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这柴房，三人都愣住了。这哪里是什么柴房，只见迎着门的案几上摆着笔墨纸砚，靠左边窗下一排条几上又是一层层的经卷，也有从前的一些诗词竹简等。最里边一个床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九弦的木琴，墙上还挂着笛子，就知她是个有趣的人。紧挨着右边一扇窗子下是一应的洗漱用具。整个屋子若不是那帐子颜色太过轻暖，这里真真就是一个读书的公子哥的书房了。
  秋儿先叫了人回去报信，说在这里吃斋饭呢。
  那云儿到底是年纪小，乍见了这几个姐姐也忘了扫雪的事，忙叫小红来烧火沏茶。
  玉英就问她道：“你可见过皇上了？”云儿说：“并没有见过的。”玉英又问：“那你可见过皇后？”云儿道：“皇后是见过的。她可是一个最慈悲之人。只是要我说这位皇后也是一个奇人。”
  玉英、秋儿就问：“有何奇的？”
  云儿道：“我同她一起时，闻她身上总有一股子香气，却又分不清是什么香。”
  “可是她衣裳上熏了什么香罢。”玉英道。
  “并非如此。据我知道的，皇后娘娘可是从来不往衣裳上熏什么香的。凡事都要从简，就连吃的膳食，有时她还拿来自己做呢。自打她进了宫，这宫里能裁的也裁了个八九分了。”
  “这倒真是个奇人了。赶明儿我进了宫，倒要好好瞧瞧这皇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妙人儿。”
  她们这里喝茶闲话，云儿又叫小红先做了几个清淡的菜，最后自己亲自动手做了一道叫素手擒天鹅的菜。听着这名字就好，几个人都不知这素手擒天鹅是何样膳食，问起来，云儿只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等菜都端上来，才知那素手擒鹅其实就是将一些绿色的菜叶子做成佛手状，再将鸡蛋打烂了撇去浮沫放屉上蒸半柱香的功夫，取出后加撒上事先调好的各种味道的小香料等。看着确实是一只纤纤素手擒了一只又白又肥的天鹅，可不就是素手擒天鹅了。吃起来佛手清香，天鹅软糯入口即化，实在是美味得很。
  “云儿，你这个素手擒天鹅简直是太好了。等我回去了也做一回给我家相公尝尝。赶明儿你若再有了好的也要教给我们。”
  云儿只笑不语。
  至此，她们便说好了，从今往后，每逢初一十五就到这里来聚。
  云儿在京城也算是有了朋友了。她姐姐得知此事，更是放了心了。
  转眼又到了默儿的百日。皇上下旨，四品以上官员家眷都可进宫吃喜面。玉英早早就收拾妥当，在家等着秋儿与孟辉两人。日头越过她家墙头时，秋儿差人来说要与妹妹们一同进宫，就不来会她了。玉英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孟辉来。又想着她是默儿的亲娘，大约也是要早去的。就叫了轿子，自已去了。到了宫门外，因她没有品位，轿子也是普通人家的，就有人上来拦着。她拿出皇上的贴子，侍卫才放她进去了。
  到了那里，见各路官员家眷已有许多先到了，这里也有她相识的，但多数她都不认识。只在人群里找秋儿与孟辉的影子。找了大半日，才找见了秋儿，她正与两个妹妹一起看大家拿来的贺礼。她才松了一口气，又看见那些个贺礼从周岁起至十几岁用的都有。想着自己的贺礼太过寒碜，不觉又脸红了。待她问起孟辉，秋儿道：“我也并没有见着她呢。不会是先来了，在里面罢。”
  却说孟辉此时还在家中踌躇着。身边的萍儿自打认了萍王妃做姐姐，凡事都要问一声姐姐。见孟辉还在那里呆坐着，就遣人去叫了她姐姐来。
  “皇上叫小姐进宫呢。可是姐姐看她这样子，我是劝不动的了。”
  萍王妃进了屋子四处看看。“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呢。这会儿子大约是躺下了。”
  王妃走进隔间去，见孟辉果然又躺下了。就走过去坐在一边劝她道：“要我说，你也该进宫去看看。你闺女离了你这些日子。就是你不想她，她也要想你呢。怎么还尽躺着。”
  劝了半晌，仍不见她有动静。见她脸朝里躺着，就去拉她。拉了半天也没拉动。王妃只好作罢。
  叫来萍儿道：“妹妹，你在这里好生看着她。我进宫去看看，回来再来看你们。”
  王妃去了。萍儿就在屋子里守着孟辉。一时又要小解，急忙跑到外面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回来了。进了屋子先到塌前看孟辉，见她仍是脸向里躺着，就叫了声小姐。她那里还是不见答话，也不动。萍儿就道：“小姐即使不想到宫里去，也该起来吃些东西，从早到晚直管这么躺着怎么行。”
  叫了半天，还是不见答应。萍儿也只好作罢，仍到门口坐着等王妃回来。
  及至天快黑时，王妃才回来了。萍儿急的什么似的，忙上前拉着道：“姐姐你可算来了。她竟是躺了一整天不曾动一动，我也叫了几回，总不见答应。看她只管这么躺着，就是好人也要躺出病来了。”
  王妃一边听她说，一边向里走去。进了隔间，果然见孟辉还是那样子躺着，也不梳头，头发散落的一枕都是。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搭在身子一侧。王妃上前先将她的长发捋顺些，再去拉她的手。这一挨上便心里一惊，怎么是凉的？
  “妹妹？”
  随着一声惊呼，萍儿也吓了一跳。过来一摸，才知道，她家小姐早没了气息。这一急不打紧，哭声便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外面的人又告诉了老爷夫人，一家子都过来看。
  范大人见是如此，也是顿足。长吁短叹道：“我这是什么命啊？”老夫人也哭着道：“我这儿媳竟是走得这样急呢。”
  萍儿早已哭晕了过去，想着自己这么守了她一天，竟不知她是何时丢了魂的。
  王妃见一家子都只管哭，也只得忍了泪，替她梳洗了，又叫人给她换上干净的新衣裳。
  “她倒走的干净，也不管她女儿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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