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师妹可知，灵驹死后，灵力会注入附近的同伴体内，让同伴变得更加强壮。所以灵驹这种生物，看似温和，其实本性凶残，常常在种群内大肆相残。”拭尘平静地陈述道，“与其让它们相伴成长后又抵不住天性相互厮杀，倒不如现在死的好。”
  她无言以对，心道其实凶残的是你自己吧？
  呵。
  拭尘说完，看向她，见她脸色不太好，便问道：“师妹怎么了？不喜欢那只灵驹吗？”
  她摇摇头，说道，“师兄，我身子还有些虚弱，想歇歇。”
  拭尘颔首，把小灵驹招过来。小灵驹在他面前十分战战兢兢，就差没有四蹄跪地了。姬玉遙看得寒碜，连忙挥手道：“我可以走回去。”说着，她自顾自往辰月居走去。
  拭尘呆在原地，安静地望着她的背影。
  姬玉遙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始终在自己背后如影随形，她索性加快脚步，最后碰到一朵灵云，顺利乘云越过了辰月居，几个瞬息回到自己的南杏小筑。（注：灵云是随天宗的代步工具之一，它们在宗门内随处飘荡，只要拥有灵力就可以驱动。）
  落地，她站立在杏树底下，深深地吸一口气——即便打算这一世想要跟随天宗恩怨两清，可面对拭尘的时候，她终究做不到自己预想中的平静。
  “唰——”
  “唰——”
  清扫落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望过去，看见招雪正用一把扫帚，费力地清扫地上的落叶。
  古杏叶落下的时候翩若轻鸿，可她知道，它每一叶都重如沉铁，所以，清扫杏叶是一件非常困难，非常考验体力的活儿。
  “招雪。”
  “是，玉遙师姐。”小童回应她。
  “你知道杏树的叶子为何那么重？”她轻声地问。
  小童沉默了一会，像是思考过后才说道：“杏叶并非很重，只是师姐看轻了它。”
  “……”
  她放弃了跟一个神经病打交道的想法。
  回到屋内，她坐到床沿打坐。
  门外的扫声渐渐远去，她睁开眼睛，双手抬至紫府高度，运转真元。
  一团红光慢慢被凝聚与两掌之间，倏一下没入她体内，她展开神识，控制着灵力，一点点摧毁自己的灵脉。
  不到片刻，尚且稚嫩的身体无法承受灵脉损毁的痛苦，她浑身无力地瘫在床上。
  在弃法从医之前，她的是单系水灵根，外加超级灵体，修炼术法比别人要多快几倍，随天灏随随便便给她定个小目标就是二十岁之前晋级元婴，事实上，她也没有令他失望，在她十九岁那年，她成为随天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
  可那有什么用？元婴就是她法修的终点了。
  她结出超灵体元婴的一刻，就正式被打入地狱——没有人知道，随天宗万年昌盛的背后，掩藏着多么可怕肮脏的真相——他们牺牲了无数的超灵体弟子，活祭天衍阵，强行吸收天地之纯至精的灵气，以保随天宗浓于其他宗门数倍的灵气供应！
  她永远记得十九岁那年，是如何活活成为天衍阵的祭品的。手脚不得动弹，疼痛却被扩大千万倍，日日夜夜吸收着天地灵气，每分每秒都在清醒地感受灵气爆体的滋味，说生不如死都是轻了！
  而在她遭遇这些之前，已经有几十个超灵体前辈被困在阵里，他们无一不是从元婴诞生到元婴衰竭，最终变成一堆无人问之的白骨！
  她已经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百多年的，但可以肯定，一开始她总是希望拭尘会来救她？这份微小的希望，支撑她渡过了最难挨的时光，后来她逃出生天，求助拭尘，却死也没想到拭尘会告发她。
  毕生最恨不过背叛二字，重返随天宗，她第一个杀的就是拭尘。
  可即便杀了弑神，她也常常被噩梦惊醒，她无数次梦见，拭尘抓着她的手吊在悬崖边，最后一刻他松了手，她绝望地睁大了眼睛，坠入永恒的黑暗中。
  几百年后，她忽然一夜在睡梦中醒来，连夜命人在姬峻城种下满城的杏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缘由为何，只是痛哭了一场，从此那人便如她生命中的一粒尘埃，落下了。
  ……
  这一世，不会再有超灵体元婴。
  ……
  她在痛苦中微微蹙眉，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