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伤
作者:哗东君      更新:2021-03-20 06:37      字数:2485
  踏!
  踏!
  踏!
  节奏的脚步声回响,在这阴暗的地牢里显得恐怖。
  那是审判的脚步声,会给犯人带来死亡的信息。
  身穿白袍金缕的执行官走着,手里端着一张托盘,上面放着各种精致的刑具。
  他只有一个人,一脸严肃,准备去送一位身份高贵的人上路。
  不,不对,他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一道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九岁的小男孩,一直跟着他,藏在他的阴影里。
  走过火把,恍惚间才能看到那个瘦小的男孩。
  初见男孩的人都会注意他的眼睛,黑瞳比普通人大了一圈,黑得没有任何杂质。
  凝视他的眼睛就像凝视没有星辰和月亮的黑夜。
  男孩跟着行刑官一步一随的走着,紧绷着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行刑官想起男孩对他说的话,男孩请求的语气轻柔而温顺,就像是在请嬷嬷放他出去玩一会儿。
  只是这对尚且年幼的他来说太过于残酷了,男孩将亲眼看着那个人死去。
  “她的眼里你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是献给邪神的祭品,现在去看她还有什么意义呢?”
  行刑官轻轻叹了口气,这般回答他,言语中充满了怜悯。
  “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男孩低下头去。
  这是行刑官第一次在男孩的声音里察觉到悲伤,那种悲伤很平静却浩瀚,就像铁灰色的大海无声地涨潮。
  “害怕么?”行刑官低声问。
  男孩点了点了点头。
  “跟着我。”
  行刑官这样回答他,就这样对话结束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窟,也是一座监狱,往下一层又一层的兴建。
  这是羽国最严格的地方,非罪大恶极之辈无法被关在这里,他们每一个都是死刑。
  监狱越往下房间就越少,犯人的罪恶也就越重。
  升降机建立在地窟的中心,形似一根无依无靠的神柱。
  它伫立在那里,从最底层连接最上层,它是透明的,阵法刻画在上面,是羽国的杰作。
  行刑官穿过走廊进入到监狱,笔直的向升降机走去。
  他前面就是无尽的深渊,与升降机之间隔着一道天堑,他来到悬崖峭壁上没有犹豫,一步踏空。
  但是他并没有坠落,被蓝色的光拖住了,蓝色的光线流转,向着中心延伸。
  终于,被隐藏的都点亮,这是一座悬桥。
  监狱每一层都有悬桥,它们也是透明的,如同玻璃制品,都以升降机为中心呈十字状,各自延伸至四周的壁墙。
  行刑官沿着悬桥走进升降机,他的身后跟着那个小男孩,男孩低头看了看脚下,深不见底。
  谁能面对深渊而面不改色?男孩完全不是该有的表情,他双眼淡然,无喜无悲,没有恐惧。
  他们两人走进升降机,机械运转,开始下降。
  穿过一层又一层监狱,机械终于停了下来,现在的他们已经处于地下极深的位置,同样也说明了犯人的特殊性。
  机械门打开,男孩跟着行刑官走了出来,沿着悬桥走到了崖壁上的走廊。
  “十三”
  男孩看着高挂的指示牌,明白了这里是第几层。
  这一层一共有七个房间,而犯人只有一个,被关到这里的犯人来头大的惊人,羽国皇后。
  能将皇后打入大牢的人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羽国的皇帝,那个九五至尊的男人,皇后的丈夫。
  男孩跟着行刑官牢门前,房门打开,看到了那个女人。
  身姿如蛇一般妖娆的女人,在这阴冷的地窟之中,她只有一件长裙御寒。
  黑色的长裙将她的身体完全遮挡,只漏出两只脚踝,水晶鞋被她穿在脚上,哪怕变成阶下囚她也同样美丽。
  皇帝爱她,所以哪怕她身处地牢,也要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丑陋的囚服不应该穿在她的身上。
  她嫁给皇帝并生下邪恶的孩子,她是至美至诱惑的女人,俗世的男人在她面前无法克制欲望。
  她被捆绑在十字架上,好像在沉睡,头颅无力地垂悬,身体被迫的站着。
  黑色如瀑的长发拖在地上,遮盖了半张脸,她是异端,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羽国皇后信奉邪教,是羽国之耻,她必死无疑,皇帝也救不了她。
  听到开门声,十字架上的女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像夏季的海水那样清澈湛蓝,掩映在浓密的睫毛下。
  她悠悠的醒来,看到行刑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没有过来再次看她一眼。
  她又看向了旁边的男孩,眼睛忽然亮了,她露出一丝微笑,很可爱的孩子,味道一定很美味。
  男孩同样看着她,男孩的眼睛里只有她,她如夜色之蛇那样妖娆地舒展身体。
  “见过皇后娘娘。”
  行刑官躬身见礼,他的话打断了男孩的出神,他不能像男孩那般直视皇后,那是莫大的僭越。
  同样的,也是因为他无法抵挡邪恶力量,皇后从邪神那里得来的力量。
  行刑官低着头不敢起身,他怕一起身就再也无法下杀手了,他怕自己义无反顾的堕入爱的深渊。
  男孩一步步走向前去,与女人越来越近,他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微笑,看着女人的双眼。
  女子面目慈祥,看着走近的男孩,努力保持着平静,只是扭动的身体显示着她的躁动。
  男孩终于走近了,他仰头看着女人,像是要说一些悄悄话,但是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男孩只是走到女人面前,轻轻地把她抱进怀里,孩子拥抱母亲那样。
  女人筋疲力尽的颤抖着,把下巴搁在男孩的肩膀上,艰难的喘息,她已经很累了,一直保持着站立,对于身体柔弱的她,是一种折磨。
  “墨玄……墨玄,妈妈要死了么?”
  男孩不回答,努力吧母亲抱紧,轻轻抚摸她丝绸般的长发,对于一个九岁的男孩来说,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行刑官开始检查刑具了,再过一会儿,他就要用各种精巧利刃行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利落的手法让女人少受一些痛苦。
  因为接下来降临在女人身上的痛苦,没有任何人能够替她承受,那痛苦可以把一个人对于幸福美好的一切信念碾碎。
  所谓对异端最高的极刑,就是把刑具全部抓在手中,这些器械完全插入女人的身体之后,她将再也无法动弹,介乎生与死之间,在用烈火点燃,化为一炬盛大的烈火。
  但他忽然发现缺了一支银色的细剑,这原来是用来封住火刑犯两膝的。
  “墨玄,你是我的儿子……真好。”
  女人流着泪,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过来,她颤颤巍巍的说着:“你直到最后都跟妈妈在一起……在一起……”
  行刑官猛然抬头,触碰到女人欣喜的目光,以及男孩颤抖的,慢慢后退的背影。
  男孩手里握着一柄短刃,从母亲的心口里把匕首缓缓地拔出,就是行刑官找不到的那柄细剑。
  全力的一刺足够刺穿心脏,大量的血从伤口里涌出来,溅到了羽墨玄脸上。
  女人微微颤抖起来,贯穿心脏的一击令她彻底脱力了。
  她的唇边浮起朦胧的一丝笑,这一次像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