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那伙人说的差不多了，那个买家也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我便很自然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窗口，确实有点可惜了。”
  那买家哭丧着脸，一副悲痛万分的表情，对我说：“怎么能开出这种伴生料啊，就算不能开出来高冰紫罗兰，也不至于这样吧，这老天是不是在耍我玩啊！”
  我心想你选在这种地方开窗，就算老天爷想帮你都没法帮啊。
  稍稍缓了两秒，我看着他忿忿不平的样子，我就再次安慰道：“老哥你也别太伤心了，赌石嘛，神仙难断寸玉，这种事情都是常有的。你还是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想想接下来怎么弄吧。”
  那老哥想都没想，就很绝望的对我说：“还能怎么弄啊，现在都已经开出伴生料了，就算我想买都不可能有人愿意买的，哎，我就直接那师傅帮我随便来一刀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指望再出现什么奇迹了。”
  我看他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我就趁机对他说：“老哥你别这么说啊，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吗，总会有办法的。你现在不是想把这个石头出手么，实不相瞒，我其实对这个石头挺有兴趣的，主要我也不图别的，就寻思这石头能出紫罗兰，我想试试。”
  老哥听我这么说，他就愣了一下，他挺意外的看着我，眼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说：“兄弟，不是我不想卖你啊，只是这石头都已经开出伴生料了，你确定你想入手吗？万一切出来全是这种东西，那你的钱就全都打水漂了啊，我怕你到时候后悔，再怪我坑你。”
  我发现这个老哥赌石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心地倒是挺善良。
  其实这块石头，怎么说呢，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看到开出伴生料了，就会敬而远之，绝对不会过来碰。但是对我来说，这石头的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
  的确，这石头有可能一刀下去，全是这种垃圾的伴生料，拿到市场上去卖，也不过就是三万块钱一吨的东西。但是呢，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
  我有仔细研究过这块石头，其实除了开窗的这个位置，我还是觉得能够切出可以取货的好料。因为石头的大小摆在这里，只要能够取货的地方稍微多一点，那么我就很有可能翻盘赢下这次的赌局。
  这种事情这个老哥肯定是不懂也不知道的，我当然也不会去跟他讲这些。我看他挺为我考虑的，我就很客气也很感激的对他说：“没事老哥，这个石头你不是三万买的么，这钱在市面上可买不到好的紫罗兰手镯。我其实也没想着要一刀暴富，我就是想给我老婆一个惊喜。她就特别喜欢紫罗兰。所以只要这个石头稍微能切出一点能够取货的地方，那就足够了，就算不能做成手镯，随便弄个挂件也很有意义不是么？”
  那老哥听到我这么说，好像也感觉挺有道理的。
  他就点点头，微微皱眉看着我，再次问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如果你真的要买的话，我当然是愿意出手的，就怕你后悔啊。”
  他这句话刚说完，旁边的那几个朋友就一副很无语的态度，对他说道：“不是你是不是有病啊，人家都跟你说了想要买了，你就赶紧卖了得了。这种伴生料子能有人愿意买，我跟你说这都可以烧高香了知道吗？赶紧卖了咱们拿着这笔钱去干点什么不好啊，快点吧！不然一会儿人家真的改变主意了。”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是我也能听得清楚。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把我当成了冤大头。
  我心里感觉挺微妙的，不过我也没想着再去跟他们多说什么。
  反正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别无选择了，我只能拿着这块石头赌一把了。
  那老哥似乎是怕我听到这些话改变主意，或者是怕我不高兴，他就赶紧跟那几个朋友小声嘀咕了几句，估计就是让他们不要再当着我的面乱说。
  之后他稍显尴尬的朝我笑笑，跟我说：“那个，兄弟啊，这石头我是三万块钱入手的，你看看，你要是想要的话，你打算出多少钱啊？”
  我现在只想着尽快拿下这块石头，然后去研究接下来要怎么切，所以我一分钟都不想多浪费，我就很干脆的说：“这石头你不是三万块钱买的么，我就直接给你三万吧？”
  那老哥听我这么说再次愣了一下，可能遇到我这种愿意买伴生料的买家就已经让他感到很惊讶了，结果连价钱都一分没有少，他肯定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他看着我很不自然的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三，三万？你是认真的？你真的要花三万块钱来买这块石头？”
  我点点头，很认真的对他说：“嗯，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钱转给你。”
  那老哥的嘴角明显有些上扬，整张脸上都是一股藏不住的喜悦之情。
  毕竟本来眼看着就要拿三万块钱打水漂了，现在突然遇到我这么一个接盘侠，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要命，肯定会以为自己捡了便宜。
  他回头跟那几个朋友对视了一眼，那些朋友也都在不断点头疯狂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出手。他稍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很和善的对我说：“那，那行，那你给我转钱吧，转完钱这石头就是你的了。”
  “嗯，好的。”
  我应了一声，就掏出手机准备给他转钱。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又对我说道：“那个，你需不需要我给你立个字据什么的？”
  我估计他可能是怕我买了石头后悔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吧，结果他这话刚说完，他那几个朋友就凑过来纷纷对他说：“你脑子缺弦儿吧，这买卖石头都是双方自愿的，你还非要给人家立什么字据啊！赶紧收完钱咱们走人就得了，你可别在这里继续墨迹了！”
  那老哥的表情稍稍有点无奈，我能感觉到，他确实是个好人。不过我也没想过立字据。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最终会切出什么东西来，我也不可能反悔去找他退钱。所以我笑了笑，很干脆的对那老哥说：“没事，不用立，反正就是三万块钱的石头而已，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说完就很迅速的把钱给那老哥转了过去。
  他看到手机上的转账信息后，脸上的喜悦之情瞬间变得更加浓烈了。
  不过他可能是不太想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所以他一直挺克制的，还跟我说：“兄弟，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笑着回道：“不会的。”
  他好像还想再跟我说几句，但是旁边那几个朋友却都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估计是把我改变主意吧，他们就招呼那个老哥赶紧离开这儿。
  那老哥也就没再跟我多说，最后留下一句祝我好运，然后就跟着那几个朋友匆匆忙忙的走掉了。
  我看着他们走了，我就过去开始仔细的研究这块石头。
  旁边有几个人看到我接手了这个伴生料，还在那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觉得我脑残，觉得我是个煞笔。
  没关系，对我来说，旁人的看法没有任何意义，我一点都不会在意。
  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块石头切赢的概率，尽可能的提高！
  虽说我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我依然相信我自己，相信我爸在天之灵，一定能够保佑我度过这次难关！
  实际上，很多人可能对伴生料的理解不够透彻。
  我当然懂的也不算多，但是从我爸留下来的笔记里看的话，伴生料同样是可以切出好料子的。所谓伴生，指的就是同时存在，也就是说，这块石头里肯定还会有翡翠。只不过，难点就在于，这石头里到底是伴生的水沫子多，还是翡翠占据的地方多。
  只要翡翠能够取货的地方达到一定的量，那么我就很有信心能够赢下曲保国。
  我拿着手电沿着窗口打灯，入眼处全都是水沫子。
  我心里有点紧张，如果这些水沫子真的被里面的料子完全吃进去的话，那我这次就是彻底输了。我小心翼翼的往更远更深的地方看，我感觉这些水沫子好像并没有真的蔓延过去。也就是说，这些水沫子很可能就是一种假象，它只是聚集在了这一块表面上。
  我估算了一下那些水沫子大概能够蔓延到的位置，然后就拿笔在石头上面画了一道线。
  这时候，我突然听到叶总他们那边传来了一连串惊叹的声音。
  “我日啊，满料俏阳绿带金丝，这尼玛运气也太好了吧！”
  “这他吗羡慕啊，什么时候能轮到我来切出这种料子啊，吗的！”
  “这可不只是运气啊，人家那是有真本事的好吗？”
  我听着人群中的声音，转头朝那边看了看。
  不少人都聚集在了那里，似乎都想要沾一沾这种好运气。
  我心里并没有太过惊讶或者意外，因为这种结果也算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只不过，这对于我来说，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更加困难的挑战。
  那块石头满料的话，肯定是能够卖到四百万的，所以我现在切出的石头必须得超过这个价值，才能够赢了曲保国。
  我没有走过去看具体情况，直接回过身继续确认我画的这条线。
  没过几分钟，我忽然听到花百利在我身后惊讶的说道：“哇，靓仔，这个就是你今天选好的石头吗？”
  我回头一看，发现叶总他们也已经全都过来了，曲保国自然也在，他切出来的那块石头应该也被人收起来了。
  他的目光基本上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我身旁的石头。
  我尽量朝着众人笑了笑，我说：“对，这就是我今天选的石头，窗口已经开完了，马上就准备切了。”
  花百利歪着脖子朝石头上的窗口看了一眼，随后很不理解的看着我，说道：“这是伴生料？不是吧，靓仔，你在跟我们开玩笑吗？你知道刚刚曲大师那块石头切了多少钱吗？四百万！不是我看不起你啊，但是就这个伴生料，你让它怎么切出四百万啊？”
  他说话的表情挺夸张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我真的是个傻子一样。他一边说还一边看了叶总几眼，好像就是暗示他，你怎么选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来跟我玩游戏啊，这不是摆明了想要你输吗！
  叶总和方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我知道，曲保国切出四百万已经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了，如今又看到我选了个伴生料，他们自然会感觉希望渺茫。
  不过叶总终究是顶层圈子里的大老板，人家的气场在那呢。他一点都没有慌，也没有表现出不满或者是愤怒之类的情绪。他还是那副很豁达的模样，哈哈笑着跟我说：“伴生料子好啊，这种料子赌性大，要么输的彻底，要么一刀暴富，多刺激啊，我喜欢，行啊昭阳，这石头选的，有点意思。”
  我不知道叶总是不是真的懂这个料子，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撑撑场面，给我涨点气势。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已经破釜沉舟了，无论如何，我都得赢下这场游戏！
  那花百利在旁边配合着笑笑，尽管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他眼神里的那个不屑和嫌弃早就已经溢出来了。
  我也不管他是怎么想的，继续去研究我画的那道线。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曲保国一声没坑，他好像一直都在盯着我这个石头看。
  但是因为距离不是很近，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出这个石头的问题和潜力。
  我尽量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石头上，反复确认了几次之后，我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就伸手招呼那个切石头的师傅，我跟他说：“师傅，麻烦你在这儿给我来一刀，就沿着这条线切就行。”
  那师傅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就上机器准备开始切割。
  我照例递给他一根烟，表示感谢。
  然后我就往后退到了一旁。
  切割机的声音很快响起来，我的心跳也在同一时刻开始猛烈的颤动，就好像跟这块石头产生了某种共鸣似的。这种感觉很让人窒息，我不想让花百利他们看出我的心情，我就硬挺着，然后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着了一口一口的抽着。
  这时方瑶走到我旁边，她的脸色挺紧张也挺忧愁的，她很小声的对我说：“你怎么最后选了一个伴生料啊，这种料子你有把握吗？”
  我看着她，勉强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从容自然。
  我说：“你之前不是挺相信我的吗？”
  方瑶皱着眼眉回应道：“我是相信你啊，但是你选这个伴生料也太……”
  “太冒险了是吧？”
  我帮她把后面的话给说了出来。
  方瑶抿着嘴唇，很无奈的点点头。
  我又对她笑了一下，我说：“选这块石头，风险的确是挺大的，但是要想赢曲保国的话，也只有这块石头能有机会了，你应该明白的，我别无选择。”
  方瑶盯着我的眼睛，稍稍沉默了几秒，她轻声问道：“那你能有多大把握啊？”
  我没有立刻回应她。
  我仰头看向天花板，慢慢吐出一团烟雾。
  等到那些烟雾在我眼前消散，我才浅笑着摇了摇头，我说：“我也不知道，看老天了。”
  方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对我这个答案感到有些绝望，但是偏偏又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于是她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看着我说：“既然已经这样了，那现在我跟你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希望这次老天能帮帮我们吧。”
  我点点头，没再回应她。
  之后的时间里，我们这些人都围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
  因为切割机的噪音挺大的，大家也都没有什么讲话的心情。
  偶尔花百利会跟叶总说两句，接着很快就会再次沉默下来。
  中途我隐约听到他好像问了曲保国，问他，我这块石头有没有赢的希望。
  曲保国说话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但是我估计他说的应该是有，因为花百利当时就有点站不住了，他很不可思议的说那不就是一个伴生料么，怎么可能切出四百万？
  我不知道曲保国是怎么跟他解释的，反正最后他又安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似乎是很担心真的被我给切出奇迹。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乔恩也悄悄的跟我对视了几眼，不过全程都没有跟我讲话。她看我的眼神始终都是挺微妙的，我也没有细想太多。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我听到切割机的声音停了下来。
  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那切石头的师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就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开石头。
  我下意识的咬了咬嘴里的烟头，慢慢呼出一口气，接着就朝那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