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空绝丹
作者:沁安      更新:2021-03-20 05:35      字数:6699
  屠不疑横着双眼大摇大摆地走近被木棉花灯笼环绕的院落中,今日,天光明朗,风和日丽。
  乐悠正在作画,画中之人乃一位女子,屠不疑心中甚为疑惑,此人双目失明,竟然还能涂绘人物,莫非他双目仍能视物,故弄玄虚混淆视听,使屠中翼放松戒备,从而轻易将其射杀。
  屠不疑瞪视乐悠,说道:“华公子在书信上已对我表明了身份,为何还点装成盲侠的派头?”
  乐悠笑道:“屠三当家身着屠门的衣饰,心里不还装着魔教?由此,一个人的外在行头并不能改变他内在的认同。”
  屠不疑道:“你今日约我前来,你已知道我是谁以及我的目的?”
  乐悠道:“神隐军几乎覆灭,能活下来是幸运,你心中刻下了仇恨,找我报仇说得过去,不过,老天爷给了你一条活路,惜命才最要紧,不可挽回之事再怎么纠结也无济于事,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屠不疑愤愤地“哼”了一声,“你放心,我没打算利用屠门来对抗太华山,我自始至终想要对付的就只有你!”
  乐悠道:“你的确很聪明,知道屠中翼抓了飞鱼,并暗中和我见面,亦查到盲侠即是华无悠,利用华无悠除掉绊脚石屠中翼,再利用服食了幽眠花的飞鱼引我见你,然后再以此为要挟,向我复仇,所以,说出你的打算。”
  屠不疑道:“玉飞鱼只是一个赌博的筹码,若华公子弃之不顾,我依旧动不了你分毫。”
  乐悠道:“那你认为我会弃之不顾还是会舍己救人?”
  屠不疑道:“圣教有两件世间无与伦比的毒物,华公子可知是哪两件?”
  乐悠道:“一是‘万骨枯’,第二个,可是幽眠花?幽眠花本属镜花山所有,被玉帼馨也就是魔教火族的玄姬族长移除了,倒成了你魔教无与伦比的毒物,真是可笑。”
  屠不疑左脸颊抽搐了一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华无悠最难对付的一点就是他知道你的所有,而你对他一无所知。查到华无悠眼已瞎,可一个瞎的人竟还能作画?还是他根本就没瞎?
  乐悠继续说道:“鱼姑娘被你强行服食了幽眠花,你利用鱼姑娘来对付我,今日只身前来赴会,我想你手中定有幽眠花的解药。”
  屠不疑道:“你说的没错。”
  屠不疑右手拿出一个细小精致并发着绿光的香囊袋,“此药名叫空绝丹,一旦服下,祛除人生三欲‘色,声,味’,所谓五色令人目眩,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此药会让服食之人失明耳聋丧失味觉,从此不辨青黄赤白黑,不闻宫商角徵羽,不尝酸甜苦辣咸,惨绝人寰,一切成空。”
  乐悠道:“只有我服用了空绝丹,你才会交出幽眠花的解药。”
  屠不疑道:“正是。”
  萧夜走到院落,“空绝丹没有解药?”
  屠不疑嘴角上扬:“无。”
  萧夜道:“公子,不能答应他!”
  萧夜捏紧鞭子,蓄势待发,屠不疑冷笑道:“我敢指着老天爷发誓,这世上除了我,无人再有幽眠花的解药。”
  萧夜道:“魔教的人居然也会指着老天爷发誓,就不怕老天爷先发制人除掉你这些无恶不作的歹人,就由我萧夜替天行道!”
  萧夜一鲛鞭甩了过去,屠不疑连翻两个跟斗避开了雷霆一鞭。
  乐悠搁下画笔,站起来,“萧夜,住手!”随即伸出手,摊开掌心,屠不疑将香囊掷过去,乐悠取出空绝单迅速吞下,乐悠还以为鹌鹑蛋大的丹药会梗在喉咙令自己不舒服,未曾想到此丹绵软糯滑,吞下去像喝水一样顺畅。
  萧夜看着乐悠此举,罢了手,什么都不说,只是摇了摇头。
  乐悠道:“交出幽眠花的解药。”
  屠不疑从怀中取出一个鹿颈瓶,萧夜鲛鞭一晃,瓶子即刻就到了手中,屠不疑只感到手背像被烧红的铁烙了一下,不自觉地抖了抖。
  萧夜拿着瓶子进到里屋,耳听乐悠问屠不疑,“吃了药马上就能醒么?”
  小刁接过解药,这三年来,飞鱼每走一处,都要寄封信去玉宇琼楼报平安,偏走到青州就没了消息,小刁也一直和萧夜通信,萧夜叫小刁赶来青州,小刁看完信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
  萧夜纳闷得很,公子无事一般,听他说话依旧这么平静,为了鱼老板,什么都不管不顾,何必非要服下空绝丹,我一鞭子过去,屠不疑这厮还敢不交出解药吗?
  屠不疑回答乐悠,道:“是的。”
  只见乐悠坐下来,手执画笔,继续作画,画中女子霞姿月韵,细看下来,是玉飞鱼无疑,玉飞鱼未醒过来前,屠不疑不敢走,只听萧夜的声音传出来,“鱼老板醒了。”
  乐悠立马站起来,匆忙地往内室奔去,屠不疑虽看不到他的真容,但急促的脚步已显露出他的兴奋,他在台阶上磕碰了一下,褰起衣摆,大踏步跨了上去,屠不疑见此情形,心里道:原来他是真不能视物。
  飞鱼睡得太久,醒来后浑身不舒坦,小刁道:“小姐,你服食了幽眠花,幸得盲侠相救,终于醒来了。”
  飞鱼忆起旧事,想起屠不疑那厮喂自己吃了一粒药,想必就是幽眠花,“盲侠救了我?小刁,你怎会在这里,盲侠又在何处?”
  小刁道:“盲侠在门外守着,他托人给玉宇琼楼稍了一封信,说你遇到麻烦了,叫我赶来青州照看你。”随即向飞鱼略述了盲侠救她的经过。
  飞鱼道:“那赶快请他们进来吧。”
  乐悠和萧夜一走进房,飞鱼道:“盲侠?你是盲侠?我一直想结交你。”飞鱼挽着盲侠的胳膊,“盲侠一直行踪飘忽,我都怀疑江湖上有没有你这个人,真有啊,是真人还是冒牌货?”
  小刁道:“小姐,是真人。”
  “如此,多谢盲侠救命之恩。”飞鱼对乐悠作了个揖,乐悠笑道:“举手之劳,鱼姑娘不必客气。”
  萧夜内心叹了口气:这是举手之劳么?
  “这位是?”飞鱼问萧夜是何人,小刁刚要说话,萧夜道:“在下是盲侠的随从,鱼老板叫我萧夜好了。”
  “宵夜,很晚吃的那个宵夜,好有趣的名字。”
  “好饿呀。”飞鱼捂着肚子,乐悠道:“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还好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吃的,小刁,麻烦你去看看。”
  “嗳。”小刁端来一砂锅莲藕腔骨汤,“汤还是热的,好香。”
  萧夜也端来饭菜,道:“鱼老板,你可以大吃一顿咯。”
  乐悠道:“趁热吃,要好好补补身子啦。”
  飞鱼心想:身为盲侠,不是不认识我么,对我说话的口气还这么亲热,像个老相识,戴着斗笠看不到面容,弄这么神秘干嘛?
  飞鱼道:“好怀念这个味道。还记得,三年前,扁神医为我诊治前,吃过的那几顿饭就是这个味道。小刁,你的厨艺在那几日进步神速,没想到时隔三年还是没有退步。”
  小刁看了看乐悠,今天这些饭菜包括扁神医诊治前那几日的餐食都是华公子亲手所做,华公子叫不告诉你,我只好借花献佛了。
  乐悠问:“好不好吃?”
  “嗯。”飞鱼点头。
  吃饱喝足,飞鱼来到院子中,萧夜和小刁早就遁了,只乐悠一人陪着飞鱼,她看到石桌上的画,拿起画,“这是盲侠作的画?”
  “是。”
  “盲侠眼睛看不见,居然还能作画,真是厉害。”
  “很多事,眼睛看不到依然能做,比如绘画。耳朵听不到依然可以弹琴,没有味觉依旧不影响享用一餐美食,只是……”
  “只是什么?”
  “鱼姑娘会嫌弃一个盲人或是既盲又聋的人……陪在你身边吗?”
  “不嫌弃啊,盲侠救过我的命,怎会这么问?”
  “若是我没救过你,还对不住你,你怎么看我呢?”
  “很简单啊。”飞鱼笑道:“你把斗笠摘下来,我不就看到你了。”
  乐悠一下子无话说,飞鱼道:“盲侠,我和你无亲无故,你此番救我,是否应了华无悠之请?”
  乐悠道:“是。”
  飞鱼问:“他为何不出来见我?”
  乐悠道:“或许他此刻不方便见你。”
  飞鱼问:“盲侠知道他不见我的原因?”
  乐悠道:“他不知道鱼姑娘是否还怪他?”
  飞鱼道:“我记不清我和他有什么恩怨。”
  乐悠问:“若是有一天鱼姑娘想起了你和他的恩怨,怕还是要怪他怨他恨他不理他,离他而去。”
  飞鱼道:“怎会这么想,兴许不是呢。一晃三年了,快四年了,这四年还不能冲走那么多不愉快的回忆么?若是我恢复记忆了,或许我只记得跟他在一起的快活时光,而那些不好的,我都记不起来。男人就算七老八十还可以取十七八的女子,而我们姑娘家,还有多少年还可以浪费。”
  乐悠似乎又怔忡住了,飞鱼道:“盲侠和华公子交好,请转告他一声,若这一年不出来见我,我真等不了那么久,说不定一念之间,真去桃源国娶十个小老公。”
  乐悠点了点头,“鱼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飞鱼道:“我和小刁去桃源国……”乐悠道:“真要去那儿娶小老公?”
  飞鱼道:“当然不是了,豆荚来信,年末了该去那边收账了,这三年来,他寄了上百封信,叫我们过去玩,我,小刁,小钻,阿幽四人早打算好了,去那边过年。”
  乐悠问:“去那边收账,游玩,过年,不会顺道娶小老公吧?”
  飞鱼道:“很多事,说不一定的。”飞鱼拿起一幅画,“盲侠对我有相救之恩,不知怎么报答?”乐悠刚要说:不必报答。只听飞鱼道:“不如,送我一幅画吧,这画挺好,卖了还能凑个路费。”
  乐悠道:“若是你喜欢,送你吧,鱼姑娘没看出画中人是谁吗?”
  飞鱼道:“美得不似人间姑娘,倒像天女下凡,是谁啊?”这不是我吗?这人眼睛看不见,还能把我画得惟妙惟肖,你要跟我打马虎眼,我还就不能奉陪到底了,今天话已挑明了,一年,就一年,还不站出来的话,我也就对你不客气了。飞鱼真想挑起他的面纱,硬是忍住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话,飞鱼要告辞了,乐悠本想留她第二日启程,看她的样子也不愿多留,只是飞鱼走后,他久久地站着,遥望着她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萧夜望着乐悠,想着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站在他面前,他却看不到,触不到,不久后,连她的声音也会听不到,她要走,他留不住,她在面前,也不能告诉她他是谁,这世上,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他一个人的寂寞说不出口。
  天快黑了,乐悠才终于动了动,说道:“萧夜,去桃源国。”
  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会尾随而至,萧夜也会陪在他左右,可这次,萧夜不得不反对,“公子,扁神医下个月到心想事城,他说你的眼睛……”
  乐悠道:“服了空绝丹,扁神医来了也无用。”
  萧夜道:“或许扁神医有法子……”
  乐悠道:“赶快收拾,去桃源国。”
  萧夜道:“是……可也得等明天啊,今夜公子就好好休息,行吗?”
  乐悠点了点头。
  当夜,满月朗朗,萧夜骑着快马,赶到十里外仅有的一间客栈,打听下来,飞鱼果真宿在此处,萧夜叩响了飞鱼的房门,表明身份,小刁给他开了门。
  萧夜对飞鱼说了乐悠和屠不疑的交易,以及和屠中翼的比试,一切来龙去脉都对飞鱼说了个清楚明白,最重要的是说了盲侠的真正身份,盲侠即是华无悠,这三年一直藏于暗处总在危急时刻解救飞鱼的人便是华无悠,大的事有十次之多,小麻烦也替他解决了不少,飞鱼不是糊涂的,心里早已猜到背后的人是华无悠,自然也知道盲侠就是华无悠。
  “下个月,扁神医会来太华山给公子医治眼病,他们三年前就约好的,这次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机会,错过了,恐怕他的眼睛治不好了。”
  小刁内心急跳了一下,“华公子的眼睛三年前为何会看不见了?”
  “这……”萧夜一时语塞,目光也有些闪烁,飞鱼问:“扁神医也是像治我一样地治华公子的眼睛么?”
  萧夜点头道:“是的。”
  小刁捂着心口,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她其实早就不怀疑华公子对她家小姐的真情,此事再次证明华公子的对小姐情深意重,他愿意割舍自己最珍贵的眼睛给她,试问,当今之世还有谁能做到?只是小姐恐怕不知道华公子以这样的方式让她重现光明,她……知不知道呢?
  飞鱼道:“即使扁神医给华公子治好了眼病,他服用了空绝丹,不久后,也会看不见。”
  萧夜道:“或许扁神医对空绝丹有法子呢?扁神医越来越难找了,只怕下个月错过了,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恳请鱼老板把你去桃源国的安排后挪几个月,你要是下个月去了,公子非要跟你去不可。”
  飞鱼道:“镜花山上那么多奇珍异宝,我也要去找找解空绝丹的解药。小刁我们回心想事城吧。”
  萧夜大喜,“鱼老板何不手书一封,公子看到你的信……公子看不到你的信。”
  飞鱼道:“我拿走了他一幅画,你把这幅画退还给他,他就会相信我回了心想事城。其中的由头你自己编造吧。”飞鱼叹了口气,“我真的太任性了,我的任性,自私,褊狭,其他人造成了多大的灾难,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呀。我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小刁握着飞鱼的手,萧夜道:“鱼老板,公子没有怪过你,他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还有,请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小刁道:“何事?”
  萧夜道:“鱼老板,公子这一生都不会让你知道他为了解你幽眠花的毒,被迫服下空绝丹,他命我一定不能告诉你,小刁也答应了不说,若是我和小刁透露半个字,我们会死得很惨,他不想你因为这事背负着什么,觉得欠了他什么,他……”
  飞鱼抬手阻止萧夜道:“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他想当无名英雄嘛,难道我还不能成人之美,配合他演一出好戏,况且,此事关乎你和小刁的身家性命,我就装作不知吧。”
  萧夜大喜,“如此甚好,那我告辞,鱼老板,小刁,路上小心!”
  *
  回到屠门,屠不疑走入卧房,摁下设置在墙壁上的机括,墙门打开,乃一间不大的内室,室内终年点火,香气缭绕。
  屠不疑点燃三枝线香,跪在灵台前,对着灵位牌恭敬地磕三下头,说道:“恩主,总算没有辜负您的嘱托。”
  屠不疑眼眶噙泪,这几年,每次走进这间内室,心头还是沉重压抑,想起恩主的救命之恩,想起儿时的情义,想起恩主对自己的信任,想起他的谆谆告诫,想起他临终的心愿,想起他郑重的嘱托,如刀刻石壁一般在他心里越划越深,他从未忘记。又叹道恩主一世卓绝,命运却也忍心无情捉弄,天道不公,何其寡情,何其薄义。
  今日华无悠的话给了他一些启示,这些年来,他也想过这个问题,恩主的这条不归路究竟是命运的残酷,还是受制于自我的脾性,是自己的选择害了自己,还是命注定,运难卜,生死衰旺不由己?
  回想起来,恩主对他自己的生死命运似乎早有预示,在去无肠城前他来找到屠不疑,还记得他二人望着茫茫幽谷,恩主说:“前路难定,大业难成,若我有不测,你一定要帮我做一件事。”他拿出一株火红的奇形怪状的花,“这是幽眠花,你将它制成丸药,服下此花,能令人永久地沉睡。”
  屠不疑问幽眠花可有解药,恩主道:“有。另外,这是空绝丹,使人盲使人聋使人不辨味道,我要你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找准时机,给玉飞鱼服下幽眠花。而空绝丹,就让华无悠选择,以服下幽眠花的玉飞鱼作威胁,若华无悠选择服下空绝丹,你就给飞鱼解药,若华无悠不食空绝丹,你也要给飞鱼解药。”
  一晃经年,屠不疑凝视着香案上的灵位牌,牌位上刻着魏碑字体“恩主卓子嶷之灵位”,屠不疑道:“不疑不负公子之托,亲自替您证实了一件事,华无悠为了玉姑娘,自愿选择服下空绝丹,公子,您在天有灵,可以放心,可以安息了。”
  当年,屠不疑问:“恩主,您叫不疑这么做是为何?”
  卓子嶷道:“你能想象得出若是你自己看不见听不到吃什么都无味是一种什么感受,恐怕生不如死,一个平常人也就罢了,平常人还可以赖活着,可那人却是华无悠,华无悠会让自己落入这般田地么?除非,他为了解救自己心爱的女子。我只想证实一件事,华无悠究竟爱不爱飞鱼?飞鱼选择他,能幸福吗?只可惜,恐怕我时日无多,无法亲自验证了,所以要托付于你。”
  屠不疑不了解这些男男女女的事,心中对他所说“时日无多”的预言感到忐忑和担忧,直到那日在无肠城的不老泉边,亲眼所见,恩主为了保全玉姑娘的性命选择了结自身。
  那一刻,他心中无比沉痛,难道一个女子的性命比魔教的大业还重要,恩主无处安放的心究竟在何处?
  卓子嶷自裁那日,屠不疑费劲平生所有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想要杀死玉飞鱼的冲动,这几年过去,他想幸好当日没有动手,若是动了手,恩主的牺牲再无意义。
  而他,必须忠心耿耿地完成卓子嶷下达的任务,“公子请放心,不疑一定能完成您所托之事。”
  屠不疑将香插入炉中,朝地上酹了一杯酒,神隐军早已覆灭,教主已死,教众七零八落,魔教之盛一去不复返,魔教消亡了。早已消亡了,公子肩负这个沉重可悲亦可笑的重担艰难地走每一步,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可最终,他却为了一个女子失了自己的性命。这足以说明,他的心早已成灰,对魔教不抱任何希望,他最终选择为玉飞鱼死去,选择由我来替他验证华无悠的真心,也是在告诉我不要再执着魔教的复兴大业,而要走另一条路。
  华无悠说过魔教灭亡最大的原因是教众的内斗,教众争的不是天下武林,而是眼前的一己私利,华无悠的话如当头棒喝,屠不疑这些年来思之又思,不得不承认华无悠言之有理。
  今日华无悠还说,能活下来是幸运,老天爷给了他屠不疑一条活路,他就应当珍惜才是。
  是,何必再为了那个企及不了的可悲理想付出自己的一生,公子的悲剧还不足以叫他警醒?
  每个人的命不同,运亦不同,但选择权,却可以牢牢握在手中。
  去他妈的仇恨!去他妈的魔教!去他妈的大业!见鬼去吧!
  屠不疑心中突地燃起了一团火,浑身热血沸腾。他要撤了这个祭祀室,他想公子不会怪他的,当然,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卓子嶷,只是祭奠公子,他会采用别的形式。
  屠不疑对着卓子嶷的灵位再次虔敬地磕响额头,“恩主,华无悠对玉飞鱼实乃真心实意,玉姑娘这一生会幸福的,请您放心吧!”屠不疑再拜了两拜,“恩主,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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