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交易
作者:
基因未来 更新:2021-03-21 21:09 字数:5027
34 交易
枪声穿过刺耳的噪声传入了我们耳中,紧随其后的是在楼道里乱撞的子弹。
我们躲闪着后退,走在我后面的一个黑人被头顶上喷溅下来的水珠模糊了双眼,被台阶绊倒了,紧接着他便中了枪,沿着楼梯滚落下去。
子弹射在扶栏栏杆上冒出了阵阵火星。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害怕那些火星将空气中甲烷引燃。几颗子弹射在我身边的台阶上,混凝土土块飞溅起来。在经过一根乱喷水柱的消防带时,我抓住消防带对准了下面那些人形体。拳头粗的水柱喷向它们,几个人形体纷纷躲闪。
我后退着,脑袋突然眩晕无比,双耳响起了嗡嗡声。我以为我们正在经过那些发出噪音的喇叭,或者是因为我长时间没有进食,血糖降低而引发的眩晕感,但情况似乎更为复杂。
我的视觉变模糊了,我看到眼前的景象在旋转、扭曲并消失,被一些十分模糊的画面所取代。我在那幅画面里看到了三个人,那三个人的轮廓让我极为熟悉,我马上辨认出了那三个人是易迪思、伯特伦还有特罗德。
这一定是幻觉!但我看到的画面在逐渐变清晰。我甚至听到了声音。那是伯特伦·希里尔的声音。画面里伯特伦嘴唇在动,我听到画面里的伯特伦说道:“夏尔,我现在是代表美国政府与你交涉。你可以选择,被注射毒剂或者变成一个自由人,这一切都得看你怎么对待美国政府。”
紧接着画面一转,处在我眼睛中央的人变成了易迪思·普拉贝托·贝拉马。
易迪思说:“夏尔,你必须明白,和美国交换数据对我们都有好处,这是一件能够三方获利的好……”
“是四方获利!”我眼睛中央的人物再次变换,这次变成了内森·特罗德。他不满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说:“夏尔,你给生数公司带来了损失!我们辛辛苦苦得到的研发成果被你窃取了。而且你们还害死了生数公司的一大批员工。生数公司有权利要求与你们共享研发成果,毕竟那是在我们公司的研究成果之上、而且还是以牺牲我们员工性命为代价得到的。”
“对不起,”我所看着的人变成了易迪思。
我纳闷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路易斯·夏尔,联想到我看着这三个人的视角,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在以夏尔的目光看着他们。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路易斯·夏尔?
不管怎样,易迪思说:“内森,你们当然有权利要求,但我认为那是生数公司与美国之间的利益之争,也应该在你们美国内部进行协商解决。现在我们应该节省宝贵的时间,毕竟外面的冈比亚人和美国人还处在危险之中。”
“好吧,”我听到了路易斯·夏尔的声音,但我看不到他的脸,我只能看到易迪思、伯特伦还有特罗德三个人的脸轮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看起来我好像没有选择了。既然这样,我同意我们所协定的这套方案,只是我还有一些疑问,”夏尔的目光不再游弋,而是定格在了伯特伦脸上,“伯特,我可以叫你伯特吗?”
夏尔的声音听上去与之前和我说话时完全不同,他此刻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怯懦与讨好,像是十分感谢伯特伦能够给他这样一个重新洗白的机会。
“当然可以。”伯特伦说道。
我感到一阵恶心。这个无耻的政客竟然让一个恶事做尽的罪犯叫他的昵称,由此便可得知——这世上所有的政客都和罪犯没什么区别。
我应该写封信给牛津词典编撰委员会,建议他们将“政客”和“罪犯”这两个词互列为近义词。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这是幻觉,但现在我可以肯定,这并不是幻觉。结合前面我们所遇到的一系列的事情,我认为自己现在看到的景象是真实发生了的,一定就在楼上的某个隔离室内。我一定以某种方式接收到了夏尔的视觉和听觉信号,就像那份包含坐标信息的邮件、人形体喊出的“飞机”一词、曼塔发出的警告并变成烟雾一样,这一次也许又是某个希望我们能够弄清真相的人或一群人给我们提供的帮助。
如果我与夏尔之间的连接是物理性的,而不是什么超自然能力,那就说明夏尔现在能够与外界交换数据。也许那个混蛋处在隔离室里也一直能与外面甚至是亚力克通信,那么他很可能一直在遥控着外面的那些烟雾和人形体。
夏尔、烟雾、那部手机,我们目前搞不清楚这三者到底是如何保持联系的,不过我已经确信对夏尔的隔离是毫无意义的。
我有很多疑问,一些从我见到伯特伦开始就在心里萌生的疑问,现在它们差不多都得到了解答。就如我一开始所猜测的那样——伯特伦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代表美国保障我们这些人的权利的。他来这里是因为美国想要确定我们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如果夏尔确实有那种骇人听闻的技术,美国就绝不容许那项技术落入他人手中。
除去我对易迪思和伯特伦这两个政客的卑鄙行径不提,我对内森·特罗德也极为失望。我以为他会比那两个政客更有可能遵从自己的良知和人性,但到头来他与他们也没什么分别。为了一个公司的利益,他竟然愿意伙同那两个政客和他们所代表的政府去掩盖员工死亡的真相。
我集中精神看着眼前的画面。夏尔对伯特伦说道:“我如何才能确定美国会为我提供庇护呢?我不想在回到美国后,美国翻脸拘捕我!”
“这就是易迪思在这里的意义了。”伯特伦说,“在这件事情上易迪思将代表冈比亚在这里为我们做见证。你可以待在冈比亚,等事件平息后再回美国,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将相关的技术移交给我们。”
“如果等我交出你们要的东西后,美国和冈比亚一起反悔呢?”夏尔问他们,“我必须要求另找一个时间举行一次更加正式的会面。到时候在我们会面时我要求我的律师在场。我们还必须对会面录制视频以作存证。”
我相信夏尔这些话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既然我现在能够连入他的听视觉信号,他和亚力克一定也能够随意使用这项技术了,说不定现在他们就已经将这次会面录制了下来,如果是那样夏尔为什么要说这些呢?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这时我看到易迪思微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要走了。
与此同时伯特伦又开口了,他转向一旁的易迪思说:“既然我们已经就技术移交这一大问题达成了一致,易迪思,你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请让我和夏尔单独谈谈好吗?我们必须就技术移交的细节做更仔细的会谈。”
“我认为,”易迪思眨了眨眼睛,说道:“现在好像还没有这个必要,那一切等正式会面完成后再开始也不迟。”
“我也希望伯特能够留下,”夏尔说道,“我们还要商讨几项……”
“我必须坚持,伯特!”易迪思突然转变了态度,强硬地说。
“好吧,”伯特伦说着不情愿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话。”
同时站起来的还有特罗德。
“那么,”易迪思问夏尔,“我们的协议就算生效了,是吗?夏尔?”
“当然,”夏尔说,“我会让它们都离开!”
“合作愉快!”伯特伦说。
“合作……”我的脸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我甩了甩脑袋,看到墙壁上的灰土正在飞溅,其中一块土渣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眨了眨眼,夏尔的视觉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环顾着四周,看到自己正躺在楼梯上。我马上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枪声,不是从楼梯下面传来的,而是楼梯上面。
我扭头看了上面一眼,发现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形体已经冲到了我的上面。我瞥了一眼自己周围,躺着很多具尸体,那些人形体大概以为我中弹死掉了。
我上下环顾,一边警惕着烟雾从下面弥漫上来,一边注意着上面的那些人形体。这时我身旁突然响起了“咔嚓”声,那是对讲机发出的声音。查斯坦说:“电梯请立刻回报情况!这里是餐厅!”
所幸那些人形体在忙着与上面的人交火,没有注意到对讲机发出的声音。
我看到对讲机就在攥在一个尸体的手里,我移动左臂,将对讲机从那个黑人手里抽离出来,然后将对讲机侧面的滑动开关拨到了关闭的位置。
我听到了更多的枪声,不只是由那些人形体发出的。我猜人形体正在和驻守在2楼和3楼之间的军人交火。
地上到处都是枪。我想站起来朝那些家伙开枪,但我浑身疼痛,动弹不得,伤痛和饥饿让我全身乏力。
那些人形体并没有停火和撤退的迹象。
我回想起了我与夏尔一系列对峙、交火和对话的情景,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出现在我的脑中:夏尔绝不会真的把那种技术移交给美国。
夏尔真正想要得到的是操控世界,他喜欢那种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让别让人按照他的意愿行事的感觉,他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主宰者,他一直一来都是如此。他在生数公司中的职位与工作差不多已经能够说明这点——他掌管的市场部说白了就是他现在行为的预备期,市场部负责策划和推广生数公司的产品,路易斯·夏尔带领他的部门透过网络、电视、平面媒体以及路边的广告等方式对大众洗脑,让他们转变思想,对生数公司的产品产生认同感。夏尔所带领的整个市场就像一只不停生产新个体的蚁后,只不过他们生产的是消费者。市场部所有员工都浸泡在巨量荷尔蒙和镇静剂中,他们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为了自己的野心不停地去策划各种推广研讨会和贿赂医师,他们缓解生活与事业压力的方式就是不停地交叉服用镇静剂与兴奋剂,镇静剂用来面对家人,兴奋剂则用来面对顾客。
我和刘娅总是说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但有时我又会认为某种生活似乎是由某种人所创造出来的。刘娅和我一样,都属于那种愿意沉下心去解决问题的人,就这方面来说,夏尔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蛊惑别人、催促别人和控制别人,将别人逼迫到他的道路上来,不管对方是否愿意,都必须为了夏尔所设立的目标付出时间,有时甚至是生命。
如此看来,夏尔领导市场部对消费者所做的事情,与他昨夜对我们所做的事情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或许愿意成为一个无需躲藏、没有污点的人,但他绝不会放弃自己对别人的影响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
那我刚才看到的那场谈话呢?是假的吗?还是那只是夏尔用来拖延时间的方法?让我看到那场谈话的人用意何在呢?
人形体已经走到了2楼。
我挣扎着坐起来,马上感到大腿和胸膛发出了剧痛。我看了看胸口上的衬衫,上面印着一个大鞋印。那些人形体是踩着我的身体走上去的。
如果这里有监视器,那些人形体很快就会知道他们下面还有人活着。我立刻捡起对讲机,站起来开始往一楼跑。我将喷枪插在液氮罐的背带里,从地上捡起一只突击步枪。我卸下弹夹,看到里面还有子弹。
我知道自己不能往1楼走,烟雾很快就会从一楼进来,或者它们已经从楼梯井上去了。
我必须上楼参加战斗,把刚才看到景象告诉上面那些人。
我沿着楼梯向上缓缓移动。枪声再次响起时,我马上快速向上跑了几步。枪声消失时我已经将后背贴在了通往2楼走廊的墙上。我听到几个人形体在交谈:“有新指示,他让我们退回去……”
看来夏尔真的与美国达成了协议,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马上又沿着楼梯蹑手蹑脚地向下跑去。
这时我再次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眩晕感。我甩了甩脑袋,我现在可不想切换到夏尔的信号上,那会让我没命的!
我离开楼梯间,躲进1楼的一处装满垃圾的小屋内。屋子里有一些移动式垃圾箱,箱内堆满了血浆袋、绷带还有一些看上去红色、黏糊糊、人体组织状的东西,十分恶心。
好消息是这里空气里的甲烷的浓度有所下降,至少我觉得呼吸顺畅了很多,这说明通风口就在附近,我离大楼正门不远了。
就在我打量屋子的时候,我听到耳旁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咔嚓声,像是老式模拟电视机信号被干扰时发出的那种声音,然后我听到了两个人的说话声,那是与我所处的环境无关的声音:
“我们必须得做吗?”
“这是你我之间的合作。伯特,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应该为自己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而自豪。机器已经启动,齿轮是不会因为一次无关痛痒的自责而停转的……”
然后是一阵类似收音机被干扰时发出的那种的飒飒声。
那是夏尔和伯特伦的声音。真正的夏尔的声音。没有先前我在那场会面中听到的那种怯懦、讨好的成分,与夏尔一直以来给我印象相吻合。
一切都说得通了!看起来,那场会面是一场夏尔和伯特伦联合导演的一场戏,将易迪思和特罗德蒙在鼓里的一场戏。与夏尔达成协议的不是什么美国,而是伯特伦。
伯特伦以出卖所有人为筹码与夏尔达成了协议。
为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伯特伦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就像阿诺·卡莱尔一样。
我现在能想象卡莱尔究竟与夏尔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又是怎样惹恼夏尔、被夏尔杀死的了。
伯特伦与夏尔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人形体的声音。
我听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些人形体边走边说道:“他让我们找几件没洞的军装。让我们伪装成军人再大摇大摆上去。上面的人请求了援助,我们假扮成上去援助他们的军人!”
我一边屏息听着那些人形体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一边在小屋的屋顶和墙壁上寻找监视器。果然不出所料,我看到一个白色、与对讲机差不多一样大小的监视器就安装在小屋西南墙壁与屋顶组成的夹角上。监视器是固定镜头的,镜头没有直接对准我,但是能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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