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阁的长老们这一刻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来，他们废除过不少弟子的修为，但那些都是犯了事，都是应该有的处罚。
  而现在，这些弟子全部都是没有犯事，却因为朝堂的原因，因为心中那股执念，因为要报答天阳昔日的恩情，所以做出这种极端的决定。
  但既然是他们的决定，并且欧阳掌门下令，那么再怎么样，都要继续下去。
  废除修为的过程可谓极其痛苦，然而，无论是正在经受废除修为的弟子，还是旁边目睹这一经过的，都始终坚定不移。
  终于，所有自愿废去修为的弟子都得偿所愿，经过短暂的歇息之后，他们便站起来，却没有立即离开。
  就见孟不良当先向欧阳铮雄跪下，“叩叩叩”地叩了三个响头。
  大家走向了分歧，原因不在凤鸣阁，做人要恩怨分明，不能胡乱迁怒。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凤鸣阁教导之恩勿忘，孟不良最是知恩图报，因此有了这一幕。
  其他人也是如此，尽管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但凤鸣阁的恩情在心，同样纷纷向欧阳铮雄叩了三个响头。
  欧阳铮雄受下了众位的响头，已经虎目含泪。
  就见他当大家站起时，说道：“尽管你们修为已经被废，但在我们心中，你们依然是我凤鸣阁的一员，将来要是遇到什么风吹雨打不能承受，这里永远有你们遮风挡雨的地方。”
  “嗯！”
  孟不良等人狠狠点了点头，同样双眼通红。
  等孟不良等人离开后，魏广咸走了过来。
  “掌门，你许下的这个承诺，是否有些过于鲁莽？这对凤鸣阁的将来恐怕不好。”
  只见欧阳铮雄深深一叹。
  “凤鸣阁在我的苦心经营下，可谓蒸蒸日上，隐隐成为九郢的鳌头，天阳来了之后，凤鸣阁更是得到了一个质的飞跃。
  我前所未有见过凤鸣阁如此前途光芒万丈。
  但是，天阳离开了。
  别说那些弟子，我也有些心灰意冷。
  我现在是连九郢什么的，都没有兴趣去要了，不如干脆让凤鸣阁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门派吧。”
  “啊？！”魏广咸大吃一惊：“掌门，何以至此，这可是你的全副心血啊！”
  “心血又如何，凤鸣阁和天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真当朝堂真会一点芥蒂都没有？
  这样也好，我心累了，也想歇一歇。
  从今开始，恢复以往的选徒制度，中止所有丹药生意，丹药只留给宗门弟子服用，这些可都是天阳留下来的财产，不能便宜了外人。
  并且，凤鸣阁闭门，不再掺和外事，凤鸣阁的弟子也不得参与朝堂军伍。”
  魏广咸愣住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弟子遵命！”
  ……
  ……
  ……
  天阳不在，作为天阳铁哥们的孟不良，隐隐成为了大家的领袖，哪怕是真传弟子，也是心悦诚服。
  现在修为尽废，大家都是一样，也没有什么修为差距可言。
  大家就这样走出忱心殿，在将要离开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裴永年。
  作为以天阳小弟自居的他，并没有加入废除修为的人群之中，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凤鸣阁之中。
  “我希望以淬气士的身份，为天阳大哥在这个世界敞开一片空间。”
  一见面，裴永年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对此，孟不良轻轻一个拳头打在裴永年的肩膀上。
  “我没有怪你，每个人有各自的选择。”
  “嗯……”
  “只不过我明白一个件事，做流氓有流氓的立场，做官差有官差的立场，很多时候，你站在那个立场，你就会身不由己地在那个立场思考问题，为那个立场着想，从那个立场去思考对错。
  说实话，你这条路，是比我还要理想化。”
  裴永年错愕了。
  没想到，孟不良这么个流氓痞子竟然会明白这么深邃的道理。
  道理存在于生活之中，但要察觉，要明白，就不是容易事。
  看来，孟不良的心眼很活乏，并不是自己意想的那样是个糙汉子。
  这些人选择跟随孟不良，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裴永年对于好友的骤然成熟，只感觉到沧桑和落寞，深深一叹后，说道：“你说得没错，但我还是继续这样走，因为淬气士的观念不发生改变，对天阳大哥的忌惮就不会减少。”
  这是事实。
  要让淬气士对天阳的观感改变，作为淬气士下手无疑是最好的着手点。
  然而，同时也是最难的手段。
  因为裴永年……失礼说一句，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那些淬气士信服？
  事实上遇到这种困窘的被仅仅只有裴永年，孟不良也同样如此。
  这个世界没有清朝，没有八国联军侵华，没有百日维新，没有洋务派运动，就算家国存亡之际，危机就在面前，也难以有效让人改变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都会以失败告终，更何况是现在“日子和平”，并且只为了一个人而让大家改变固有想法？
  无论是裴永年还是孟不良，他们的路都不好走，他们的力量更加是极其微弱。
  但他们依然继续走下去。
  只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哪怕只是萤火之光，但他们如果自己连这一步都不肯迈出来，谈何帮助天阳？
  “我是时候离开了。”
  “明白。”
  走着不同道路，却向着同一方向努力前进的两人，在临分别之前，伸出手，狠狠握在一起。
  是相互肯定，也是互相鼓励。
  “加油！”
  “保重！”
  相互道了声珍重，孟不良便带领着一众“凤鸣阁弃徒”离开了凤鸣阁。
  而裴永年，默默目送着孟不良等人的离开。
  这一刻无论是孟不良还是裴永年，都怀抱着美好的憧憬，都坚信这自己能够为天阳冲破眼下的困局。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天阳是压根就没打算过依靠他们的帮助。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天阳所遇到过最大最难破解的危机，然而事实上，在天阳眼中，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他甚至打算好好地利用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