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抖颤中的手，终于松开了那女人的脖子，刘醒之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了陈征，颤声道：
  “我请求把我和她葬在一起，我们的棺木请江南萧舵主他们带回。”
  陈征听后，不禁惊叹。
  看来，眼前这个男人，还真的很爱这位西域女人，而且是那种至死不渝的爱。
  何为爱情？
  它跟国籍政治，家族仇恨，权利名誉，所做所为等一切的一切无关。
  它就像一枝冰雪中的傲梅，任凭风吹雨打，始终独立于天地之间。
  辟开间谍，汉奸这个可恶一面，这个刘醒之还有可以尊重的一面。
  对于这个看似很荒谬的要求，陈征竟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对他而言，真是匪夷所思。
  陈征实际也是被刘醒之的这种爱情所感动。
  他本人也十分向往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曾经为无数个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感动，落泪，也愿意去体验这样的爱情。
  只是，两世为人的他，在人生的四十岁间，还真没遇到过那种能忘却自我，刻骨铭心的爱人。
  也许是自己太功利，太现实了。
  心里的杂念贪欲，始终占据着自己那个不大的心房，并没有给那纯洁、无私的爱，留有足够的空间。
  “好，我的主在呼唤我了，勇士，我想走了。”
  刘醒之对着陈征嘟囔。
  他怀抱着那具渐渐凉却的尸体，挺胸抬头坐直了身体，慢慢闭上眼睛，但脸上依稀有着笑容。
  这真是传说中的视死如归吗？！
  在古代大隋，碰上这种情形，着实让陈征震撼，他内心默默地念着，成全他吧，尽管他是个不孝子孙。
  陈征提刀快步走了过去，毫不犹豫嗖地挥出…
  刀锋准确无误地滑过了刘醒之的脖颈，割断了他的血管…
  血线吱吱地喷涌了出来，撒在那女人的身上，被褥上，溅得到处都是。
  那对相拥的男女，慢慢倒卧在了床上，一如往昔那般的甜蜜、温馨。
  这那是在杀戮，分明是在超渡灵魂。
  刘醒之为了一已私欲，出卖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出卖了灵魂，确实可恶可恨！
  但他那份对于爱情的真挚，着实让陈征为之一震。
  他颇有些伤感的走出了后舱。
  这时候，已早过五更，天色朦朦胧胧见亮。
  刚走出后舱大门口，看到了郭孝恪站在楼梯口对着自己傻笑。
  这小子的脸上，写满了得意的神色。
  他浑身都是鲜血，像是刚从血海里爬上来的样子。
  手里的刀，还在滴淌着腥红的鲜血，自己身上也有了几处伤口，鲨鱼皮也割破了。
  陈征一眼瞧见就明白了，这艘黄龙船上的所有人员，已被全部斩杀。
  “你…小郭子你…受伤了？”
  “莫碍事，一点小伤…刚开始的，嘿嘿…”
  原来，这些伤口都是郭孝恪在楼梯口，最初抵抗那样准备冲上来护卫所致。
  因为初次实战，他虽然武艺刀术精湛，臂力过人，但实战经验太欠缺了些。
  刚才，陈征在后舱跟刘醒之灵魂交锋之时，郭孝恪奉命前往甲板，告诉韩勇说是陈征要求全部杀死船上的人。
  韩勇虽有疑惑，但军令必须执行，因为这次行动，陈征为主官，他为副。
  “杀无赦…”
  韩勇大手一挥，武候府军士们求之不得，他们喜欢砍杀，纷纷挥刀向前，不论投降与否，一律斩杀。
  郭孝恪自然不甘落后，他还没过够砍杀人之瘾呢。
  码的，杀人也有瘾。
  一番砍瓜切菜似的屠杀之后，甲板上血流成河。
  那剩下的二十几名船上护卫，当然不敌韩勇，郭孝恪等百余名武士，纷纷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
  甲板上了结之后，这些武卫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各个船舱，他们名义是去搜查有否漏网之鱼，实质是去搜寻钱财。
  “你大哥可好？”韩勇向后舱望了一眼，关切地问道。
  “俺大哥没事！”
  “那就好，我不管你们了，我得去召呼这批混帐手下。”说完，韩勇就走开了。
  韩勇作为江湖中人，自然明白兵士们的贪婪，作为主管还是要去理会一下，弄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案出来，大头上交，小头弟兄们分一下。
  不过，这次收获肯定丰厚，韩勇心里暗喜。
  郭孝恪年龄尚小，还没有对钱财如此的贪婪，他见陈征还没从后舱现身，所以急急奔了过来。
  刚到门口，就见陈征低耷着头，从里面出来，身上和刀刃上都还滴淌着鲜血。
  他知道大哥没事。
  郭孝恪非常出色地完成了截杀任务，从一个稚儿，向勇士，向一等杀手，完成了蜕变的过程。
  陈征暗暗为他高兴。
  “走，我们离开这里。”
  “诺…”
  郭孝恪点了点头，跟上陈征。
  甲板上的各个船舱里，传出抢夺钱财的叫喊声，还有韩勇的怒骂声，“都给老子规矩点，把所有东西都堆到甲板上，由老子统一分配，谁敢私心，老子的刀可不长眼睛的呵…”
  陈征可没有这份心情，他还有要事要办。
  只见他带着郭孝恪快速穿过甲板，走向底舱，打开底舱门，招手带有船蓬的快船。
  这些船是他第一标所属，专门用于接应和外围防范的。
  他们的刀，刚刚入鞘。
  陈征明白，这个冬夜，只是杀戮的开始，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夜色如墨，漆黑一片的湖面上，发出了轻微的划桨声响。
  隐藏在暗处的武侯府一标的武卫们，连忙从藏身的暗影里奔出来。
  他们负责外围，防止跳水逃跑的敌人。
  “都尉，怎样？”
  黑暗中，一名队长见他们血淋淋地走出来，连忙问道。
  “人已全部消灭，你们可以进去清理现场了…”萧峰冷咧道。
  “是…”
  那名队长挥了挥手，让湖面上的武卫们，都冲上船进去。
  陈征明白，这弟兄们跟了自己一场，也得分一羹汤吧。
  不过，他相信韩勇为人，这功劳簿上不能少了每个参战兄弟一笔。
  陈征上了一条带有表记的乌蓬快船。
  “都尉，请…”
  一个武侯府伍长，十分恭敬地掀开了船舱帘子。
  舱内烧着炭火，暖洋洋的，那是在迎接英雄的回归。
  簌簌发抖中的陈征和郭孝恪俩人，径直跳上了快船。
  他们忙不迭地脱去身上的水靠，换上厚实的冬衣包裹着，又拿起船舱中的烈酒大灌起来。
  一会儿，紫黑色的脸颊，才渐渐红润起来。
  腊月间的水，那真是冰冷刺骨。
  若非像他们这样长年锻炼筋骨，修炼内劲的人，早已冻死在湖里或黄龙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