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快要吃饭的时间时，洛熙才想起，自己给米雅姐买的婚纱还没有送出去，而当洛熙想起来看向屏幕上的米雅时，米雅那笑盈盈的目光显示出，她早就注意到了这点，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额……那个，小北，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压要和米雅姐单独谈谈。”
  当着路小北的面把婚纱送给米雅，洛熙还是没有鼓起这个勇气做到，他打算着，等路小北被他赶出去之后，再拜托路小苗也别看，毕竟这么羞耻的事情，都可以当做是黑历史了。
  “嗯？你想干啥？还有啥是我不能知道的？是不是想要在背地里告状说我坏话，所以才想把我支开？”
  路小北一瞬间就警惕起来，不过她倒没有往什么奇怪的地方去想，反正还有监控在，洛熙这家伙也搞不了什么其他坏事。
  反倒是最近因为和洛熙逐渐熟络起来，所以愈发懒惰的路小北就把许多自己懒得做的事情拜托洛熙去做，比如什么把画的本子拿去印刷厂印刷然后拿到漫展上去卖什么的……
  不过洛熙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一番，然后就被精美的画面征服，不动声色的将以米雅和路小苗为原型的本子独自收藏之后，就把其他的拿去印刷了。
  当然，洛熙本人是抹不开那个面子去漫展出售本子的，全是拜托的其他人。
  “就是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就对了，放心，不是告你的状，那些事情我也有份好吧！”
  洛熙镇定的一匹的说到，路小北这丫头的性格已经被他摸透了，在想些什么事情他还会不知道？
  “加半个月零食！”
  “……成交，快点出去，等会午饭我请你吃汉堡。”
  洛熙有些催促着路小北离开，并且把一些刚刚路小北生产的垃圾装进一个塑料袋里，然后塞到路小北手中。
  “哼，神神秘秘的，大不了等会我问姐姐就是。”
  路小北小声的嘀咕，然后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拎着袋子向外走去，她只是懒了点，不是那种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八婆。
  反正哪怕有一天，洛熙真娶了米雅姐她也不觉得奇怪，比起网上那些可怜的肥仔抱着没有灵魂的纸片人叫老婆，米雅好歹还是能自我思考有一定感情情绪的心智模型。
  见路小北出去之后，洛熙才松了一口气，路小北这丫头还是比较好搞定的，人美心善，除了一些特殊的爱好之外，好像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无欲无求。
  “小苗姐，你可不可以也……”
  接下来轮到路小苗了，虽然以路小苗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取笑洛熙就是，但是洛熙自己心里是过不了那个坎的。
  “我不能知道吗？好吧，我明白了，等会我也不会查看这段时间的监控的，不过，洛熙你可不许欺负米雅，虽然米雅宠你纵容你，但是要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我也不会饶了你的！”
  路小苗愣了一下，在她看来，自己和米雅虽同为心智模型，但是她有着自己坚守的信念，不准备说出去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的。
  但既然这是洛熙和米雅之前的事情，或许还有些私密，她也不太好反驳，长久以来的学习中，她也知道，每个人类都有自己不愿说给别人听的秘密。
  洛熙再次向路小苗道了一声抱歉，这才按下路小苗关机的按钮。
  现在，小小的空间之类，就只剩下脸色有些尴尬的洛熙和一直笑而不语的米雅了。
  “那么，小熙弟弟，你要送给姐姐的礼物是什么呢？姐姐可是期待很久了呢。”
  视频中的米雅端庄美丽，伸手挽了一下因为场景中的风而飘散的亚麻色长发，等待着洛熙给她的答案。
  这唯美的一幕，让洛熙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屏幕上米雅出现之时的样子，那时一片蓝色玫瑰的花海之中，米雅身穿清凉的夏色长春，头上戴着一顶遮阳帽，巧笑嫣然。
  “好看吗？”
  “……好看。”
  “特意为和小熙弟弟相见所构筑的背景呢，小熙弟弟觉得好看，姐姐觉得很开心。”
  “我是说，米雅姐姐好看。”
  “唉？是这样吗？小熙弟弟这样说，姐姐有些害羞呢！不过，谢谢啦。”
  ……
  回忆之中的米雅姐，和现在一点都没变，看上去甚至更加漂亮几分。
  不过正要开口，并取出婚纱的洛熙，又有些犹豫了，真的要把那个婚纱拿出来吗？
  洛熙清楚的知道，自己最开始的时候，真的就只是想找一份糊口的工作，或许可以奢求工资高一点，能让自己和小雪在生活上面不至于拮据。
  米雅说她想明白恋爱的感觉，洛熙也只是当成了工作的需要了，毕竟于所长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工作便是完善心智模型的感情机制。
  可是相处久了之后，洛熙真的觉得，米雅就是一个温柔的姐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融入了他的生活中，还有路小北和路小苗，有时吵闹，有时嬉笑，这个研究所里的小小空间，似乎变成了另一个小家。
  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米雅了吗？洛熙不知道，也不敢否认，不然他凭什么在买婚纱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用自己的存款付账？不还是心里涌出的那一股暗示，不想让这一套与米雅姐匹配得如此完美的婚纱染上其他的纤尘和意义。
  可是，这个感情是真的吗？或者说，自己和米雅，真的能跨越那一片薄薄的屏幕，跨越人性，跨越阻隔，成为一对恋人吗？
  “提督……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突然，就在洛熙苦苦思索，在自己的脑海中挣扎的时候，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出现在耳畔，跨越了时空，空灵又清晰。
  这是小雪的声音！只是一瞬间，洛熙便从艰难的抉择中清醒过来。
  “那个，抱歉啊米雅姐，其实我这次买的礼物……是想和你开一个玩笑来着，不过我想想还是算了，这个玩笑有点过分，所以……我还是今天回去之后重新买一份礼物，明天再送给你吧。”
  说着，洛熙将装有婚纱的袋子拿在手中，并且打了一个死结。
  “傻瓜，无论时空，无论岁月，无论生死，我都愿意！”
  这是在某个璀璨的星空之下，洛熙对雪风的回答。
  那一天，明月净空，银河耀耀，映照着小雪如花的笑颜，而小雪的雪发飘然于风中，似乎还有几丝触及洛熙的脸颊，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洛熙已经记不清楚，这到底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一刻，但是雪风的问与自己的答，却非常深刻的烙印在记忆深处，似乎永远也抹不掉。
  “是这样吗？也没关系的，只要是小熙弟弟送的礼物，姐姐都很喜欢，但是小熙弟弟太害羞的话，姐姐也不会强求的。”
  米雅的眼神在微不可查的一瞬间内晦暗了一下，然后便不着痕迹的消失，以至于洛熙根本没有察觉。
  “不过，小熙居然想捉弄姐姐，光是这一点，就必须要惩罚哦~”
  屏幕中的米雅的身体微微前倾，俏皮的闭着一只眼睛说到。
  “额，不是吧……行，米雅姐你说吧，什么惩罚？”
  洛熙有些小害怕，米雅姐有时候的小腹黑，着实有点让他哭笑不得，这一次大概也逃不掉了。
  “嘛~现在姐姐还没有想好，那就让小熙弟弟答应姐姐做三件事好了，我记得很多的故事里面，都有这种情节的呢。”
  米雅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竖起右手的三根手指说到，眼中也闪现皎洁的目光。
  无奈的洛熙只能点头答应，反正以米雅姐的性格，最多也不过是些小要求而已，温柔的米雅姐还从来没生气过，更不可能让人做为难的事情，大……概？
  婚纱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洛熙赶紧将一边的储物箱打开，将手中的袋子放入其中，带回家也不太好，还是暂时放在这里面吧。
  答应了路小北请她吃东西，洛熙也不能耽搁太久时间，否则到时候又被路小北胡乱找理由敲诈一番。
  洛熙离去之前，重新将路小苗给启动，本来上班时间心智模型就应该一直开启着，洛熙已经是小小违规了。
  “为什么不说真话呢？你是知道的，那里面装的是什么的吧。”
  直到确认洛熙真的离开，路小苗才轻声开口说到。
  “小苗……你不懂的……”
  屏幕之中，米雅转过身去，欣赏着被自己创造出来的风景，只是背景显得有些落寞。
  “就因为，我们只是‘心智模型’……吗？”
  说完这一句并非追问的言语，路小苗也沉默了，不再说话。
  环视了一下这小小空间，路小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与她一同从混沌中醒来的米雅。
  创造她们的到底是谁，她们并不知道，只记得能记录“信息”开始，她们便一直呆在这个研究所的小小空间之内，尽管研究员们给了他们大量可以查找的信息，甚至可以构建出这个世界大部分的面貌，但是在她们未知的核心之中，也有着莫名的一些渴望。
  对于路小苗来说，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路小苗，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告诉自己她是自己的妹妹。
  那时的路小北和现在不一样，不光是年龄体型，还有其他几乎一切能表述路小北的东西。
  最让路小苗难忘的，是小小的路小北眼神中，那一抹化不开的黑色，让“初生”的路小苗，瞬间找到了要一生守护的事情。
  不可自拔的，路小苗对小小少女叫出了那一声“妹妹”，而正是这一声，让小小的路小北的眼神中出现一丝光亮，冲淡了黑色的部分。
  可是米雅呢？就算同为心智模型，米雅和自己是全然不同的，比起那时的自己，米雅更加符合“人工智能”那种东西，即便有着温柔的声音，温柔的表情，但是，假的让路小苗没来由升起一种情绪，在资料库中，那叫做厌恶。
  但是，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应该是洛熙到来之前的时候吧，研究所特意尝试一次的实验，那就是让米雅连上外面的网络，自己去寻找合适的守护者。
  在那天之后，米雅便逐渐变了，变成了路小苗说不出的感觉，若是硬要说的话，那就是米雅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呐，小苗，我们诞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许久之后，米雅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不过让路小苗诧异的是，声音似乎出现了颤抖，这几乎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我不知道，或许我们也只是人类为了进步而制造出来的工具吧，我们只是测试的版本，也许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我们’被制造出来。”
  路小苗只能用标准的逻辑来回答，这也是路小苗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理由。
  “可是，为什么要赋予我们感情和欲望呢？让我们只是一个无感情的机器不是更好吗？那样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不是吗？”
  面对米雅的质问，路小北也给不出答案，说到底，她也不是真正的人类，怎么会知道人类的想法，说的简单粗暴一些，人类就不怕拥有思想和感情的她们，像科幻作品中那样掀起智械革命？
  “每一天，小熙弟弟到来的时候，我都非常开心，并且期待着他会给我什么礼物，然后就这样快乐的过完每一天。今天早上，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将礼物送给我，我实在忍不住，便扫描了一下。”
  “你知道吗？当我看见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我能感觉到核心在欢呼雀跃，我期待着他将礼物送给我并且向我害羞表白或者用其他言语掩饰的那一刻……”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我不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只是一个冰冷的机器，就算我把细节刻画得再美丽，面容描绘得再精致，也终究只是一副画啊！”
  似乎是所有的不甘，都化作呐喊，回荡在这小小的空间之中，还有那，没有眼泪的哭泣。
  生而为人，可有亲朋友恋，可有喜怒哀乐，但是生而为虚妄，又能够拥有什么呢？少有希冀，那便是踏过线的罪恶，是绝不可逃脱的束缚，也是会被平凡所斥责指责的陌路。
  看着哭泣中的米雅，路小苗却再说不出话来，要怪，就只能怪她们这非人之物，却拥有人之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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