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迷境(二)
作者:
未鱼乔木 更新:2021-03-21 18:51 字数:3321
一路上都是青翠绿荫,棵棵绿植直冲天际,生机盎然宛如仙境。
明昼茯苓离温泉越近她越是心思低沉,眼里的阴霾越发深重,这绿叶之景完美的毫无缺点,连枝枯树叶都没有,昨日一心扑在那花儿上,忽略了身边的景致,现在细细想来,除了那朵看似弱不禁风的小花儿,其他的花儿哪个不是开的极盛,其他的草儿哪个不是长的极深,这么完美的一切自己竟然现在才发现。
四周薄雾弥漫,明昼茯苓停下急促的脚步,慢悠悠的绕过几棵遮目的大树,温泉水散发着适宜的温度映入明昼茯苓的眼帘,她只觉得周身被薄雾笼罩,带着热度的湿雾让她浑身都觉得暖暖的。
她呼吸重了几分,这种温热让她有些不适。
“出来吧。”
明昼茯苓淡漠出声,可四周却毫无动静。
“其实西十里没有温泉。”
四周依然安静的很,仿佛这里就只有明昼茯苓自己。
“我不过是想试试罢了,原来我真的身处往生镜里。”
藏在遮目大树后的司歌浑身一震,他原本也是有些疑惑的,可他用的是明昼茯苓幼小时的记忆,怕因年幼记忆缺失而忘记了这处的温泉水,这才趁着采摘野果子的机会先到了西十里将温泉水创造了出来,只是没想到,明昼茯苓原来只是试探他。
“你何时知道的?”
司歌从遮目大树后面走了出来,他双眸极为幽深,眉宇间的忧愁淡淡的却极为明显,他想不明白,他几乎将她的记忆全部封闭,为何她会知道往生镜。
“我......真的在往生镜里。”
司歌的不反驳终于让明昼茯苓确认咒乐绫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刚才还在游移不定,甚至只要司歌反驳一句,她都会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司歌只是淡漠的问自己是何时知道的,这默认的神情和姿态让明昼茯苓的心瞬间低到了谷底。
她手掌一握,咒乐绫出现在她手中,一瞬不瞬的防备着司歌。
“你为何将我关进往生镜里?”
“你孽障缠身,我是想救你。”
“救我?救我何需封闭我的记忆,让我心纯如孩童,甚至将这记忆之地都幻化的如此完美无缺,这些景致都纯粹的毫无杂质。”
明昼茯苓停顿了一下,她几乎已经确定了司歌的目的就如咒乐绫所言,她看向司歌的神情越发薄凉,甚至带着不知名的愤怒。
“你想救我为假,想废掉我的修为为真。”
“你想我成为废物,将我圈禁起来,任你驱使。”
“不......不是,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乃妖君,何需你一妖之护。”
司歌终于在被发现目的的茫然中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他闻言便知明昼茯苓没有恢复记忆,她只是知道了些实情罢了,但只要她不执意恢复记忆冲破往生镜的禁锢,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他还能守在她身边。
“茯苓,你听我说......”
司歌想要靠近明昼茯苓,他挪动了几步。
“别过来。”
明昼茯苓握紧了手中的咒乐绫,眉目间已经凌冽一片,只要司歌敢靠近一步,她就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司歌立在原地,看着明昼茯苓对他的敌意,他心情沉重到了极致,为何不论何时何地,他们之间总会变成这样。
永远在剑拔弩张之中相恨相杀。
他明明不想这样的。
可最终都成了这样。
“茯苓,我爱你呀,我只是想护着你。”
明昼茯苓脑海瞬间空白,她无法理解“爱”是什么,这已经超出了她现在所有的感知,可她感受到了司歌的痛苦挣扎和难以取舍,她心有余悸却仍旧固执的不让司歌靠近。
这是她唯一能坚守的壁垒。
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咒乐绫无声的展开了绫身,绽放的花瓣绚烂夺目,它在提醒明昼茯苓,它曾声声念与她听的事情。
“不要相信司歌,找回你的记忆,妖性散尽便是修为散尽,只能终其一生被囚禁,永无翻身之日。”
“不要相信他,一定要找回你的记忆。”
她不要修为散尽,她乃妖君,注定要高高在上。
“让我离开,我不要待在这里。”
明昼茯苓的神情已经冷到了极致,她像君主一般发号施令,眼里都是对司歌的抗拒。
“我不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司歌瞬间出现在明昼茯苓眼前,她和咒乐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司歌定住了身形,“在往生镜里,你防不了我。”
司歌拿走了咒乐绫,他将咒乐绫封禁起来,放进了自己的灵海里。
“你乖,只是一个月而已,我会日日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
明昼茯苓昏睡前好似看到了司歌眼里的悲伤,那如星辰般的双眸黯淡无光,好像随时都会湮灭似的,明昼茯苓想抗拒这份睡意,奈何从来都是无力。
司歌将明昼茯苓轻柔的抱进怀里,随着他的缓慢移动,温泉水开始干涸,一座简单的竹楼拔地而起,他将明昼茯苓抱进了竹楼里,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软榻上。
晨光初启,明昼茯苓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竹楼里醒来,她像往常一样走出竹楼看着满院子的小白兔发呆,它们似乎被明昼茯苓开门的声音惊到,原本窝在一起的身影瞬间四散开来,向着四周耸起它的小鼻子,闻着周围是否有异样的气息。
小白兔?
明昼茯苓暗沉的目光忽然明亮了起来,这院子里什么时候有兔子了?
明昼茯苓好奇的目光追随着一只极为活泼的小白兔而去,它浑身雪白宛如冬雪白球,竖起的耳朵微微弯折,显然十分在意身边的环境。
明昼茯苓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小白兔白绒绒的耳朵随即抖动了一下,它微扬起脑袋左右偏动,像一只好奇宝宝般极为可爱。
明昼茯苓生起了玩耍的心思,她猫着步子缓缓走了过去。
就在明昼茯苓将要抱住小白兔的那一刻,它有力的后腿一蹲一跳,瞬间远离了明昼茯苓,明昼茯苓叹息了一声,她如今修为已经退化到连一只兔子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了吗?
明昼茯苓有些不甘心,除了对自己修为的耿耿于怀,还有对掌控的固执欲望,她继续猫着步子往小白兔那里走去,看似走的小心翼翼,却全然暴露在小白兔的长耳朵里。
小白兔继续一蹦一跳的往院落外蹦去,明昼茯苓眼见着小白兔要离开院落了,也不再继续猫着步子下去,她瞬间冲向小白兔准备将它一掌捞起,可小白兔极为的灵活,它顺势而为借着明昼茯苓的手腕一跃而起,成功的穿过了禁制跳到了院落外。
明昼茯苓的眉眼间都是可惜,虽然满院子都是兔子,可她就是看上了刚刚落跑的那一只,只是可惜它没看上自己,自个儿出了院落潇洒自在去了。
明昼茯苓站直身子,看着院落外一蹦一跳的小白兔又发起了呆。
禁制乃司歌所设,不防雨,不防风,不防万物,唯独防着自己。
她的眼神渐渐幽深了起来,近半月的时间她想过许多办法离开这座竹楼,血流过了,伤也受过了,甚至连偷袭这种事情她也做过了,可想来想去,算来算去,最后仍未得偿所愿,她是金丝笼里的鸟,身策万全,却无自由。
“你怎么出来了?”
明昼茯苓低沉的思绪很快被这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看向禁制外的风景,白衣似雪,淡雅别致,司歌将那只落跑的小白兔抱进了怀里,眉眼间都是春风化雪。
明昼茯苓自嘲一笑,果然小动物都是知道趋利避害的,自己修为不济连着个小白兔对自己都是爱答不理,再看看司歌,修为深厚到自己从未看透过,小白兔都知道乖乖的待在原地,任他驱使,毫不抗拒。
司歌怀抱着小白兔穿过禁制走到了明昼茯苓面前,他将小白兔递给明昼茯苓,轻笑道,“昨夜偶然发现的,想来你定喜欢。”
明昼茯苓没有接下小白兔,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说出的话像往日般带着荆棘,“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用,你不是最会为我决定的吗?”
司歌身体微顿,脸上的笑意微僵,他弯下腰将小白兔放到地上,轻柔一送,小白兔一蹦一跳的往兔子群那边蹦了过去。
浑身白绒绒的总是易让人心生怜惜般的错觉。
可明昼茯苓不是,她无心,不懂怜惜。
“我只是想将最好的给你。”
“那只是你以为而已。”明昼茯苓好笑的看着司歌,“你真的很奇怪,妖族怎会有你这般天真的存在,在这往生镜里我是看不透,可你真的是妖族吗?”
明昼茯苓的表情很是为难,“一个天真善良的妖族?为了我甘愿毫无所图的待在这里,我怎么就觉得不可能哪?妖族怎会毫无所求?”
“司歌,你是谁?”
“往生镜,又是什么?”
明昼茯苓的眼神总是咄咄逼人,特别是在被禁锢在竹楼里的这些时日,她总是若有若无的透露出身为君主的气势,司歌每回触碰到明昼茯苓这样的神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她最终会知晓一切,可他就是固执的不想让她现在就知道这一切。
他困在自以为是的迷境里,只要真相掩藏到最后,连着自己都可以欺骗。
“要打雷下雨了,你先回房吧。”
“我去厨房给你弄些吃的,不然你又要饿着了。”
明昼茯苓看着司歌离开的背影,微不可查的笑了起来,果然她猜的没错,司歌不是妖族,每次他想逃避的时候总是寻些理由离开,他方才一瞬间的慌乱恰好被明昼茯苓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