地看向亚索，“你怎么知道它没死？”
  亚索尴尬回应：“我听别人说的。”
  阿卡丽一摆手：“乱说！别听那些人乱说，那可是亚波伦。”
  “对了。”亚索赶紧趁着阿卡丽还清醒，问出更多的细节，“拿着暗裔武器，被暗裔附身的那些人是什么样子？”
  “你是说凯隐吗？”
  “对。”
  “凯隐有时候像另一个人，非常暴躁，有时候又是艾欧尼亚的一份子，谦逊有礼，和我们一样憎恨着诺克萨斯。”阿卡丽嘟着嘴，“不过嘛，他倒是喜欢自说自话，好像是在和体内的暗裔交谈。”
  “听说你们答应帮他保持暗裔的传承？”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阿卡丽摇晃着脑袋，“凯隐之前来均衡寺院静修过一段时间，因此寺院才决定同影流之后停战的。”
  亚索感慨：“原来如此。”
  “什么？”
  “没什么。”眼见着阿卡丽醉得越来越厉害，亚索便扶她回去休息了。
  月光之下看着阿卡丽熟睡的面庞，亚索刚想摸一摸阿卡丽的脸，阿卡丽突然一个转身，嘴里念叨着：“忍者共生，荣耀永存。”亚索不禁回想起在御剑教派的日子，只是可惜的是，他再也回不去了。整个艾欧尼亚忍者的意志早已违背了均衡之命，一直以战止战的艾欧尼亚何谈均衡？
  往往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来斩断这无尽的血海深仇。亚索看着自己剑上凝固的鲜血，今晚屠夫之桥上的一张张死去之人的脸闪过他的眼前，从杀掉哥哥的那一刻起，这双手就洗不干净了。他长长一叹：“杀人是种恶习，但我似乎戒不掉了。”
  亚索孤身走出旅馆，步入沉沉黑夜，唯有长剑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