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晗……”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空荡的走廊里形成回响，空阔的响声，直击耳膜，带起一阵阵的鸣响。
  脑中的轰鸣声响了有一会儿，秦莫晗才从这突然的声响中回过神，男人从她的身边经过，又站定在她的面前，她有片刻的眩晕，然后才回到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这几个月，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两个人再见面的场景，可是那么多的想象里，却没有这样的一个场景……
  他依旧还是那副模样，只是清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浓眉之间微微了有了道印痕，轻轻地年纪脸上竟然也留下了岁月的沟壑……
  秦莫晗怔在原地，她告诉了男人要打掉孩子的事情，可是却从未想过在进手术室的路上会遇见他……
  有些事情似乎总是来不起防备，而那些猝不及防的事又常会让人不知所措……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些从心底里泛起的思念像是无法阻越的洪水，冲破了心里的那道堤坝，就心里翻腾起来……
  渐渐和记忆重合的人，那些没有办法忘记的事……
  见女人一言不发，颜玉低眸看了眼女人看不出什么腹部，深沉的目光微微的皱缩，“这几个月，你还好吗？”
  “挺好的……”听到颜玉的话，秦莫晗没有马上回答，好半天才强忍住想要扑上去抱一抱男人的冲动，笑着说。
  颜玉点点头，眉心稍稍的舒展了一点，他回头看看站在一边的赵佳晴，又看看面前站着的人，从赵佳晴的手上拿过了一把单据，一张张的看下来，“你真的不想要他吗？”
  秦莫晗难过的闭了闭眼，“颜玉，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颜玉点点头，没有给女人在说话的机会，只是将手上单子握了握揣进了口袋里，“我们谈谈吧……”
  他开口，眼睛在女人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略过，怕女人不答应，他又接着解释说：“上次因为我不好说话，你又在气头上，好多话我都没说出口，这才让我解释给你听，听完你如果还是决定要离开我，我再陪你来好吗？”
  赵佳晴看见秦莫晗愣愣的饿，好久没有反应，有些着急，急忙的到了秦莫晗身边，扯着秦莫晗的夹袄衣摆说：“给他个机会吧……”
  赵佳晴说完话许久，见秦莫晗没有动摇，她急忙又接着说：“你知道吗？他这几个月也并不好过，这几个月赵启仁有所动作，他都在应付赵启仁，要不是他你们家这几个月怎么可能过得这么安稳？”
  “佳晴……”听到赵佳晴的话，颜玉开口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秦莫晗一下子有些迷茫，她不敢置信的看向颜玉，突然间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原来父亲和雪城还有这样的渊源……
  她看着眼前人，本以为为他已经流干的泪，倏的再一次蓄满了眼眶，“颜玉……”
  还是那个人，还是那样的容貌，她曾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可是原来她从不曾理解过他……
  鼻腔里弥漫的消毒水味儿，刺激着鼻腔，让眼睛更加的酸楚……
  秦莫晗轻轻地阖眼，眼里的泪就顺着眼角留了下去，她张开眼，透过层层的水雾看着眼前那个不太分明的身影，一眼接着一眼，将那个人摹绘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早就已经答应了和他谈谈，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嘴硬，“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今天谢谢你……”
  她慢慢的走近男人，看着眼前颜玉的身后的护士，微微的垂眸，“谢谢你在我们交往的时间内，至少是真的为我着想的……”
  她说话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身边记得变了脸的佳晴，冲着佳晴笑了下，微微的摇摇头，转脸还是跟颜玉说：“只是我不想做谁的替身……”
  “这孩子……”秦莫晗摸了下肚子，看着颜玉笑了笑，“你要是想要留下，我可以生下来，但是我希望你能够保密，无论跟谁都不要说这个孩子是我替你生的……”
  “我想你和他一起留下……”颜玉接话，伸手一把将女人罩在了怀里，“你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当初我和莫涵在一起也是因为你……”
  颜玉脱口而出，这些话他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好好的告诉眼前人的，可是现在看来这话他不说似乎是不行了……
  “当初在蒙古国，那颗胡杨树下……”颜玉说着话突然一顿，他低头看了一眼在怀里安静着沉默的女人，叹了口气，那些遥远的记忆，像是电影，深刻的片段在脑海里重演，那个扎着两个辫子的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儿，满脸堆着的笑，那活泼的性子到是活像个小猴……
  猴子吗？轻轻地抹去女人脸上的泪，颜玉微微的弯了唇，“我说要娶你，是认真的……”
  他笑着笑着，笑容就有些苦涩，“你的婚纱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在我14岁那年开始学画画的时候，我就给你准备好了一件婚纱的草图，一直藏在我的日记本里，打算未来结婚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我在16岁的时候，第一次接触3d打印，就为你做了一枚戒指，放在了家里的抽屉里，准备用来求婚……你还给我的那枚戒指，是我去年，遇见你的那天晚上特意为你订做的……”
  他一低头看着女人紧凑的眉心，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扶着，“能给我个机会吗？让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这些事儿一点一点的都告诉你……”
  秦莫晗回头看了一眼赵佳晴，见赵佳晴笑着冲她点头，她微微的挑眉，对上男人那张期望的眼睛，仰头把眼中的泪水强逼了回去，这才哽咽着说了声‘好……’
  她当时为什么会答应颜玉，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
  鬼使神差的跟着颜玉到了颜玉的那个住处，秦莫晗看着颜玉在那个单独的小房间里摆满的东西，一下子就又哽住了……
  那是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里面摆满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很多东西能够看的出来都是自己手工制作的，边边角角还有些小毛病，只是每个东西上面都写了一句话‘最美的红裳’。
  红裳是那个时候他们一起聚在沙堆旁玩过家家的时候，她给自己去的名字……
  很多东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那朵亲手做的纸玫瑰，因为时间太久，甚至已经褪了色，红色的花朵，花边却已经褪的只剩下了黄白色……
  红裳？
  “你和莫涵……”秦莫晗手指捻着掉了颜色的纸花瓣，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她也叫莫涵，长得和你又很像，所以我以为是你……”颜玉笑了一下，从一边的柜子上拿起了一个锦盒递到了秦莫晗的手里，“所以我就找各种理由，去接近她，一开始我接近她是因为你，但后来其实我知道她不是你……”
  颜玉说话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人，一时觉得自己话有些多，暗自的有些懊悔。
  知道了？
  秦莫晗抬眼，看着眼前人问：“你是因为知道她不是我，所以跟她分手的？”
  实话实说，他怕是要解释不清楚了，可是他又不想撒谎，所以看了秦莫晗一会儿，他才犹豫的说：“我说实话你不准生气……”
  秦莫晗听到颜玉的话，就笑了。生气？她有什么可生气的呢？有这样一个人惦记她十几年，最后他们到底还是站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事值得生气呢？
  “你说吧……”秦莫晗出声。
  颜玉点了下头，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说：“我其实和她在一起以后是做好了要和她一直走下去的打算的，虽然知道那不是你，可我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也挺开心的，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大了，辜负了她我也未必就能汇总爱到你，所以我知道她不是你，但还是没提出分手……”
  他说着语速渐渐地慢了下来，这道题他明白怎么说都是减分的，可是他却不想瞒着她……
  “我们分开是因为她后来要出国，可是她却连走都没告诉我……”
  颜玉说完，帮着秦莫晗把手中的锦盒打开，“这个戒指当初在绘图的时候，我把记忆里你的那件裙子上的花朵刻在戒身上了……”
  “可是我有点记不清那些花都长什么样子了，你看看上面的花一不一样？”颜玉把戒指从盒中拿出来放在秦莫晗的手上。
  秦莫晗看着手中的戒指，微微的弯着唇，把戒指拿了起来。
  戒指的内侧刻着的是一朵朵桃花，小小的花朵一朵接着一朵精致的在戒指上刻着，她摸着上面的花纹，似乎能想象到颜玉在画这张设计图时认真的样子，她抬头看着颜玉左脸上的那个不大的小疤，她伸手去摸了摸，这个人其实为了她也吃了不少的苦……
  当年在心意的时候……
  后来她从程静衣的嘴里听说了当初的事情，颜玉为了她跟那些领导毫不犹豫理论的时候，他为了她去那个小小的仓库里受苦的时候……
  从雪城到上海赶着最早的班机去看她，又赶着最晚的班机回雪城……一桩桩一件件……
  她问过颜玉很多次他到底为什么喜欢她，可其实她却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
  好看的长相？高高的个子？才能？聪明的脑子？
  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他每次说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的样子，每次挤眉弄眼时的俏皮，每次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每天问她想吃什么，想着法的给她做各种饭菜……
  他在厨房里一回头的那个笑容，还有每次为她考虑时认真的眉眼……
  多长的时间才能够认清一个人呢？其实一个人要想让人认清几天也就够了，一个人要是不想让人认清，哪怕是一辈子呢？只怕也很难看明白……
  “还有呢？你说的婚纱？”秦莫晗突然问。
  颜玉看着秦莫晗，微微的笑着，回身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本日记，日记本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翻来翻去已经有些脱页，日记本记录的日期是十几年前，从铅笔字到钢笔字，字迹从蚯蚓字再到正正宗宗的行楷，上面一百多页的本子，一个月一篇总共写了十年……
  十年……
  秦莫晗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她微微的歪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手上一下一下的摸着那个已经有些掉皮的旧本子，最后把本子递到了颜玉的手里，“谢谢你……”
  “为什么突然说谢谢？”颜玉皱眉，犹豫的接过了笔记本。
  “所以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了吗？”秦莫晗笑着问。
  “除了这些，我还想问问你……”颜玉说话从一边架子上又拿了锦盒下来，紧接着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你愿意嫁给我吗？”
  秦莫晗看着颜玉手上的戒指，一挑眉，“这个又有什么说法？”
  颜玉笑了一下，“你答应嫁给我，我再告诉你……”
  秦莫晗好笑的看着男人面上的表情，终是拗不过男人，点了头。
  戒指戴在了女人的手上，颜玉这才笑着说：“这枚戒指最特别的就是只要你带着它，我就永远都会知道你的消息……”
  颜玉笑着将女人戴上了戒指的手拉到了自己的眼前，然后在秦莫晗的注视下，指给秦莫晗看，“这个戒指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它里面装了定位，以后无论你走到哪儿，只要你带着它我就都会知道你方位……”
  “这是你上次离开之后，我找人做的，找不到你的滋味太难过了，以后答应我别再不辞而别……好吗？”颜玉搭上秦莫晗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揽住女人的肩膀，手掌就轻轻地覆在了秦莫晗的肚子上……
  “过几天我就带着我爸妈去你们家提亲，我们争取在肚子还没大起来的时候就穿上婚纱好吗？”颜玉笑。
  “结婚吗？”秦莫晗蓦地抬头，对上男人笑弯弯的眼问。
  颜玉点头，嘴角弯起了弧度……
  那天他只是一时冲动，可是却没想到真的就让他们有了一个念想……到是多亏了这个念想，他们才能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