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强叔劝自己不要买金银首饰，大文略一犹豫，开口道：“强叔，现在去郡城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要成色好，贵一些就贵一些吧，侄儿多的没有，二三百两总还是能出得起的，况且有您给看着，也不至于吃亏上当。”
  “这……”陈强顿了顿，“大文啊，莫怪叔叔多嘴，你还年轻，不晓得世道艰难，挣点钱不容易，有了钱，不能一口气花完，还要预备长远。你这个年纪，也应该成家立业了，娶媳妇、盖房子、生娃，哪一样不花钱？叔叔知道你有孝心，但你也该想想，这笔钱存下来，给你爹娘减减负担，不也是尽孝嘛，何苦打肿脸充胖子呢？”
  大文点点头，淡淡笑道：“强叔说的是，侄儿受教啦，不过，侄儿已入仙门，留着这些银钱倒也无用，婚姻之事亦与凡俗不同，成家立业无需父母操劳，反倒是不能常在父母膝下尽孝，因此我想买些物件，权当是儿子陪在身边了。”
  陈强见劝说无用，便只好点点头，道：“罢了，既然你小子非要花这个钱，我也只能帮衬着，让你别吃亏，跟我来吧，天色也不早了，咱买完赶紧回去。”
  大文随着陈强来到一处首饰铺子，那老板似乎认识陈强，不过并不热情，只是点点头，微微笑了笑，也不出声招呼。
  “孙掌柜，您生意兴隆。这是我侄儿，想要给他娘尽孝，买个首饰，看在我的薄面上，请您给照顾照顾。”陈强打了个躬，满面堆笑。
  孙掌柜嘴角微微一挑，淡淡道：“托你的福，我这铺子还没有倒，你若是多照顾我们家生意，我自然也会照顾你不是？”
  陈强一阵哑然，正欲再说，孙掌柜却不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大文，眉头微皱一下，对着大文道：“这位小哥倒是器宇轩昂，不知道想要点什么？”
  大文没有察觉什么，直接道：“我想要些金银首饰。”
  “金银首饰啊，我这里也只是小店，大多是银饰，金的比较少，而且这金银的价码可是差得多，小哥打算要哪种呢？”孙掌柜试探地问道。
  陈强赶紧接过话头，语气有些得意，道：“当然是金的了，我这侄儿特别有孝心，不差钱的。”他知道这里的金首饰成色不纯，两三百两白银足以买四五件小首饰。
  “金的啊？”孙掌柜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怀疑，“小哥可是姓陈？”
  陈强见孙掌柜吞吞吐吐，半天不拿出来首饰让大文挑选，有些不满，道：“我说孙掌柜，你若是对我有意见，我认了，可是我们今天是来买东西的，您开门迎客，怎么这么忸怩，还怕我们付不起钱不成？”
  孙掌柜连忙摆摆手，索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问，这位小哥什么来头，你们陈家出手阔绰的也就那么几个主儿，还都被你带了别的地去，这好容易来这么一位，我还不能认识一下啊？”
  大文听他这么说，心下了然，翻手从储物镯里摸出一大堆散碎银子，摆在柜台上。大文暗叹一声，可惜从雪达庄收上来的没有大块的，否则气势上就更足一些。
  “我是陈家村人氏，司灵宗弟子陈大文，这些钱虽然远远不够二百两，但也足够让掌柜的相信我买得起金首饰吧？”大文没有生气，只是语气有些生硬。
  孙掌柜看大文凭空变出这么多散碎银子，又听他亲口说自己是司灵宗弟子，而且陈大文的姓名也对得上，便不再疑惑，连忙赔笑道：“原来是司灵宗的仙长，恕小人眼拙，怠慢了您。这些银两还请您收好，小人是万万不敢收的。小人这就给您去拿上好的首饰。”
  说罢，孙掌柜冲伙计使个眼色，着急地往后面去了，一旁的伙计连忙过来，把大文和陈强请进店里的隔间坐下，又张罗了几碟果脯糕点，连同轻易舍不得用的香茗，送了上来。
  不多时，孙掌柜抱着个雕花首饰盒进来隔间，点头笑道：“之前多有怠慢，还望仙长恕罪。敝店狭小破落，实在没什么好东西，让仙长见笑了。”
  大文打量了一眼那个首饰盒，只觉得做工确实精细，不过用料如何，技艺究竟值什么价格，自己一概不知，便点点头道：“谢谢孙掌柜，你拿给我强叔看看吧。”
  孙掌柜闻言微微一愣，转脸又对着陈强，眨眨眼，赔笑道：“强哥儿，您多担待。”说着，孙掌柜将手中的首饰盒放在了几案上，微微退了一步，恭敬地侍立一旁。
  陈强嘴里还嚼着糕点，忽然听大文把事情推到自己这里，看了眼手里吃剩的那半块，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它放回碟中。
  一旁孙掌柜见状，立马递了条手巾过来，道：“强哥儿，您若是喜欢，我再给您提一盒去。”
  陈强听他这么说，脸上挂不住，擦擦手，把手巾放在一旁，撇撇嘴道：“掌柜的，瞧您说的，好像我稀罕你这点东西似的。再说了，您送给我，我也不敢收啊，我陈强有什么本事，还不是托我家这小子的福。你若是有心，送他便是。”
  孙掌柜连忙点头，对着隔间外面喊伙计，叫他再提十盒包好的点心过来。
  大文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倒好，自己到底是来买首饰还是买点心来的？不过，带些点心回去也好，自己只要一并付了钱就是。
  念及此处，大文伸手摸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几案上，道：“孙掌柜，点心算我买的，还有首饰的钱，都从这里面扣吧，剩下的，一半折成银锭，一半折成银票，我用起来也方便些，劳您费心了。”
  陈强看见那一千两的银票，眼睛都直了，虽然不是自己的，但还是笑得合不拢嘴，也不再多话，赶紧打开首饰盒，看看东西的成色，只是七八分心思，都随着眼角的余光，在那银票上面。
  孙掌柜见陈强喜形于色，心里有些鄙夷，莫说一千两的银票，就是一万两的，自己也见过，哪里就如此乐不可支，又不是你的。
  孙掌柜心里虽有这些念头，但面上却是一丝都不敢表现出来，连忙摆手道：“仙长客气了，能够伺候仙长是小人的福分，仙长若是需要零用，小人去取来就是，万万不敢收仙长的钱呐。”
  大文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解，之前孙掌柜不收散碎银子的时候，自己以为他只是客气一番，可是现如今生意也算谈成了一半，一千两的银票放在这里，他还是不收，倒要给自己零用的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自己这司灵宗弟子的身份，难道就如此尊贵？那之前司灵宗招收弟子，响应参选者又为何寥寥？
  顿了顿，大文又道：“孙掌柜，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灵宗弟子罢了，你何必如此客气呢？这倒叫我有些惶恐了。”
  孙掌柜闻言，心下恍然，感情这小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什么价值啊，怪不得一开始不说自己就是陈大文，还让自己试探了半天。
  孙掌柜不敢怠慢，微微一躬，道：“仙长莫要疑虑，永宁孙家之名，仙长可曾听过？”
  永宁孙家，大文自然是知道的，自己和凌霜处了那么久，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孙家在永宁郡的地位。
  “如此说来，掌柜的也姓孙，那么，此处是孙家的产业喽？”大文问道。
  孙掌柜点点头，道：“正是，我孙家家主早已将司灵宗诸位仙长的姓名示下，叫小人们仔细伺候，因此只要仙长吩咐，小人尽心尽力去办就是了，哪里还敢收钱。”
  其实这话孙掌柜并未说全，司灵宗诸多长老弟子的名讳，他哪里能够知道，但陈大文毕竟是宝安县出身的，孙掌柜又岂能不知。
  孙掌柜在孙家这么多年，什么人该结交笼络，什么人要虚与委蛇，总还是晓得的，更何况为各地司灵宗长老弟子提供方便，本就是孙家存身的谋略，这点小钱，孙掌柜还有开销的权力。
  顿了顿，孙掌柜又道：“说起来也是有缘，当初一接到消息，小人便亲自到仙长府上去探望老爷太太，如今又有机会当面伺候仙长，真是小人几世修来的福气。”
  听到孙掌柜的话语越来越肉麻，大文赶快打断了他，道：“话虽如此，可我仍旧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小修士罢了，贸然承受孙家这么多恩惠，总归不妥。孙掌柜的美意我心领了，点心我也收下，只是这些首饰价格不菲，还是算清楚为好。”
  眼看孙掌柜还要推辞，大文又道：“你就把钱收下吧，若还是不收，便是不给我面子，我回头同凌霜师妹说一声，撤了你的职。”
  孙掌柜闻言，心中暗道，果然这家伙认识两位小姐，但听这意思，还要办我不成？
  孙掌柜哭笑不得，摊开手，道：“仙长，您这不是让小人为难嘛。这等小事若是劳动了二小姐的大驾，我就是十条命也不够抵的啊。”
  大文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干咳了一声，道：“你也不必为难，你收下这些钱，日后照应照应我父母家人，我便记着你的恩情，替你说两句好话。好了，不要再说了，快些算账，我还要早些回家呢。”
  孙掌柜见大文说到这份上，便也不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取了那一千两银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