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稷下宫迷蝶舞步,广通渠请鳖入瓮
作者:彭通      更新:2021-03-21 13:10      字数:5611
  (《乞心记》50集武侠豪情小说连载,【彭世通著】)
  第12集:稷下宫迷蝶舞步,广通渠请鳖入瓮
  卷壹◎张归厚筝声刻字
  ☆☆朱友贞彬彬还礼道:“箫佬、筝佬,晚辈这厢有礼了。”接着看朱静宸尚在舫中,兀自饮酒不停,急忙跳到船上夺过酒杯道:“妹妹,你不好好陪着父王和四娘,跑到洛阳干甚么来了?”
  朱静宸嘟囔道:“怎么?瞧你一脸嫌弃的样子,难道不欢迎我?喂,快把酒杯还我。”
  朱友贞愀然不乐道:“你一个女孩子居然不懂的矜持,酒乃穿肠毒药,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朱静宸十分自负道:“切,堂堂梁王府小姐还愁嫁乎?只要我向天下广发招夫帖,所应之人可以从汴京一直排到你们洛阳,千里而不绝也。”言毕,轻捋红袖,藕臂浅出,立将酒杯抢回,一边斟酒自饮,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对“谷纹璧”,随手掷给朱友贞道:“喽,这是我母亲让我捎给你的见面礼。”
  朱友贞接过一看,心中窃喜道:“谷纹璧?这...这可是先秦瑰宝啊,我小时候向四娘讨要未果,为何她如今这般舍得?”
  朱静宸醉眼朦胧道:“我娘亲现在精研黄老,带发修习;心怡道学,清净寡欲。谷纹璧对她老人家来说,如同草芥野果,无足道哉。《周礼》有云:“公执三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你现在贵为均郡王,领洛阳牧,谷纹璧不恰好符合你的身份么?”
  朱友贞爽朗笑曰:“原来如此,那三哥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挂璧于缀,其兴勃焉。
  未几,朱友贞率领大梁水军返回洛阳,盛情邀请朱静宸、箫筝二佬、漕帮崔氏五虎、盐铁帮谢卿夫妇在郡王宫中入席。却说这郡王宫乃武则天时期的紫薇大殿,属于皇家建筑,亭榭鎏金,占地千亩;龙凤呈祥,气派不凡。
  崔氏五虎见罢,仰头赞叹道:“均郡王,没想到你的郡王府如此之宏伟壮丽,金碧生辉,真让咱们这些杭州帮的泥腿子大开眼界。”
  朱友贞谦逊道:“崔氏五位兄长,这里原先是前唐武曌的皇宫,在下只不过是鸠占鹊巢,就地夯坐罢了。如果说另兴土木,在其它地方修建一座郡王府,那就忒劳民伤财了。”
  崔金瓠举起大拇指道:“嗯,说的好极了。早听均郡王仪容端庄,风姿潇洒,乃天下奇美男子,今日方见,慨而万千。”
  此刻,卿且看对崔金瓠道:“崔帮主,你犯不着这般崇拜洛阳,其实在咱们杭州有一处地方比这里更为优美怡人。”
  朱静宸不喜,轻描淡写道:“卿姐姐,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古以来,杭州哪能与洛阳比?”
  卿且看反唇讪笑道:“静宸小姐,那你去过杭州没有?”朱静宸摇了摇头道:“未有。”卿且看道:“既然你没去过,那你怎知我们那里就没有地方比得过这均郡王府呢?”
  朱静宸道:“那你说说看,到底是甚么地方?”
  卿且看一字一眼道:“西湖鸢尾山庄。”
  朱友贞、朱静宸、箫筝二佬听罢,凝神静思。只听卿且看继续言道:“鸢尾山庄乃剑神林心通、琴魔秦含湮的府邸,整座西湖都在山庄之内,你说鸢尾山庄大不大?”
  言未绝,箫筝二佬摸须笑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很好,很好啊。”
  卿且看纳闷道:“二佬何出此言?”
  箫佬张归霸摸出玉箫揩拭道:“不怕卿姑娘见笑,咱箫筝二佬早就存有向林心通、秦含湮夫妇讨教之心。只不过这些年以来,不知林、秦隐居于何处,今听汝所言,大为欣喜若狂。”
  筝佬张归厚掀袂鼓髯,从座上离席,舞之蹈之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哈哈,我们兄弟二人终于可以和秦含湮的《天弦八音》一决雌雄。”说完拿起桌上酒壶酣畅饮尽,难掩极愉之情。
  崔氏五虎之一的崔正耀笑道:“筝佬前辈,我劝你不要去鸢尾山庄自讨没趣,以你的仙武之技还远远不是秦含湮的敌手。”
  崔太北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适才海鳅帮白延松、邢晃那般调戏静宸小姐,你都不敢吭声,可见筝佬你有点儿浪得虚名。”
  张归厚怒斥道:“混账!你们懂甚么?疏不知箫筝二佬和人比斗是有原则的。”
  崔氏五虎之一的崔保国正色道:“愿闻其详。”
  张归厚道:“原则很简单!不是高手,我们兄弟不上场。”
  崔保国疑惑道:“这么古怪的原则,江湖之中尚且首次听闻。那前辈你说说看,何种高手才够资格让你们二人出手?”
  张归厚道:“闻名遐迩之辈,各派掌门之徒,可以有资格。至于其余的嘛,要看他实际战力而详加审定,譬如藤原武藏、朝阳郡主以及无极老母还是够资格。”
  崔保国笑道:“嘿嘿,光说不练,简直是自欺欺人也。”
  霎时间,崔氏五虎、谢卿夫妇皆哄笑不止,俨然瞧不上箫筝二佬的狂妄之辞。
  张归厚当下寻思:“漕帮、盐铁帮不知老夫的手段,为之奈何?”思毕,正见紫薇大殿对面的明堂顶檐处有一对苍鹰伫立,于是对漕帮、盐铁帮帮众道:“诸位,此明堂高达百丈,耸入云霄。顶有雌雄二鸟,吾只要在廊下抚筝一曲,雌鸟伴舞,雄鸟伴鸣。”
  崔氏五虎、谢卿夫妇听罢笑曰:“这只能证明筝佬前辈的曲艺深通,感物召唤而已,并不能证明你的仙武之技。”
  张归厚将筝捧于桌上,对众人道:“那好。二鸟伴舞伴鸣以后,明堂殿内的牌匾书有“万像神宫”四字将变成“耆德魁辅”四字。”
  盐铁帮谢乙道站起身来,朝殿外望去,说道:“此处距离“万像神宫”牌匾尚有三百丈左右,筝佬的仙武在怎么厉害,皆会成强弩之末。”
  张归厚不答,只对朱友贞道:“均郡王,“万像神宫”牌匾乃前唐武则天昭彰炫耀之语,极不符合当今百姓利益。希望均郡王能以“耆德魁辅”为榜样,多为洛阳施以仁政。”
  朱友贞大喜道:“筝佬前辈此语甚合我意。不瞒各位,在下早就想将“万像神宫”四字更换,竟然有此良机,筝佬仅管施展绝技,好让大伙开开眼界。”
  张归厚道:“你同意了?”
  “那当然咯。”朱友贞如是说。
  “好,那就请大伙出殿观摩。”
  不移时,宴上所有人员纷纷弃盏,来到紫薇大殿廊下。然,崔氏五虎、谢卿夫妇面面相觑,皆呼不可能。朱静宸则拿着酒杯,醉醺醺地来到张归厚耳畔,低声说道:“喂,筝佬前辈!你是不是刚才喝醉了?丢了你的面子事小,但丢了父王的面子可就大了。倘若挑战失败,别人会嘲笑我父王朱温尽收些酒囊饭袋。”
  张归厚捋须笑道:“小姐且宽心,难道你也不相信老夫的实力么?”
  “那当然咯,明堂殿的牌匾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就连劲弩强弓都射不到那里去,何况人力乎?你快闪到一边,别站在这儿丢人现眼。”朱静宸说完,拉着崔氏五虎、谢卿夫妇暂且入殿喝酒。
  行未绝,只听清澈的和弦从耳边流过,众人皆感一腔的柔情,如火的心在咚咚跳动。那丰富的、细腻的情感,迷人的自然境界,在张归厚的指尖流动,给人带来无限的遐想。
  此刻,张归厚挑、滑、暗、拨,十指齐备,筝声将所有人的丝发在风中卷起,席上的杯盏兀自震动不已。倏地,明堂殿顶檐的两只苍鹰闻曲振振,一只嗥嗥有声,一只翩翩起舞。雄鹰是天音的清芳,雌鹰愿是乐者的薄羽,超然物外,乐在其中。音泉畅漾不疲,筝弦撩骚不已,当有诗为证:
  清风吹散入空去,
  尘世如水浮沉照,
  弦歌自绕行云飞。
  却有皓日当空笑。
  不一会,张归厚戛然停弦,鹰飞而走。朱友贞命令士兵将明堂殿内的牌匾取来一观,众人大惊。原来“万像神宫”四字被筝声劲气抹去的了无踪迹,取而代之的则是“耆德魁辅”。朱友贞见新鲜刻字龙飞蛇走,入木三分;沉势遒劲,妙笔巅毫,大喜曰:“此乃上天赐我也。小的们,拿朱漆宝墨,鸣炮助威。”
  梁军军士道:“遵令。”
  掺杂着隆隆炮声,朱友贞沿着“耆德魁辅”四字的凹槽填满朱漆宝墨,一眨眼前,书毕天成,说道:“小的们,复挂此匾。”哪知箫佬张归霸用玉箫轻轻一磕,牌匾如同离弦之箭,急速飞向空中,哐啷一声,高高挂在明堂殿殿首,引起满堂喝彩。
  朱静宸瞠目结舌,俯首向箫筝二佬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朱静宸一拜。”
  张归霸、张归厚扶曰:“小姐莫急,等我们打赢邙山掌门赵弄影,汝再拜不迟。”至此,漕帮、盐铁帮帮众皆惭愧连连,立对箫筝二佬刮目而看。
  正在这时,汴梁镇遏使氏叔琮奉朝阳郡主之令,来洛阳押送粮草,大步踏踏的到了紫薇大殿阶前。氏叔琮伸长脖子,耸着大鼻,挤着歪眼,正见筵席上堆满了佳肴美酒,于是二话不说,带锤匆匆入殿,端起盘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并大呼痛快。
  漕帮、盐铁帮帮众从没见过有如此丑陋剽悍之人,皆立于廊下噤若寒蝉。朱友贞低声道:“各位江湖朋友,此人乃我父王手下的头号猛将,名曰氏叔琮,别看他其貌不扬,但心地忒实。”
  崔氏五虎、谢卿夫妇拱手道:“均郡王,了解,了解。”
  稍顷,氏叔琮抹了油嘴,取出书函交给朱友贞道:“均郡王,三门峡的粮草暂不直接运往长安,而是由我亲自押往广通渠“广通仓”再做处理。喽,这是朝阳郡主亲笔书信,请您过目。”
  朱友贞拆信观之,得知驻扎在广通渠的单兴大都督军中缺粮少药,有如是从而改变了既定方针。于是道:“那好罢,氏大人,粮草已经登账在册,就由我的副将袁象先将军带你去取罢。”
  氏叔琮抱拳道:“多谢。”却说氏叔琮临走时,还把筵席上的猪头肉包裹在衣服中,一边大嘴啃着,一边跟着袁象先来到三门峡交割账目。一切就绪以后,氏叔琮着本部两万五千人押着粮草,浩浩荡荡地往单兴大都督处。
  然,漕帮、盐铁帮众人亲眼见到梁军人才济济、高手众多,回到杭州以后,遂不惧北宗六舵和海鳅帮,反而和朱友贞加大的合作力度。漕帮、盐铁帮每月往返三次洛阳,把大批的粮食、医药、布绢、盐铁等军需物资卸于三门峡,然后又由氏叔琮押送造册,运往广通渠“广通仓”储存。
  而朱静宸、箫筝二佬则于后日告别朱友贞,踏着翠绿,迎着朝阳,径往邙山紫霄大殿而来,此事暂且不提。
  却说周德威、北宗六舵、海鳅帮遭到朱友贞洛阳水军箭喝,仓皇逃到太原,将失利之事据实呈报给晋王李克用知晓。
  此时,文武两班人马立于晋阳宫中,李克用大怒曰:“哼!朱友贞这个庶出小儿,连胡须都没长齐,简直不识抬举,屡次和本王作对,孤誓灭之。”
  李克用大儿子李嗣源道:“父王,朱友贞在洛阳拥兵三十五万,舰船不计其数,实是难啃之骨。再说此人是朱温儿子中的佼佼者,不仅谦虚有礼,还有儒将之风。”
  十一太保史敬思不以为意道:“大哥,朱友贞不过就是个草茉雏儿,手无缚鸡之力。我愿为晋军先锋官,强渡黄河,袭扰洛阳,立斩朱友贞于马下。”
  李嗣源拍着史敬思的肩膀道:“非也。如今我军的头号大敌并不是洛阳朱友贞,而是朝阳郡主有如是。据探马来报,她正在长安昆明池举行大阅兵,拥兵六十万,誓言伐蜀,并言之凿凿曰:“首战必胜”。”
  史敬思大喜道:“很好,很好!我巴不得有如是马上去伐蜀哩。届时,咱们趁她关中空虚,在她后方猛戈一击,长安唾手可得。”
  李克用听罢不悦,对史敬思道:“十一儿,你想的还是太过肤浅。素不闻朝阳郡主诡计多端,万一她伐蜀是假的,目的是想诱我军渡河深入,为之奈何?”
  十二太保康君立抢着道:“这个好办,咱们按兵不动,不渡黄河不就行了么?”
  北宗六舵、海鳅帮帮众纷纷对李克用道:“晋王,十二太保所言不无道理。有如是伐她的蜀,和咱们晋地何干?犯不着跟着四川伪唐政府的李儇佬儿一起陪葬。”
  三太保李存勖亦向李克用躬身道:“是啊,父王,咱们只要不掺和齐、蜀战事,都能高枕无忧。”
  李克用长吁短叹一阵,用微微颤抖的手从桌上拾起一封金漆血书,恭敬递予康君立、北宗六舵、海鳅帮、李存勖等人阅览,原来这封秘函乃是唐僖宗用自己的鲜血亲笔所撰,上面只写了四个大字,乃“唇亡齿寒”。每字殷红,重于泰山。
  李克用虎目含泪,对众人道:“唇亡齿寒,唇亡齿寒啊。江湖有谚:“一将杀伐有如是,朝阳之后无郡主”。如果有如是一旦伐蜀成功,下个目标就是席卷中原,对付的便是我山西太原。哎,老夫“朱邪克用”已经风烛残年,死在有如是的紫霄神剑之下,无足惜哉。可是你们还很年轻,路还很长,倘若被有如是擒住,自身估且难以保全,就连妻儿皆会惨遭有如是屠戮。”
  大太保李嗣源、二太保李嗣昭、三太保李存勖、四太保李存信、五太保李存进、六太保李嗣本、七太保李嗣恩、八太保李存璋、九太保符存审、十太保李存贤、十一太保史敬思、十二太保康君立执信俱泣,踊跃欲试道:“父王,我们不再保守退缩,儿臣们愿为先锋,领兵六十万直取长安!朝阳不落,将士不还。”
  李克用拍膝大喜道:“好极了!这才是我沙陀族的英雄男儿。其实我们隔岸观火,根本就不现实。”
  这时,周德威摇着白纸扇,朗声道:“诸位太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不落的太阳。有如是只要伐蜀,便是她的死期,朝阳立刻就会变成夕阳。不过,我军渡河不能操之过急,以防朱友贞偷袭我军后方。”言毕,对李克用道:“王爷,微臣愿意秘密出使洛阳,用三寸不烂之舌,劝降朱友贞。”
  李克用狐疑道:“军师,果真?”
  “果真,果真。”
  “那军师此次秘密出使,所需何物?”
  周德威抚摸着白纸扇,答曰:“一斛珍珠足矣。”
  李克用鼓髯狂喜,下阶亲握周德威的双手,激动不已道:“倘若军师真能劝说朱友贞投靠,乃我大晋第一功臣也。以后你我兄弟相称,共享荣华。”
  周德威道:“王爷放心,有如是杀我亲哥,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翌日清晨,周德威稍作化妆,扮成一位江湖术士,轻车出了太原,望茅津渡来,于第四日晌午入了洛阳城。此刻正逢朱友贞鸾驾回郡王府,周德威手里拿起一串珍珠唱偈道:“珠数足矣,添子为立。”
  朱友贞在鸾驾上吃惊不小,忙令副将袁象先将这狂妄之徒周德威抓起来审问。牢狱之中,朱友贞怒斥曰:“大胆术士!居然敢在闹市之中口出悖逆之语。”
  周德威看了看绑在身上的手铐脚镣,佯装道:“均郡王,在下只不过是个卖珍珠的货郎,何有悖逆之语?”
  朱友贞道:“你刚才说甚么“天子为立”,不是悖逆,又是甚么?”
  周德威苦笑道:“哎,此“添”非彼“天”,是你听岔了。在我们晋地有一民俗,但凡无儿的妇人会把一串珍珠挂于梁上,祈求早日添得子嗣。叫作“珠数足矣,添子为立”。”
  朱友贞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多有得罪了,还请先生不要介意。”说着命小喽啰松绑则个。
  周德威重获自由,细细打量着朱友贞道:“常听人言,均郡王容貌圆润,风流倜傥,乃天下之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是。”朱友贞颔首道:“多谢先生赞誉,在下惶恐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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