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太子更阑
作者:风萧安安      更新:2021-03-20 12:05      字数:3397
  “雎夜,此事你怎么看?”
  闻言,雎夜抬头看去,云霁从那方羽线织绣而成的幽兰屏风后走出,白衣如雪,三千青丝垂落,鬓边两缕用银丝发带绑起,隽绝美幽的眸光颜色深寂,散发出冰冷的寒光。
  “谋划此事之人定是我魔族中人,否则他不可能会知晓我族如此隐秘的禁术,所以属下猜测此人是......”
  “罢了,不必再说,本君心中有数。”云霁敛眸,伸手整理好衣襟,顺着紫檀木阶梯走下,他慢慢走至窗边,身后雎夜又道:“君上,恕属下放肆,属下虽有此猜想,但终究只是猜想。要是他日找到真正的幕后操手,莫要再妇人之仁了。”
  “妇人之仁?”云霁轻声呢喃一遍,须臾,才道:“在冥海这两万年来本君看明白了许多事,从前我视六界为无物,天下的安危于我云霁而言实在不值一提。可如今我却向往平和安稳的日子,父君若是看见他的孩儿如此作为,只怕会很是气恼吧。”
  “先君会理解君上您的。”雎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云霁苦涩一笑,道:“六界皆知父君暴戾无情,残忍至极,可谓人人谈之色变,万分惊恐。在他看来,本君只不过是懦弱无能罢了,理解?根本不会。”
  “但是属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该说不该说。”
  云霁转眸睨他一眼,似有些不快,道:“你知道本君最不喜他人如此讲话,有什么就说出来。”雎夜尴尬一笑,道:“属下知错,望君上恕罪。”
  “说吧。”
  “属下猜想之人不是已在两万年前归寂了吗?毕竟此事一出,掀动整个六界,就连九泱神境也有人前来吊唁,不可能有假。但是该禁术的确十分隐秘,如若不是此人那般身份能力根本不可能掌握得如此精准。”云霁静静地看着窗外小山流水,青草茵茵,红花争艳,双眸却在不经意间变得悲恸,似有化不开的哀愁。
  见云霁一时半刻都没有答复,雎夜抬头唤了一声:“君上?”
  “那一年,我亲眼看见大哥在我身前倒下,那把本该刺进我胸膛的剑,他为我挡了上去,但是他却没想到,他贴身穿着的那件赤金软甲早已被人换成了普通的甲衣,一剑穿心,必死无疑。那时我以为他没事,但是我亲眼看着他的战甲渐渐被血染透,这么多年,我永远都没能忘记大哥回头望向我时的神情,竟是那般痛苦。”云霁紧抿着双唇,声音颤抖。
  他的大哥,乃是两万年前鼎鼎有名的魔界太子殿下,云璃。
  “当年父君为了复活大哥将他的肉身安放在了我魔族圣地璃霁塔中,并设下重重结界,将自身大半的灵力渡给了大哥。但还是没能挽回什么,大哥的魂魄终是归寂,再无声息。”
  “父君战死后,结界的灵力也渐渐消失。本君后来去璃霁塔找寻大哥的遗体,璃霁塔七七四十九层,本君却只能走至第四十八层,最后一层的结界实在无力破开。”云霁将手伸进衣襟内,拿出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羊脂软玉,温泽细腻,色透雪白。挂着的流苏乃是凤凰羽毛制成的线穗,若有阳光,呈现七色。那白玉一角刻着一字“霁”,云霁将玉佩翻至背面,那是一块琉璃,晶莹剔透,其色琉云璃彩,甚是瑰丽,琉璃一角刻着另外一字“璃”。
  “这块璃玉是母君临终前交给大哥的,那时本君觉得流苏的颜色奇特便偷偷拿了来。大哥发觉后并没有怪罪,只对我说母君惟愿你我兄弟二人能相互扶持,如同这块璃玉,紧紧相靠。”
  “再后来,璃玉一直放在本君这里。”
  “大哥从小就让着本君,从未苛责过半句,本君却连谋害他的凶手都找不到。”云霁低头看着“璃”字,这个字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也是父君心中永远的痛,更是整个魔界永远的痛。
  六界皆知,魔族太子云璃。
  听族人说,大哥出生时,魔界的天没了往日的阴沉煞色,乌压压的天空全化作琉璃之色,炫彩夺目,堪比仙界第九重天,他不仅颜容绝丽,更是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灵力高强,小小年纪便被封了太子之位,在储君之位时,魔界与六界停了数万年的战事,出使仙界,拜访九泱,众仙神君无不叹服,无不敬仰。
  他归寂那一年,前来吊唁之人可谓是人山人海,就连从不轻易露面的九泱神族也派了神君前来。
  这魔君之位本是大哥的,只有他才能胜任此位。
  “雎夜,本君懂你所想,此禁术一般人控制不了,且那日使此术之人可谓是手法娴熟,灵力不仅强,且十分凌厉,带着势必的杀气。这个术法需索取千人精血,百人灵力炼制,可谓是残酷狠毒。你有这般猜想是因为你觉得知晓并能控制此术的人除了本君便只有大哥,且大哥灵力修为远远在我之上,才能如此驾轻就熟。”
  “君上恕罪,属下并非质疑君上的能力。只是太子殿下的修为比之先君都要更甚一筹,实为绝顶天才。”
  “无妨,本君少时懒怠不堪,成年后虽有大哥教导,但无奈性子急躁要强,总是不把大哥的话放在心上。被关在冥海这两万年倒是心境平和了许多,修为这才高了一些。”
  云霁说完,转身过来,眸光直直地看着雎夜,道:“大哥为人本君再清楚不过,他是不会牺牲如此多无辜之人性命的,再者,此术也是大哥封印成禁术的,所以必不会是他。”雎夜小心翼翼地望向云霁的双眼,君上眼中尽是对太子殿下的深信不疑与敬仰,于是乎立马跪在地上,道:“君上恕罪,属下实在愚蠢。”
  云霁将璃玉放回胸口衣襟处,淡淡开口道:“罢了,你起来吧,此事不怪你,你也只是审时度势而已。”
  雎夜心中满是悔意,太子殿下那般善良之人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谢君上饶恕之恩。”
  “你下去吧,将那些傀儡尸身一一厚葬,本君想去一趟璃霁塔。”话毕,云霁抬脚走去。雎夜看着自家君上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着实难受,自己怎么能够去怀疑揣度太子殿下?
  那位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
  “言儿。”
  轻言紧闭着双眸,让人只觉她此时很是痛苦。
  “你是谁?”
  似是梦中,轻言一身白雪纱衣正跌倒在一片落花中,前方不远处,一个朦胧的身影,披上一层月白颜色,隐约只能看见雨烟般模糊的轮廓。
  那人又唤一声——
  “言儿。”
  “小言!”
  “言丫头!”
  耳畔又是谁在呼喊?
  轻言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轻酩与明戟二人正神色焦急地看着自己。
  “可是梦魇了?”明戟说完就伸手去把脉,轻言下意识地收回了手,道:“我无妨,只是伤口愈合之后轻微有些痛痒罢了。”
  “没事就好。”
  “哥,明戟,你们先出去吧。躺了这么些日子,我的伤也好了大半,不必再如此紧张了,我换身衣服,随处走走。”轻言淡笑着,眸光丽色,暗寂泛光,灿若星辰,唇角微扬如三月媚日。两人见轻言说笑,也慰然地笑了。
  “那我们在外面等你,一道同去,如何?”明戟清朗一笑道。
  “不了,我想一个人好好走走看看。”轻酩见她眉目间冷清睥睨,转瞬间,只觉她日臻成熟,再无半分慵懒邪气,自己身为哥哥是该为妹妹高兴,还是难过呢?轻酩深邃绚丽的眸光少许黯淡。
  “你重伤初愈,莫要走得太远,明戟,我们先走吧。”轻酩揉了揉轻言的头发爱切地说道,“如此,你照顾好自己。”明戟也说了声后,两人便出去了,轻酩又往里看了眼轻言,这才关上了木门。
  “我说你啊轻酩,轻言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你还整天这么担心她做什么?”明戟搂过轻酩的左肩,又道:“虽说我比你们只年长了那么几岁,但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还不了解言丫头么?她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了,我们做上神的哪个不是历经千锤百炼的?你这个哥哥莫要再这般杞人忧天了。”
  千锤百炼?又何止千锤百炼呢?回想过去十几万年的光阴,轻酩飒然淡笑。
  “笑什么呢?”
  轻酩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纤长皓雪般的手将明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给推开,没等明戟反应,步履儒雅地向前走去。
  “好兄弟之间不就是勾肩搭背吗?”明戟质问一声,紧追上去。
  “谁与你是兄弟?我可只有小言这一个妹妹。”轻酩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着,明戟瞥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道:“罢了,去我殿中坐坐吧,凡域族人进献了一种好茶,夸得那叫一个神乎其乎,咱俩一起品评品评?”轻酩继续走着,明戟见他不答,又问道:“你去不去?”
  “我这不是在去的路上吗?”轻酩转眸看他无奈生气的样子刹那间大笑起来。
  轻言听着门外轻酩二人嬉笑的声音,心情复杂,她轻轻掀开身上盖着的千蚕羽被,光着的脚丫雪白剔透,纤柔轻细,玉足如莲。一旁的紫檀木桌上放着几个水晶托盘,里面叠齐地是新做的衣裙和几双白绒锦靴。
  轻言脱下身上的里衣,脂肤滑嫩的背,奇白不若病状,清骨如蝶,可叹的是那些纵横交错大小不一或深或浅的伤疤。素手一挥,整个人徜徉在一片白光中,等光渐渐散去,只见轻言一袭白衣,广袖长裙流仙如幻,白羽银线织绣成一朵朵空谷幽兰,栩栩如生,倾泻粼粼银光,身姿纤瘦高挑,周身散发着寒气,幽深的眸耀着冷厉的光。
  此梦反反复复做了许多次,都道梦是虚幻,可为何梦中之景会是我九泱花域呢?
  轻言蹙着眉思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