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拥挤的小店，就着一盘水煮花生，爷俩先喝了起来。没有什么客气的话语，许广庆自顾自地咽了一口啤酒，看着坐在对面的许哲说道：“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对于我们这一代来说，高中生就算是高文凭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爷爷就得了肝癌去世了，从那之后我就算顶门当家，带着你两个姑姑还有你的奶奶过日子。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深怕行差踏错，所以对于你，我觉得也到了该为自己的行为深思熟虑的年纪了。”
  许哲安静地听着老爸说完，故作不懂地问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许广庆看着儿子的脸孔，没有回答许哲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和许庄的其他同龄人相比，你一直都是我和你妈妈的骄傲，不管是学习方面还是性格做事方面，希望你不要急功近利，做出以后会后悔的事情。”
  许哲知道老爸又在继续刚才在学校的话题，害怕自己的钱是通过什么不正当手段得来的。虽然许哲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钱来路不正，但是完全不是老爸想的那样。面对父亲的试探，许哲也没觉得自己需要心虚，反问道：“你心里觉得我干什么坏事了？”边问脸上还边露出揶揄的笑容。
  许广庆看到许哲毫不顾忌地回看自己，不由地心底一松，脸色缓和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你这个年纪就算管不住自己，无外乎也是些小偷小摸，虽然罪不大，但是很丢人，被人知道了就能被记一辈子，走到哪都抬不起头。”许哲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怎么会那么没出x县城这边确实有很多学生手不干净，尤其是四中那边，警察去查随便都能查到一大堆，没脸没皮惯了，破罐子破摔。”
  许广庆有点讶异地道：“四中？四中不是在县公安局旁边吗？还能有这种人？”许哲也很无语，这些事自己前世就耳闻不少。“就是四中，那边还没有高中部，只有三年初中，全是十四五岁的小孩，偷别人自行车当废铁卖，三天两头被警察集中处理。”许广庆也无话可说，自己在家里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烧的热菜还要等一会，两人依然是就着一盘花生喝酒，大冬天的也不敢喝得太快。许广庆缓了缓说道：“和别人相比，按说我应该对你没有任何不满足的了，只是还是免不了担心，担心你走岔道。”许哲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你和老妈是不是听到别人家的什么事情，就开始往我这想啊？”这不是许哲乱猜，前世自己就经常遇到，听到别人出车祸了，就希望许哲一下都不要碰汽车，听到别人上当受骗了，就觉得许哲也会被人骗，可能是父母辈的通病吧。
  没想到许广庆听到许哲问自己，直接点了点头，问道：“你认识朱晓波吗？”许哲想了一下说道：“许庄的？是的话应该小学的时候同过班。”许庄是个大村，七八个杂姓，不全是姓许的。许广庆点点头说道：“对，住在许庄最西面那一排，他父亲不是去年过世了嘛。”许哲打断道：“他爸爸死了？我都不知道。”前世只知道朱晓波父亲去世的早，没想到这么早。
  “对，去年春天，他和杨圩村的一个女的关系不正当，应该是正月十五左右，他去找那个女的，被人家丈夫和两个儿子堵在家里，失手打死了，判对方赔了朱家二十万。”许哲顿时理解不了了。“这种事情还能赔钱？这不是打死活该的吗？”许广庆摇摇头：“人死为大，不赔不行啊，法院这么判了，对方也认了，但是杨圩那家也穷的很，拿不出钱，只好慢慢一点一点给钱。”
  许哲其实不在乎关系太远的人的死活，感觉老爸说这些应该有后话。“然后呢？朱晓波怎么了？”许哲问道。许广庆说道：“我正要说呢，朱晓波初中也没念满就在家呆着了，去年事情之后，他妈妈觉得让他在许庄呆着肯定会听那些闲话，就让他家亲戚带他出去打工，估计身份证也没有，也没指望他赚多少钱，就是远离许庄的环境，他家亲戚在外面也没工夫管他，年底的时候，他妈妈才知道他在外面跟别人赌钱，输了十几万，没钱给别人，天天被人追着要债。”
  许哲听到这才知道老爸担心自己什么，仔细一想，朱晓波这个事情并不是偶然事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农村外出打工的小年轻都开始像疯了一样赌博，一个月拿着两三千的工资就敢欠十几万的赌债，曾经有段时间，自己回老家，发现和自己同龄的人，个个都欠着一屁股债，全是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赌钱输掉的，越穷越堵，都不知道用不自量力来形容他们合不合适。
  “就朱晓波一个吗？许庄其他人还有没有欠大笔钱的？”许哲想知道现在是不是开始了这种风气。许广庆道：“别人哪像他那么没脑子。”许哲撇嘴，这可不一定，很快就会传染开了。许广庆道：“可能是从哪知道自己家有二十万赔款，才放开了手脚吧，也不想想那些钱是怎么来的，而且还没拿到手里。现在他妈妈天天在家哭，丈夫死了还丢下一堆臭名声，儿子又这么败家，她去杨圩找别人想要早点拿到钱，但是别人也穷，又不能给她变出来。许庄别人想帮她都有心无力，窟窿太大了。”
  许哲笑了笑，说道：“这一点你对我应该放心，我完全没有继承你和爷爷赌钱的瘾。”许广庆顿时气闷，母亲还是什么都和自己的大孙子说。“你不赌钱我也担心其他的啊，养儿子就像种地一样，除了赌博事情多了，担心你抽烟喝酒，和别人打架，上学早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说道：“早恋不担心，如果你谈女朋友了的话，那就不要上学了，回家收拾收拾早点结婚，许庄不少年龄还不够的就把老婆娶回家了，结婚证都没办法拿。”
  许哲暗笑，老爸还真是看得开，“现在想这个早了点，周围全是小屁孩，谈什么恋爱啊，等能结婚了再说。”许广庆看了许哲一眼，说道：“你不用跟我遮遮掩掩的，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心思，眼珠子恐怕天天都盯在女同学身上了吧。”许哲笑了出来，回到道：“这个真没有，你和老妈想抱孙子还要耐心等着。”
  自己倒不是坚定的晚婚主义者，但是自己老婆现在实在是太小了，如果带到父母面前，老爸老妈看着上小学三年级的孩子，估计能打死自己。“爸，你什么时候跟小姨夫出去打工？”许哲转移话题道。“过了元宵节吧，现在工地上到处都冻上了，今年冬天比往年冷。”许哲想了想，说道：“我想在县里租个门面，让你和妈妈过来开个店什么的，反正大姐出嫁了，我和许妍都在一中这边上学，赚钱多少倒不说，起码可以带着许妍，不用让她住校吃食堂。”
  许广庆这会真的动心了，不在乎利润，也要在乎自己的女儿。不过还是问许哲道：“你跟我交个底，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学费学校不收你的我知道，但是生活费你也不要，现在又要租什么门面，你到底干什么了？”许哲摇摇头，说道：“我没有多少，天天在学校能干什么，而且我也花不出去，就让你们开店呗。”许广庆看着许哲，但是许哲丝毫没有钱来路不明的心虚感，最后许广庆只好放弃，默认许哲没做什么坏事。
  过了一会店里的菜才姗姗来迟，两人没有继续聊天，快速解决掉午饭。许广庆出了饭店，从身上掏出一沓钞票，递给许哲道：“这些本来是给你妹妹交学费的，既然你给她弄好了，那钱你拿着，我就不带回去了。”许哲本想说自己用不到，让老爸带回去，又想着老爸待会要坐车，带着现金不太好，如果丢了估计父母两人能难受很久，就接过钱揣到自己身上，和老爸说再见。
  许广庆准备找公交车坐到车站，回头问许哲道：“我回去了，你下午干什么去？”许哲笑道：“我当然回学校啊，今天一中高中部也开学。”许广庆后悔道：“那不应该让你喝酒的，你们老师肯定能闻出来。”许哲摆摆手，“没事的，我班主任就是早上你见到的那个男老师，挺好说话的，他知道我和你吃的中午饭。”许广庆这才放心，等到公交车来了就和许哲挥手再见，坐车离开。
  许哲看着公交远去，才转头沿着河岸往一中走去，现在刚刚过了午饭的点，班级里应该没人，上午只是到学校报个到，到班主任那里确定自己来了，王军易早上就看到自己了，应该会帮自己搞定，晚上才有晚自习，现在去学校露个脸，看看有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下午回去补个觉先，早上起得早，中午又喝了点酒，有点晕乎乎的。
  一中果然没什么其他事情，报名的学生都在整理自己宿舍的东西，书籍估计到晚上才领。许哲到宿舍逛了一圈，别的人看到许哲也没什么奇怪他来得晚，还有外地到县里上学的还没到呢。又到教室逛了一圈，本来抱着看看有没有事情的心情，现在看来自己想多了，学校依然平淡如水的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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