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外公离世
作者:
惜菌菌 更新:2021-03-20 14:58 字数:3255
又一年的春节来临了,徐梦曦有七天法定假期,还有元宵过后的7天年假。而在康大集团,徐梦曦在刚进去的两年内,一天年假都没有。
在春节假期里,徐梦曦很高兴地得知“花生糖”在西藏找到一位心仪的姑娘,并带着这位姑娘回到家乡过年。他告诉徐梦曦西藏姑娘勇敢善良,为爱主动,甘于奉献,矢志不渝,能娶到一位西藏姑娘当妻子,是自己的福气。
徐梦曦问:看来你铁定要留在西藏了。
“花生糖”:我去西藏之前,听闻西藏是个神秘的异域他乡。当我下了汽车,走在这片青青草原上时,那瞬间我意识到,这就是我一直寻觅的土地。你知道吗?有些地方,你可能今生从未去过,但当你见到这个地方时,你就舍不得走,仿佛自己来过这里,仿佛这里就是自己的故乡,仿佛生前居住在这里一样。你会再也不想离开这里,发誓从此与这块土地朝夕相处。这是你灵魂的栖息地。所以在刚来的一个月,即使我头疼欲裂,我也要坚持下来。如果我离开西藏,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徐梦曦:你真名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称呼你“花生糖”吧。
“花生糖”:哈哈,就叫我“花生糖”吧,我喜欢这名字。我买了一辆车,随时欢迎你和你男朋友来西藏找我玩。
徐梦曦:我要是有男朋友就好了。
“花生糖”:这几年没再谈过恋爱?
徐梦曦:一直单身着。
“花生糖”:你放不下初恋吧。
徐梦曦: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是吧。
“花生糖”:不是努力执着就能收获爱情。与其期待爱情,不如期待未来的自己。自己容易掌控,而且有一种稳重的实在感。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感知爱情、延伸爱情、稳固爱情。
徐梦曦:你觉得我太年轻?
“花生糖”:不要太神化爱情。我以前寄希望于一桩美轮美奂的爱情,来拯救我日渐堕落的心灵和身体。我最终发现,能拯救自己的唯有自己。当自己逃出黑暗的深渊,日益成长,有梦想有情怀,心灵踏实,一桩美满的爱情往往不期而遇。
徐梦曦:为什么你能想开,而我依然执拗。
“花生糖”:因为我曾经经历了漫长黑色心理历程。没经过风吹雨打,很难云淡风轻。我刚才的建议是错的。我现在觉得,你还是跟着你的心走,追随你想追随的。有些必不可少的路,必须亲自走过。
徐梦曦:你觉得我最终会和初恋复合吗?
“花生糖”:我不关心你和你的初恋是否会复合,我关心的是你是否幸福。
徐梦曦:我们算朋友吗?
“花生糖”:当然算啊!
“花生糖”是徐梦曦今生遇见的第二个人,只给予徐梦曦生命温暖,却从未造成伤痛的人。
元宵过后,徐梦曦再回家时,难过地发现,外公得了脑癌晚期。他躺在家里的床上,瘦骨嶙峋。因为太瘦,显得他双眼巨大,几颗摇摇欲坠的牙齿裸露在嘴唇外面,似乎想逃离这个将死之身。平日喜欢种菜的他,再也无力去院子地里劳作。
然而比他更痛苦的是徐梦曦的外婆,因为过不了多久,她的老伴病逝后,她就一个人了。
徐梦曦觉得,一旦外公去世,外婆一定也会追随外公离开人间。因为外婆一向十分依赖外公。
在女人们眼中,外婆嫁了一个好老公。在那个年代,外公算是文化人,高中毕业,还会修各种电器。外婆腿脚不好,弯腰蹲在河边洗衣服,一不小心容易跌落至河里。于是体贴的外公包揽了家中洗衣的工作。即使后来土地征用,房屋搬迁至政府规划的安置区里,水利设施齐全,但外公仍然给外婆洗衣服。
外公还擅长做菜,通常家里都是外公掌厨。正因为他厨艺高超,才赢得当年年轻的徐梦曦外婆一片芳心。外公脾气好,从来不发脾气,从来不指责外婆,从来不要求外婆。他像是父亲宠爱女儿一般,宠爱着外婆。
外婆一直坐在床边伺候外公,一步也不愿离开。大家都没将外公的病情实话告诉外婆,生怕外婆经不起打击。
有一天,家中来了亲戚来看望外公。当外婆在客厅里陪同亲戚时,徐梦曦走到外公的床前。
外公奇怪地看着徐梦曦,像是在使劲全身力气,用沙哑的声音问说:“梦梦,你有什么事情?”
“您觉得,有没有觉得——”徐梦曦哽咽了,她又鼓起勇气说,“一旦您离开人世,外婆会怎样。她受得了她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吗,她一个人会活得好吗?万一她伤心难过得茶饭不思,身体日渐憔悴——”
“你为何说这些?”外公问道。
“我觉得,在您走后,如果外婆失去对您的情感,她活得会好写。”徐梦曦小声地说,这是她第一次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和那个老头想的一样。”外公笑笑说。
“什么?”徐梦曦没想到外公也知道雾气老头。
“没错,那个老头来找过我,就在前几天。他偷偷告诉我,说他可以取走你外婆对我的情感,这样你外婆就不会在我死后痛不欲生。”
“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我很希望你外婆能忘记我,这样她便可以免受思念之痛。但我想了想,还是没答应那个老头。”
“为什么?”
“人的情感是一个人最珍贵的宝贝,也是区分人与人差异最有力的凭证。人一旦失去她某些情感,她就不是原来的她了。如此宝贵的情感,我没有权利剥夺你外婆的情感。就像我希望你外婆忘却对我的情感,但我不忍心亲自喂你外婆一杯忘情水。”
听了外公的这番话,徐梦曦心中翻涌出卖出钱涵的往事。此刻和外公相比,她觉得自己粗鄙残忍。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老头?”外公好奇地看着徐梦曦。
“我——因为这个老头也来找过我。”徐梦曦羞愧难当。
“那你卖掉那个人对你的情感了吗?”
徐梦曦看着外公,股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脸涨得通红。
“哎,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尊重一切人的情感。不论他是好是坏,不论你是否讨厌他,他的情感都是宝贵的,更何况是对你善意的情感。”
外公的话,让徐梦曦的眼泪不停地滴到衣领上。徐梦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今后可能都要生活在这种悔恨中不能自拔。
有一天,徐梦曦的外公对高梅和孙茂荣说:“甜甜已经过三十了吧?”
“嗯。”高梅和孙茂荣点头回应。
“她还没找男朋友吧。之前那个小伙叫什么名字?俞成立吧,我还记得他,虽然我没见过他。”徐梦曦的外公已经很久没出门,但脑子却愈加清晰。躺在床上的时日,他看清了很多他之前弄不懂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孙茂荣,说:“结婚不要太讲究门当户对,俞成立这小伙子是个踏实肯干的人,甜甜和他结婚会过上好日子的。”
“可是他们四年前已经分手了。”高梅提醒道。
“为什么会分手,你们肯定比我清楚。要不是你们从中阻扰,他们会分手嘛!”外公有些动怒。
“现在甜甜的心思都在跳舞上,很少参加社交活动。就算我让她和那小子复合,估计她自己也不愿意。”高梅说。
外公长叹一声说:“你们俩做的孽,却让孩子替你们受罪。”
清明前一天,徐梦曦的外公离世了。徐梦曦在白色的殡仪馆里送走了外公。公墓在殡仪馆边上。连绵的山坡上,整齐地伫立着一块块墓碑。
在去往公墓的路上,高梅双手托着她父亲的骨灰盒,徐梦曦的外婆在高红霞的搀扶下,缓慢地向前移动。一行人身穿白色丧服,神情忧伤。
公墓里放着忧伤的曲子,飘荡在整片墓园上空。守在路口的志愿者们,来自各个单位,为他们免费分发黄丝带和鲜花。道路一边是广阔的墓地,另一边种植着生机盎然的金盏菊,挂着五颜六色的风车,笑脸盈盈的晴雨娃娃在风中摇摆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似乎在转述生者的哀思和死者的安慰。洁白的点地梅星罗棋布地生长在嫩绿色的草坪上,苍劲有力的松柏威严地耸立在墓碑边上。
红花檵木玫红色花瓣和金边黄杨闪闪发光的叶片,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生命力极其旺盛。紫色、黄色、白色的角堇在风中尽兴地张扬。这种无止境的生命力,仿佛昭示世人,有种生生不息的东西会永存,即使在死后。
徐梦曦觉得,这喧嚣的尘世上,唯有这里是最清净的场所。人们安安静静,秩序井然,内心充满敬畏和礼貌。倘若自己能抛下执念,自己愿意来这里当一个守墓人。她觉得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没有压力,恪尽职守,自己应该能感悟出当下忙碌生活夺去的万物智慧。
那天过后,徐梦曦的外婆大病一场,人们以为她快要追随徐梦曦外公的脚步离开人间。但一天雨过天晴后,徐梦曦的外婆自己从床上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院子里遥看远处的万丈光芒。
之后她的病就好了。人们猜测那道光是徐梦曦外公派来的,医治好了她的病。也有人猜测徐梦曦外公托梦告诉她,让她好好活下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向前的人类总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毕竟死亡才是人类最恐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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