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萱躺在夏宁身边，夏宁已经完全麻醉了。
  冬萱问着林博文，“关医生什么时候到？”
  “刚刚已经到达，正在和钟医生消毒换手术服。”见冬萱额头上爬着汗，林博文问，“很疼吧？”
  冬萱轻轻点头，“能不能给我麻醉？”
  林博文拿着纱布给冬萱擦汗，“关医生他们马上到，你得签完移植同意书。”
  “嗯。”就是抬手都会牵动脊椎，冬萱已经疼的使不上力，“我能不能牵着夏宁的手？”
  “没事，你牵。”
  冬萱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动不了。”
  连动动手都做不到了？林博文心口一颤，抿着唇握着冬萱的手去碰夏宁的手。
  冬萱挨到夏宁的小指，他努力去勾。林博文心疼的把夏宁的手和他重合，好让冬萱和他握着变成十指相扣。
  冬萱微微笑着说，“夏宁的手又大又暖。”
  林博文听着红了眼眶，“你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冬萱浅浅笑着，回想了半天，“十岁住到他家，他就对我特别好，那时候条件差，夏天睡觉热，他会给我扇扇子，一直扇到我睡着。冬天夜里他就把我抱在怀里，把我冰凉的脚夹在胯间。十三岁吧，还是十四岁，记不得，反正知道自己喜欢他的时候好像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十岁前我没念过书，突然能上学，我根本跟不上。夏宁是学霸，文华中学初一开始就按成绩分班，夏宁非要我好好学习考进他们班，还跟我补习。不过被他圈在怀里讲题我自然学不会，脑子里都被他占满了，什么都听不进去。我跟他吵了好多次架，结果他就瞎考来我们差班。不过那次我考的不错，和他没碰上。每个学期分班考试他都努力考低分，但没有一次跟我考到一个班。最后是高一的时候，他直接弃考，从全校第一，考来我们九班，把他爸气的要死。”
  冬萱笑，讲着讲着泪水就填满眼眶，“夏宁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他的零花钱多半都是给我买炒年糕，吃碎碎冰也永远把多的那一半给我。我总是为他在学校里有没有看我这种小事和他吵架，生气了他就拿碎碎冰把我哄好。
  不管我摔门去哪里他都会出来找，只有他知道我夜里怕黑。
  职工小区的侧路很少有人走，我们总是从那边手拉手回家。那个小路每次下雨就会淹水，不管积水是深是浅他都会背我淌水，他说因为他的腿比较长，但我知道他就是喜欢我而已。
  不管我怎么任性，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生气。就算我言语伤了他爸的心，他也都还是把我当作宝贝。
  下雪天他从闺迎坐三个小时的大巴过来就为了给我送件羽绒服，我过生日他也是大老远过来只为看我一眼。
  为了筹钱救我，他偷偷跑去卖肝源。我一个语音威胁他立刻来见我，他做完手术就冒着生命危险坐飞机。”
  冬萱说着，泪水源源不断顺着眼尾流到枕头上，自责的自问，“他这么好，我怎么就把他害成这样了？我甚至喝多了酒乱说话，叫他别出国留下来，害的一个最优秀的考生扔了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书要留在春本陪我，我太不懂事了。
  我还信错人告诉夏宁柯向儒是好人，害的夏宁被柯向儒泼硫酸。
  我有什么资格说我爱他？我已经把他的人生，把他的前途全都毁干净了。”
  冬萱流着泪微微摇头，“所以我真的有可能下肢瘫痪，因为坏事做的太多了，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惩罚我。”
  林博文也忍不住红了眼，握住冬萱的另一只手，安慰他说着，“夏宁这样死心塌地的爱着你，他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一切都是天意，造化弄人。”
  关永豪和钟医生一起进来，他向林博文微微点头，递过来一份签眼角膜移植同意书。
  钟医生对林博文说，“手术马上开始，对捐献者进行麻醉。”
  关永豪看着冬萱的眼睛问，“我们现在要把你的眼角膜给夏宁，最后一次向你确认。”
  “眼睛算什么，命都能给他。”冬萱握着夏宁的手，坦然的闭上双眼，“开始吧。”
  .
  一个小时后。
  林博文风尘仆仆归来，推门进手术室问着，“做完了么？”
  钟医生点点头，“手术很成功。”
  病床上两个少年眼睛上都蒙着纱布，手还握在一起，林博文推着冬萱的病床说，“救护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推他下去。”
  “不要碰到脸，小心伤口感染。”关永豪叮嘱，帮着林博文推动病床。
  两张床拉开了距离，无力插在一起的双手被迫分开，夏宁手腕搭在床沿，垂落的指尖微微一颤。
  病床一出来，夏轩澜就迎上来看，“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林博文说着，“夏宁一会儿会被推到八楼，你去病房等他。”
  夏轩澜扶着冬萱的病床一起往电梯间走，“让关柏霖先去病房等夏宁，我跟你们一起去医院，冬萱醒的时候我要在他身边。”
  林博文说着，“冬萱那边不是一会儿的事，你还是回病房吧，夏宁过不了多久就醒了。”
  夏轩澜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关医生他们刚到不久林博文就去联系综合医院的朋友准备加台紧急手术，救护车在嘉丽美大楼楼下等着冬萱，他还听关柏霖说冬萱手术前下身没知觉到尿失禁。
  “我怕冬萱有事...”
  “你去不去都改变不了现实。”林博文在电梯口握着夏轩澜的手，安慰他，“冬萱那边我守着，夜里夏宁睡了你再给我打电话。”
  “真希望他没事...”夏轩澜心头一颤，他担心冬萱。低头看到林博文握着自己的手，温暖的触感立刻传遍全身。
  林博文柔声说着，“乖啦，去等夏宁吧。”
  太温柔了，夏轩澜楞楞问着，“你和警察朋友说话也是这样么？”
  “什么？”林博文不懂。
  “抱歉。”夏轩澜晃过神来，赶紧先放开林博文的手，“那我去病房了，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
  五点多，夏宁醒了，他嘴角上扬，轻声念着，“萱...”
  夏轩澜就坐在床边，听到声音，去握夏宁的手，“醒了？”
  “爸？”夏宁感觉很好，心中带着激动，“我好像...能感觉到光！”
  天还亮着，夏宁就是眼前蒙着纱布也能感觉到亮度。
  “真好。”夏轩澜说着，“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接下来是适应期，你也一定要注意，避免伤口感染。如果你对新的眼角膜没有排斥，一年之内可以恢复到原来的视力。”
  夏宁可惜的说着，“真希望他在身边......”
  夏轩澜劝他，“冬萱一向执拗，他选择消失，就是不想让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既然他觉得离开是为了你好，你真的爱他就应该随他心意，我相信你真的变成他所谓的强者后，他会愿意见你的。”
  夏宁已经接受了冬萱离开的事实，喃喃念着，“他一个人流浪......他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夏轩澜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你出国后也是一个人生活，他为什么不能一个人生活？冬萱高二就来春本了，他的自理能力比你强。”
  “听爸的口气，你爱冬萱比我多。”夏宁蒙着眼，抬头望向夏轩澜，勾起嘴角，欣慰的一笑，“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我爱他的心从未改变。我会变成最优秀的人，亲口告诉他，我可以给他幸福的未来。”
  “加油吧。”夏轩澜百感交集，愁苦万千，夏宁算是振作起来了，可冬萱醒来后迎接他的将是黑暗的地狱，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