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念闻言，面色有些阴沉，但还是有一些地方没有弄懂，“既然周铭怀大费周章弄垮了杜氏，又为什么这么好心收留杜天诺，还给她出钱养着她那个病秧子弟弟？这样的话说不过去！”
  叶楠轻蔑一笑，眼底尽是疯狂的恨意，手指死死扣进了掌心当中，任由痛意流窜上了神经末梢，声音微微有些激动的颤抖，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是，周铭怀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去做，因为他要时时刻刻防备着杜天诺知晓他才是害得她家家破人亡的人，所以他先手为强了，明里暗里都把杜天诺的思绪引到了H市顾家的头上，而当时这件事轰动一时，也有不少媒体记者看到顾…叔叔在G省出现过，也参加过了并购杜氏公司的会议，你说杜天诺她能不相信嘛！”
  顾振皱了皱眉，他当时确实是到过G省去了，也动过想要收购杜氏公司的念头，可最后他并没有沾染杜氏公司半分，就平白无故被人冠上这么一顶高帽子，任谁心头都有些愤怒之情，但顾振神色却有些古怪。
  赵愫霜见了之后，立马给了他一个手肘，“在想什么，表情这么怪？说，是不是还隐瞒了一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顾振胸口被撞得有些疼痛，却没有对赵愫霜大发雷霆，看了她一眼，端正了身姿淡淡说道：“杜天诺确实应该会相信周铭怀的话，因为我曾经在会议上碰到过周铭怀，但真正出手收购杜氏的人是周铭怀的大哥周铭奕，并不是什么周铭怀。”
  叶楠怔愣了一下，绞尽脑汁在回忆着，最后脸色有些微白，像是陡然间明白过来了：“那这么说来的话，走、私、贩、毒的人不是周铭怀，而是周铭奕么，这不可能的，我见过周铭奕，他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肮脏事情来的，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误会。”
  顾振轻叹口气：“叶楠，有些事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美好，周铭奕既然能够在他家公司面临被收购的危险，而给他自己给他弟弟强撑处一片天地，你说他会是那么简单的人嘛，况且那个时候的周铭怀才多大，顶多十来岁的样子，你说他是如何有那个渠道去干这些事的。”
  叶楠面上有些失神，显然有些不相信周铭奕会做出这种事来，“…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多少次都是他把我从周铭怀手上救下来的，还有他也救过小羽毛哥哥，不会欺负我，不会骂我，不会打我，甚至还对我笑，给我东西…”
  陡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急剧窜上了脑海，激得叶楠不得不停止了话语，单手死死捂住了咽喉，似是要呕吐，可是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能吐出来，眼泪却先掉落下来了。
  顾昱急忙将怀中的叶安佚转交到了顾振怀中，也不去看顾振抱着孩子僵硬下来的身子，挤开了商念，坐在了叶楠身边，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叶楠的后背上，轻柔带着一股心疼的味道在里面蔓延开来。
  赵菍霜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别开眼有些不忍心看着这样的叶楠。
  当年的事究竟是什么样的，叶楠大多数也都是道听途说，只有少部分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而有些人就给她灌输了这样的念头，那个时候秦羽也是一个小鬼头，纵使他有心护着莫初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可是有些事却不能避免。
  哪怕他已经察觉出了什么，却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为了防止莫初伤心难过，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商念心里大概隐隐约约都猜到了。
  “小初，你说周铭奕给你东西吃？”商念的声音有些平静，但是平静之下似乎又汹涌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隐隐有些暴怒的失控在边缘游走着。
  叶楠已然哭不出声音来了，那时她才四岁，虽早已记事，但对于细节却都是很模糊的，除非是非常重要，重要到令她难忘的事，她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商念也不想去责备她什么，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小小的一团，就要被逼着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亲近对她好的人也无可厚非，可是商念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秦羽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她保全下来的。
  “楠楠，这不关你的事，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往心里去！听话，放松下来，乖！”轻柔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让叶楠失神的瞳孔刹那间凝聚了起来，原本紧握的拳头已经松开，改去抓握顾昱的手，指尖是控制不住地颤抖，昭示着她的害怕，她的恐慌。
  “顾昱顾昱顾昱顾昱，顾昱...”叫着叫着，叶楠就哭了出来，悲戚后悔，害怕惊惧，都随着这逐渐深入下去的话题全都倾泻下来了。
  顾昱没有在开口说话了，只是静静抱着叶楠，目光如炬。
  原来一切都只是个骗局，演给她这个傻子看的一场骗局，可她却信了，还眼巴巴跟上去，让秦羽私底下受了那么多的苦痛，那人却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半分，甚至连痛苦都没有，每每只是恶声恶气的说她一通，耳后就拉着她的手拽着回去了。
  而她也从来不知道秦羽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把那种噬心啃骨的痛苦压下去的，那个时候他掌心都是湿润的，可她却从未察觉到每次秦羽的脸色是多么的不好看。
  “顾昱顾昱顾昱，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顾昱顾昱，你说我该怎么办，顾昱顾昱，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我没有死，如果死了的话，后面就不会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了，小羽毛哥哥…小羽毛哥哥和肖潇一定…一定也还活得好好的…”
  几乎是崩溃的话语不断从叶楠泛白颤抖的嘴唇中流泻下来，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极端的痛苦。
  而这种痛苦似乎也已经超出了她心脏脑海神经所能承受的范围，仅仅抓握住顾昱手的手力气大得让顾昱都感觉到了疼痛，可他眉宇都没有皱一下，强硬抱着她，不言不语，可是神情却冷彻下来，嘴里似乎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商念眼角漫上了薄红，有些无奈有些心疼，但更多的还是悲戚，说话的嗓音也是嘶哑得很，宛若粗粝砂纸擦过玻璃一般，刺得在场每个人心脏发疼，“小初，小初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事已至此，想改变也改变不了了，但是小初小羽他是真真切切待你好，想要你活下去的，所以你不能辜负他一片苦心，不然他泉下有知的话，也不会瞑目的。”
  秦羽喜欢叶楠，爱情未满，友情之上，亲情超出，那种炽烈得要将人燃烧的感情，全都给了一个名为莫初的小女孩儿，烧得人心尖儿发颤，却又忍不住发酸发疼！
  叶楠恍若未闻，商念怒了，直接将她紧紧捏成拳头的手拉在手中，躲开顾昱伸过来的手，强硬掰开了叶楠的手，神情却蓦然顿住了，眉宇间掠过一丝讶然的心疼，随后掰开她手指的动作也缓慢下来，轻柔下来。
  极淡极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叫商念这个七尺男儿嘴唇发抖，眼眶通红成了一片，眼底全是爆红的血丝。
  “小初小初，小羽他最爱的人是你，所以他甘愿自己选择死亡，也不想让你去面对这些事，其实事发之前的一个星期，小羽突然告诉我，说他后悔了，并不是后悔管你的事，也并不是后悔喜欢你，护着你，而是后悔做下这个决定，到现在我都还清清楚楚记得他当时的模样，眼眶通红，一副舍不得却强装潇洒的样子，说着舍不得离开你的话。”
  叶楠猛然抬头看着商念，眼睫上的泪水欲悬不落的，让她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遮挡住了里面所有的感情，却还是让她身边的人都能够清楚感觉到那股悲伤绝望的气息，静静流淌。
  顾昱也微微敛起了面上的神情，对秦羽有着说不上来的复杂感情，却唯独没有那份该有的嫉妒，明知道这人会在叶楠心里占据什么样的位置，可是他却无法生出嫉妒的心情来。
  “小羽他也是很舍不得小初你，可是当时的他已经被逼着走上了绝路，退路一点点被蚕食干净，小羽他真的没有丝毫退路了，或者说他自己亲手断绝了他所有的后路，他都无所畏惧，可是那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后悔了。”
  后悔这个决定，后悔为什么以后不陪在莫初身边，后悔….
  秦羽后悔太多太多的事，但是最让他不后悔的事就是照顾莫初，护着她，这是他此生最不后悔的事，也是最正确的一件事。
  “小初，小羽他真的什么事全都为你考虑到了，知晓你若是知道莫云也插手这件事了，间接害死了他和肖潇，你必定会恨上他，所以他让你不要恨，并不是因为莫云是你亲哥哥的事，而是他怕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怕你因为这段仇怨过得痛苦不堪，失去自我，所以他才叫你答应他，不去憎恨任何一个人。”
  很难，就连商念都觉得他自己做不到，更何况是当时心如死灰的叶楠呢。
  怕他大概也想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他才会留下那些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