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的腰部以上已经完全悬空，河面狂风呼啸，吹得人根本无法取得平衡，甚至连河堤上突出的石块都够不到。
  南桑倒立着喘息了两口，突然扬声吼道：“池墨！放手！”
  池墨差点就要咬牙大骂：“南桑，你……”
  “放手！”南桑得嗓音嘶哑变调：“对不起……我必须要……！”
  池墨一愣，南桑突然用力一甩把他的手蹬开，整个人随着江沅坠进了河里！
  “南桑！”
  “桑姐！”
  河堤上的池墨和木流岚几乎要被南桑的举动惊呆了，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南桑会跳下水去。
  在木流岚还没有缓过劲来的那一瞬间，池墨一骨碌爬起来，快速地蹬掉鞋子，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越过河堤纵身向外一跃！
  河水扑面而来，瞬间重重拍进耳膜，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木流岚的一声惊呼。
  池墨吐着气泡浮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气，又一个猛子扎进河里，顺水奋力向前游。
  今天的气温算不上很低，夜晚的河水并不太冷，池墨的泅游速度又非常快；不多时他便感觉到前方水流紊乱，于是加紧几步冲上前，果然伸手碰到了一个人。
  那手感身形分明是南桑。
  池墨作为陈门的一把手，从小的各项训练是必不可少的，为防止遭遇到绑架，他还是正经接受过潜泳、飙车、野外生存等等必备技能训练的。
  南桑的游泳技术不差，但水性肯定不如池墨这种半专业人士那么好，三两下就从身后勒住了南桑，水花四溅中挣扎着靠了岸。
  “呼……呼……”池墨湿透的衬衣紧贴在胸肌上，随着喘息剧烈起伏，强行把南桑拖到河堤下一段石子滩上，捏着他的下巴就对着脸拍了好几下。
  这力道不算重，但也不轻，南桑忍了忍没忍住，终于喷出了咽喉里的好几口水来。
  “咳咳咳！……”南桑俯在粗砺的石子滩上，满脸是水狼狈不堪，被跑过来的木流岚用力裹进了自己怀里。
  “你疯了吗，这种水域也敢大半夜往下跳？她一心想死，你怎么可能救得回来！”木流岚几乎是怒吼道，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我刚才在水里抓到她了，”南桑呛咳着沙哑道：“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就……”
  木流岚用力一下下拍着南桑的背。
  “江沅这些跟着楚何，作为楚何的心腹，她手里肯定攥着楚何的不少秘密，这些秘密随便爆出一个，都可能是对楚何致命的危害，楚何不杀了她，只是和她一拍两散，已经是万分仁慈了，只是她自己不知足……”说到这里，池墨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远处闪烁着星光的天空，继续说，“我相信江沅自己也明白，就算楚何放过了她，楚门的人也不会就这样看着江沅带着秘密活下去，这样的结局对江沅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不知是情绪激动还是心有余悸，南桑的全身又湿又凉，颤抖得厉害。
  木流岚紧紧抓住她的掌心，让她把大半重心都撑在自己身上，几乎是以半抱半搂的姿态坐在河岸边，只听风裹挟着水声向河道远处咆哮而去，消失在遥远的平原尽头。
  “没用，救不回来的。”木流岚在南桑的耳边简洁有力地说道，“水中救援需要被救者配合，但她只想拉着你一起去死。江沅不喜欢你，她到死都没有放弃杀死你的念头，你不必自责了。”
  南桑发着抖点头，许久后靠在木流岚炽热的怀里，勉强渐渐平息下来。
  “楚何。”突然南桑毫无征兆地开口道，声音还是带着浸水过后的嘶哑：“他特别善于诱导这种本性中有点反社会倾向，或者心智没发展完全，容易被权力所蛊惑的年轻人。这是他天生的，从小就有这方面天赋，不仅对江沅，对季怀远，对我也……也……”
  “我知道。”木流岚沉声说。
  ……
  缅甸。
  山里的夜晚气温极低，自来水更是冰冷刺骨。
  左江就着水管草草洗了把脸，穿着衣服坐在床边，拿着自己的手机，背后窗外传来狂风凄厉悠长的哨子，窗棂间嘶嘶地漏着风。
  这已经是左江来到缅甸的第三天了，三天的时间他只找到了这个貌似和楚何那伙人有勾结的村子，事情的进展有点慢，让他有些着急了。
  月光终于从乌云中露出一角，穿过玻璃，映在左江的半边侧脸上，将他面色映得青白。
  他端详着手机通讯录中“老婆桑桑”那四个字，眼底的光芒亮得瘆人。
  隔壁甄诚的呼噜停止，大概翻了个身，床板吱呀吱呀作响，紧接着鼾声又响了起来。
  左江深吸一口气，大拇指缓缓伸向拨出键，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住了。
  远处不知何时响起轰鸣，那动静开始非常轻微，很快由远及近，在山林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楚，转眼循着山路来到村头。——竟然是好几辆车的引擎。在这样的偏僻的村庄，一连出现几辆车的概率都是小之又小，更不要说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左江强行按下纷乱的思绪，上半身向后倾，就靠近了不知已经积累出多少灰尘的窗台前，眯起眼睛向外望去。
  夜幕深沉浓重，又隔着太远的距离，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不一会儿只见村里唯一那条弯弯曲曲的土路的尽头，倏然同时闪现出了几盏大车灯！
  左江眼睛被远光灯刺得一闪，立刻闪过身。
  就那么片刻工夫，引擎声响大作，令人耳膜嗡嗡地一齐发起震来。
  乡村附近的人家里几乎每一户都养着一条狗，四下狗叫连成一片，远处也亮起了零星的灯光，传来村里人的推门呵斥声；足足好几分钟后那动静才稍微平息，车辆接二连三熄火，左江已经趁着那短暂的骚乱推开了锈得结结实实的窗户，从缝隙中向外望去。
  惨白的月光投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了为首两三个人的身影，走在最前边引路的老头倒不陌生，是左江傍晚刚见过的村长。
  而在他身后全身黑衣、一手插兜，抽着烟一言不发的是——运量眼神一下变了。
  是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