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
  青妤疑了一声，以后寻羲是在吓她，垂眸问道：“公子是在讨厌青妤吗？”
  寻羲忙道：“没有，只是……”
  青妤一下子将手抵在他的嘴边，柔声道：“这便够了，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我想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寻羲一惊。
  “我娘已经不在了，你说可以治好我的眼睛，可我等不了那么久，就让我先跟着你，好吗？我不想留在这里，现在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你放心，我虽然是个瞎子，但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你的……”
  寻羲沉默。
  青妤又道：“你说你是妖，我信你，我不怕!”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求求你，我不要留在这里，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怕，我不要。”
  寻羲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想不到才刚出东海两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就像是做梦一样。他并不是嫌弃青妤是个瞎子，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凡人而已，他以为说出自己是妖就会吓住青妤，让她知难而退，可谁知根本无用。
  寻羲想了想，突然把脸凑到青妤面前，贴的很近，神秘的说了一句：“蛇妖，是会吃人的。”
  青妤这次没有闪躲，而是用她那空洞的眼神盯着寻羲，半响才吐出一个字：“嗯。”
  “嗯？”寻羲一愣。
  青妤红着脸，小声道：“若、若是公子愿意带上青妤，以后什么都听公子的！”
  寻羲摇头叹息，无奈道：“算了，反正我一个人路上也是无聊，就带上你吧，饿的时候还可以咬上一口，不差。”
  ※※※
  寻羲扶着青妤慢慢坐到床上，脱掉她的鞋子，只见她右脚脚踝处已经变得有些红肿了，寻羲伸手去触了一下，青妤登时疼得冷汗直流。
  寻羲为难道：“这怎么办？”
  青妤笑了一下道：“右边的柜子里有跌打药，我待会儿自己涂一点就好了，没事的。”
  “还待会儿？”寻羲摇摇头，从青妤说的柜子里找到一个红色的小瓶，拿到她面前，问道：“是这个吗？”
  青妤揭开盖子闻了一下，柔声道：“嗯，就是这个。”
  寻羲闻言准备帮她上药，可刚一蹲下，便听她怯生生道：“公子，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还、还是青妤自己来吧，我虽然瞎，但能照顾好自己的。”
  “哦。”
  寻羲也没多想，将药瓶递到她手中，然后拿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一坐下，便发现青妤裙摆上有几个地方已经破了，想来是刚才出去寻他的时候摔倒弄破的。
  青妤慢慢将药酒倒在脚踝处，用手轻轻涂抹均匀后，浅笑道：“好了。”
  “嗯。”
  寻羲答了一声，然后道：“那……你什么时候能起身和我去天虞山？”
  青妤呐呐道：“能让我先给我娘守完灵，然后好好安葬了以后吗？”
  寻羲皱眉：“要多久？”
  青妤想了想：“七天！”
  寻羲忙道：“一定要七天吗？”
  青妤低着头，看起来很挣扎，最后一咬牙，道：“那……那三天。”
  ……
  门外，丫鬟小茑悄悄退走，来到祠堂，跪在漆黑的棺木前流着泪，哭道：“夫人，你可以安息了……”
  三天后，青妤把家中的银两分了一些给家里的丫鬟和仆人，把家里店铺交给小茑全权打理，然后在徐氏的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便和寻羲离开了。
  而待二人离开后，小镇忽然变得动荡起来，大街小巷纷纷都在议论一件事情——
  此时，在徐氏绸缎庄外聚集着许多人，只因门口贴着一张用鲜血书写的告示，其上所言：“李家欺人太甚，欲强抢我徐家地契，逼迫我女儿嫁于李丙为妾，此番灭门罪有应得！”
  寥寥数字，却让众人遐想连篇，议论纷纷：
  “难道李府上下百条人命，全是这徐老太婆所为？”
  “听人说，这血书是徐家自己的丫鬟贴出来的，还能有假？再说，人命关天，谁敢拿此事开玩笑？也不怕李家的冤魂半夜爬上他的床头……”
  “唉，就算是李家强占她徐寡妇的地皮，但也不至于杀别人全家啊！啧啧，最毒妇人心呐！”
  “嘿，你瞎啊？没看还抢人家的女儿为妾啊，是你，你家孩子受了欺负，你不得讨回来啊？”
  “可再怎么说，也不能……”
  便在这时，忽地一个身披麻衣的丫鬟从门内走出，泣不成声：“夫人于三天前服毒自尽了。”
  “什么！”
  闻言，一个农夫打扮的老人险些瘫倒在地，幸好身后一个身着蓝衣道袍的俊朗男子及时将他扶住，担忧道：“老先生，您没事儿吧？”
  “小妹……”
  这老汉此时恍若受了刺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此人正是当初带寻羲前往徐氏绸缎庄的陈老汉，也是徐氏娘家的兄长。
  蓝衣道人伸手在陈老汉后颈一点，陈老汉顿时回过神来。而待他站住脚跟转身时，只见两个背影渐行渐远，他们背后，还绑着一柄长剑。
  众人散去之后，徐老汉将跪在门口的丫鬟小茑扶起，但不管他怎么询问，小茑始终都是那句：“夫人服毒自尽，小姐离家出走……”
  陈老汉仰天一叹，眼眶有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抬眼望去，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小妹，妤丫头……”
  此后，小镇上的人但凡闲暇时都会讨论这件李家仗势欺人，徐家灭其一门之事。
  而那天黄昏，两个蓝衣道人立在山崖之巅，远远眺望着这个平凡的小镇。
  忽地，二人开始交谈了起来：
  “师弟，你说，那妇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一百多人分明是被人用妖法抽干精血而亡，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老妇人所为？”
  “我当然知道不是那妇人做的，我是想问……她为什么要让别人以为是她做的？”
  闻言，那面若寒霜的男子缓缓道：“万物之终始，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寻得到缘由。”
  俊朗男子道：“可我就是想知道……”顿了顿，他剑眉一肃转身走去，“我已用拘灵术‘问’过李家那些尸体了，是任德所杀，此事不简单，他习得我浮玉道法，不可能看上这旁门左道之术，更不会无故取人精血，怕只怕这东海境内还藏着一只大妖！”
  ……
  而到底徐氏为什么这么做没人知晓，或许是她丈夫走后她厌倦了一切，早就有了一颗求死的心，只是放不下她那可怜的女儿，所以一直强撑着，如今她找到了可以托付的人，便再没有了牵绊。
  只是不知道她用服毒自尽换来的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到头来，没人把李府的命案怀疑到寻羲头上，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几天后，一个疯疯癫癫的男子跌跌撞撞回到小镇，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来到了李府，站在门口忽地凄厉地哭了起来，他这脏乱的模样，也不知还有没有人认识，这便是曾经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李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