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她？
  等于任她一个人，去做可能危险的事。
  等于将自己的小白交于一个小孩子。
  等于自己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开启空间，让师傅出入自由。
  ……
  “……你总让我信你，可是我连你究竟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至少你让我同行吧……”
  毛毛怔怔的看着洪子芙，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了一会眼帘就低垂下去，往后小退半步拉开了与洪子芙的距离，无处安放的双手在自己的腰旁擦了擦。
  “我不会让你和我同行的……你说得对，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能将这么珍贵的兽借我。”
  “不是……”洪子芙脸一红，这也是一个原因，但并不全是呀。
  正想解释一下，毛毛叫住了她。
  “霜霜，可能我们就缘尽于此了，很高兴能结识你这个朋友，以后各自好自为之吧……”
  说着毛毛就头也不回的向房门走去。
  “毛毛！”
  “你最好不要跟过来，我有我要做的事，别耽误我！”
  房门关上了，洪子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脑袋里乱乱的，脸上也红的厉害。
  这是她的狐猫，她的兽借与不借，尚且不会有人指责她，何况是借给这样一个迷雾一样的人……
  小白跳到了洪子芙的腿上。
  而且她又不知道毛毛究竟要去找谁，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
  将腿上的狐猫像小猫一样举了起来，盯着那瞪大的异色双瞳问：“小白，我做错了吗？”
  “没有呀喵，还是主人带她出来的呢，结果却是这态度……小倔女娃，就该去吃吃苦阿喵。”
  “……我心里不安。”
  “主人……”
  狐猫看着洪子芙此时的神情明白了什么，从她的手中挣脱下来，跳上了桌子。
  “虽然我是出了名贪生怕死的狐猫，但为了主人你，我也能豁出命去，这不仅仅是契约的力量，也因为我把你当成亲人，当成了朋友……”
  朋友。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仿佛还是昨天，一个黑瘦黑瘦的小女孩对自己这样说着。
  “……所以不管你想干嘛，我都愿意履行你的意志，做你想做的事喵，
  而且一个发育不良的小黑娃，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估计就是需要我驼一驼罢了。应该很快就能来找你，主人你让我去吧。”
  洪子芙思量了片刻，便从身上摸出了之前搜刮禾府时多的乾坤袋，选了一个相对普通的，装入一些衣物和食物还有钱财。
  “小白，我接下来会去人界，回我之前的仙宫玉梵，你送完了毛毛怎么联系我呢？”
  “我苏醒后这身体与之前大不相同，能够感应到你在哪里，不过主人你恐怕需要能够自行开启空间才能感受到我，到时我自己来找你就行。”
  “那这可以从妖界传送去人界的文书凭证我就留给你，我就乘祖象过兽山。”
  “嗯嗯”
  “快去吧，免得毛毛走远追不上了。”
  将乾坤袋给了小白，它就离开了。
  没有在客栈停留很久，洪子芙也启程了。
  ……
  一路上很是顺利，几日后就来到了人界。
  洪子芙打算还是去马地城禾府看看，虽然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但自己好歹是从这里出生的。
  去马地城看看，然后再上玉梵宫。
  现在自己的灵力是九重下仙，等到突破九重天成为一重上仙后就能去仙宗了。
  几百年不见，马地城范围扩大了，曾经的老城墙还在原来的地方，外围一里又起了新的矮墙。
  马地城也算是个老城了，因为离仙宫华宇算是近的，即使是妖魔横行的乱世还是很安全，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愿意定居在此。
  走入老城墙中发现，内里的街道也很多整改过的痕迹。
  虽然已经和记忆中的大不一样了，但洪子芙还是找到了禾府。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禾府依然还在，只是那大大的牌匾似乎很久没有收拾了蒙上一层厚厚的灰，门前也有没扫干净的鸟屎，落叶堆积。
  独自一人回来，她心里没由来的一紧，几经犹豫之下还是上前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妈子，愁苦的表情显得的面容更加苍老，她骂骂咧咧的开门，却在看见来人后愣住了。
  “你是？”
  “这里可是经商的禾府？”
  “……对对，贵人你有事吗？”
  “我是禾府的一位故人，我想问一下如今当家的是谁呢？”
  “是我们禾峰老爷。”
  “禾峰？是禾田之子的禾峰吗？”
  听眼前女子直接唤出，已经过世了几百年前任禾老爷名讳，老妈子愣了愣没有回答她的话，她想到从她入府到现在，还是那般模样的禾峰老爷，心里明白了说：“贵人你和我家老爷都是修仙者吧。”
  “正是，那看来现在确实是禾田老爷之子禾峰当家咯。”
  “没错，来！贵人里面请，我们老爷如果知道你到访，肯定高兴坏了，我这就把他请回来！”
  老妈子把嘎吱嘎吱的门尽量拉到最大，笑脸迎着眼前气质非凡的姑娘入内。
  洪子芙没有立马就进去，她站定看了看那门框中熟悉的轮廓，问：
  “他在哪？”
  “这个……老仆我也不知道”
  明明刚刚就说去请了，这会又推说不知道，看来禾峰去的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不过洪子芙倒是很好奇，曾经那个动不动就爱挥拳的少年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那劳烦引路了。”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这个曾经的深渊。
  “贵人请。”
  没有人频频侧目，也不会有人催促或是推搡着前进。
  作为一个客人，大大方方走回这记忆中的地方，让洪子芙有几分感慨。
  院内陈设没什么很大的变化，但也和门外一样疏于打理，不过那些因久未打理而疯长的植物，倒是让这院落比从前更有情调。
  一路上，与健谈的老妈子聊了不少。
  知道了挺多的事，比如自己的父亲当初靠着丹药活到了150多岁，任小青比他还要多个10年。
  曾经的禾府有一段相当荣耀的日子，那个时候40多岁的禾峰禾佩琪都成为了一重下仙。
  可惜修道之路艰苦，禾峰成仙之后就回来了，禾佩琪倒是留在了华宇宫继续修行，现在更是大有成绩，可惜很少回来不过逢年过节都会捎东西给禾峰。
  禾峰成仙回来之后，拥有绵长寿命的他就连任了家主之位，在禾老爷死后，家业也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看到禾府如今苟延残喘的样子，洪子芙猜想这个禾峰，应该没什么经商的头脑，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叔叔婶婶，估计早就架空了他，所以这禾府才这般模样。
  至于那个二重下仙的沈飞飞在禾老爷死后不久就离开了。
  现在这个老妈子还是小时候听人说起府中曾经请过二重的下仙，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如今听洪子芙一个个问起，不觉对她露出敬重的目光。
  ……
  被引入待客的前厅，还未坐下就听见有人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不识抬举的东西！等我姐回来了，让你们知道厉害！”
  哟，以往从不承认自己小的禾峰，现在在外人面前主动称禾佩琪为姐了，看来这小子变化挺大嘛。
  老妈子一听是老爷的声音赶紧出门吆喝了起来，“老爷，你回来了！”
  “这么大声干嘛！我又不是聋的！”
  “老爷！来客人了。”
  模样只有40岁的禾峰肤色略白，从棱角看是继承了美貌的任小青，只是现在的他，脚步虚浮，双眼无神，眼白还泛出淡淡粉色，明显就是酒色过度。
  世俗败掉了他的好相貌，马马虎虎只能算是中人之姿了。
  不过人倒是很高，在人群中能够一眼就瞧见，可一件看上去还算体面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没有半点精气神，和小时候那个小孩相差甚远。
  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小孩，变成了这样一幅庸人的模样，洪子芙心中那点翻腾的情绪瞬间就没有了。
  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惆怅。
  她恨禾府吗？她恨的。
  她恨情义少得可怜的禾田老爹，恨不把她当人看的任小青，也恨那两个被宠坏了的小孩，恨所有欺辱过她的人。
  但短暂的生命把无情的禾田，和狠毒的任小青他们，衬得像是时光里的笑话，微不足道。
  而禾峰禾佩琪不过是两个熊孩子。
  ……
  禾峰一看见洪子芙就傻眼了，自从离了华宇宫，他就没看见过拥有如此气质和相貌的人了。
  手挥了挥，老妈子会意的赶紧退下。
  “这位仙子是？”
  “我姓白，曾受过沈飞飞前辈的指导。”
  叫沈飞飞前辈时，洪子芙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不过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身份，而且毕竟她确实也被沈飞飞狠狠指导过，不算骗人。
  “哦，原来是同门，不知道是白师姐还是白师妹呢。”
  禾峰这一声一声师姐师妹叫的极为轻浮，眼神也在洪子芙身上扫来扫去。
  “叫我白姑娘就好了。”
  “哦……白姑娘，到鄙人府中有什么事吗？”
  见女子不肯透露姓名禾峰应了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并以手意示洪子芙也坐下来慢慢说。
  “曾听沈前辈说起，很是想念在这马地城收过两个资质很好的徒弟，我今日路过便想来拜访一下。日后遇见他老人家，也好告知一番你和禾佩琪的近况。不过……”
  洪子芙皱着眉盯上禾峰的脸上，“看禾峰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呢，想必太过操……劳吧。”
  “没办法呢，终日忙于禾府事物让姑娘见笑了……白姑娘若是遇上我师父劳烦带句话，禾府感念他的恩情，我们一切都好。对了，家姐现在已经是6重天了呢！”
  看着眼前女子瞪大了眼睛，让本来就是想要炫耀一番的他，心里很是舒爽，脸上渐渐浮起了笑意。
  “上仙？”
  笑容定在了脸上，禾峰尴尬的笑着说：“呵呵……那倒没有，是下仙。”
  “哦……那挺不错。”
  眉毛用力的抽了抽。
  不错？仅仅不错？那可是6重下仙呀！
  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此风清云淡，禾峰一口老血都快要吐了出来。
  莫非她没有听清？
  “白姑娘，我那家姐……”
  “嗯，几百年修成了6重下仙是还不错，不知道她是几岁修成的下仙呢？”
  “呃……48”
  “还好还好，40多岁且算壮年，幸好不是人老珠黄的时候才得道成仙，仙宫丹药众多，想必令姐也能年轻几分……”
  还好、壮年、人老珠黄、年轻几分……
  本想炫耀的禾峰有点泄气。
  洪子芙正说着刚刚那个老妈子奉上了茶水，禾峰连忙打断了她。
  “来，白姑娘尝尝吧，今年的新茶……”
  将茶水推至洪子芙手边，又仔细瞧了瞧她凝脂般的玉手，觉着自己的姐姐确实与眼前的仙子般的人物，不能比拟，刚刚的失意很快就散去了，温和谦逊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若是姑娘不嫌弃禾府简陋，就在此小住几日吧，马地这附近有不少好玩的去处呢。”
  留下来那就算了，这个地方的热闹已经看够了。
  “多谢，不过我并没有就留此地的打算……我看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说着洪子芙看也不看禾峰便起身要走，却不料禾峰先一步拦在了前面。
  “白姑娘，不用这么着急着走吧，茶都还没喝呢！”
  抬头看了看离得极近的禾峰，接着洪子芙的眉眼就低垂了下去，手对着茶杯轻轻一点。
  一团火光落入其中，瞬间那茶水就蒸腾了个干净，连茶叶都被烧个精光。
  见眼前的景象，禾峰愣在了原地，迟钝的他刚刚也感受到了一股威胁生命的力量。
  越过已经呆住的人，洪子芙继续大步向外走去。
  “白姑娘！”
  没想到身后又传来了禾峰不怕死的呼喊。
  洪子芙一脸阴沉的转过头来。
  “可否……告知芳名？”
  愣了愣。
  “霜！”
  “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