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太华山
作者:
沁安 更新:2021-03-20 05:35 字数:4731
玄姬和段咏开一死,心想事城中魔教的势力迅速土崩瓦解。英咀华所率的神隐军在快活林里被赵务真打了个手足无措,乐悠料想得不差,神隐军徒有虚名,不老泉边,神隐军难以克己,跃跃欲试。这些小动作没逃过乐悠的法眼,料想他们对纲纪权威迟早不再奉令唯谨,果不其然,一败涂地。
乐悠没有想到的却是神隐军的头领英咀华并未前来,唯一的活口说道,英咀华在卓子嶷死后不久即消失不见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中全身而退,这人不失为一个智者。
年光率领的北军正式进驻心想事城,将逃跑的陆尚正抓了回来,陆尚正居然认识扁神医,并请他逼出了身体中的银针,神不知鬼不觉在混乱中出逃,未曾料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年光在了解心想事城这场劫难的首尾始末之后,将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地正法。
飞鱼将玄姬卧房中的暗格打开,黄金依旧璀璨,人间却变了摸样。
飞鱼和玉千紫决定将这些黄金用于心想事城的重建事业中,心想事城曾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富裕县城,如今已面目全非。仅有二十户完完整整,其余的人家都缺了那么一两个,房屋损毁还可再造,人走了怎么再回来?
完完整整的二十余户人中囊括了城中所有的超级富豪之家,朱文贵,彭善明这些伪作之家拿钱买命,保全了性命。良善的无助的弱小的贫困大众却遭受生离死别的痛苦。这些纨绔在城中局势安稳之后的第二天就又开始寻欢作乐,夜夜笙歌,飞鱼恨得牙痒痒的同时感叹不已,觉得天道不公,自己的力量却很单薄,无可奈何。
有两三户举家外迁,家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有八家,八人中的外迁了三个。在这场劫难中总共走了十九个人,其余的都选择留在了心想事城。玉家被全城人恨着,不敢走出门,这些消息都是打听回来的。
留着的人伤痕累累却依旧对心想事城不离不弃,除了心想事城是他们的家园之外,几乎所有人众口一词,说:依旧对太华山很信任,充满感激。
飞鱼这才大悟,原来,太华山才是一城百姓的精神领袖。精神领袖中有个代表人物,即是华无悠。他用玉家捐出来的黄金以及从富豪手中得来的(或明或暗的方式)财物构建一个全新的心想事城,物质重建的同时还灌输正确积极的思想,他说了什么飞鱼不知道,飞鱼憋得慌,不顾玉千紫的劝阻大喇喇走出玉宇琼楼大门,大街上,发现再无一人对她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对她点头微笑。
还记得三个月前,只要一出门就会围拢很多人,那些人冲过来对飞鱼和玉千紫喊打喊杀,说他们玉家是魔头,说玉帼馨害死了他们的家人,玉帼馨死了,要叫飞鱼和玉千紫偿命。两人被逼得躲在玉宇琼楼不敢见人。
只有亲身体会才能了解被千夫所指的滋味究竟如何,那段艰难的时光度日如年,现今,飞鱼终于获得了新生,大街上拉住一个大娘,从她口中才知,原来是乐悠帮她们解了围,他对百姓们陈说了利害对错,说心想事城能能够重建,全亏玉家捐赠了黄金,释清了全城百姓对她们的误会。
黄金帮助了很多人,幸存的活口得依赖它们过日子,飞鱼和玉千紫又将玉家老宅子卖了,卖宅所得的钱全捐了出去。四个月后,弥漫在全城百姓头顶上的愁云惨雾总算没有之前那般厚重,天气转热,每天暖日晴空的,大部分人家也收拾了旧心情准备过新生活了。
飞鱼和乐悠也有大半年没见,自打豆苞去了后,人堆里打了个照面,之后就没见过,同在一城,也没碰到过,各忙各的。飞鱼和玉千紫将玄姬葬在了那片空地,玉千紫说她从前听玉千恕讲过,愿他死后化为一片片杨花,能够随风飞扬,总有一片能够飞到她的身旁。
飞鱼问:“师父口中的她是谁?”
玉千紫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飞鱼想,难不成是太华山上的那位。
玉千紫道:“你别去想她是谁了,我跟你说这个,只想你不要怪无悠,但愿二哥的骨灰真能如他生前所说,能有一片飘到她身旁。”
飞鱼道:“可却没有一片落到大姑姑手上。”
玉千紫感叹道:“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心,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的事。”
飞鱼道:“大姑姑的手肘还是这么弯着。”
玉千紫道:“罢了,随她吧。”
飞鱼捧起一抔土放入玉帼馨手中,土里混有玉千恕的骨灰,这抔土从玉帼馨手中滑落,落入棺椁里,手掌里最终还是会残存那么一点,仅剩的那一点权且当做玉千恕留给这个他不爱的女子最后的东西。
飞鱼和玉千紫以及刁钻姐弟包括酒楼里的留下来的伙计,大家联起手来配制奇异香的解药,玉帼馨衣裳里留有从萧夜手中抢回的欲望泉,两本札记,装有麝香龙涎香沉香的香袋,袋子里还有一张单子,单子上写有奇异香的配方。配方上有一百二十种香。
这五个月来,飞鱼起码查阅了四五十本香谱,针对配方里的毒香一一找出解毒的香草,有一两种还飞鸽传书请教了无肠城来福客栈的老板柴七,四个月后大致配好解药,经过一个月的精细制作,解药终于成功制成,耗时整整五个月,大家都瘦了几大圈,飞鱼将解药交给年光,其中一个中迷香的青壮年试过之后,第二日明显好转,这才敢让其余人服用,只过了十五日,这些人的毒素慢慢祛清。
城里的事告一段落,飞鱼去衙门找乐悠时,年光说他早于十天前就回了太华山,说是乐悠之母过世了。另外,年光还说魔教教主卓骜已出关,来信挑战乐悠,武战定在五个月后,江湖上已人尽皆知。
飞鱼启程去太华山,路经一条深巷,看到彭善明朱文贵之流被套了麻布口袋,缩成一团,被愤怒的几个男女手持棍棒狠揍,这些富豪一个个都不愿捐钱,说是为了保命舍了一大半,剩下的又被莫名地抢光了,拿不出钱,寻欢作乐却余钱多多,活该,若是飞鱼也这般没有良心,现在岂不是比他们的下场更惨。
这些伪善的富豪三天两头就被袭击,年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在心想事城呆不下去,被逼得迁居别处,走的时候可怜兮兮,因为全副身家在这时真的所剩无几了。
飞鱼自打踏进太华山领地的第一步起,心里既激动又亲切,看到古朴庄严的屋宇屹立身前,不由得肃然起敬,周围的气氛神圣又深沉,镜花山神秘幽美,太华山处处流动着厚重的历史底蕴。
绛雪在客厅接待了飞鱼,两人尽管冰释前嫌,却无多少话说。
绛雪称掌门夫人已然下葬,太华山历来规定,掌门夫妇的葬礼一切从简。飞鱼问乐悠身在何处,绛雪却答掌门夫人被葬在离无虚苑不远处的公墓中,那里是无虚苑唯一一处不落雪的地方。
飞鱼又问:“乐悠在那里吗?”绛雪道:“就算在那儿,玉姑娘也不能去。”
飞鱼道:“这个我知道,无虚苑只有习剑的掌门夫妇才能去。”
绛雪惊讶地看了飞鱼一眼,惊她连这个也知晓,显然是乐悠告诉他的。
飞鱼又道:“既然这样,我只能在这里等乐悠来了,还请绛雪姑娘通传一声儿。”她本想请绛雪带她去乐悠的住处,看绛雪的样子肯定不会答应,绛雪道:“既然玉姑娘知道无虚苑进不去,我又怎能替你通传?”
飞鱼用茶盖拨了拨浮茶,笑道:“那你看乐悠今日会下来吗?”
绛雪冷冷地道:“这我怎知?”
飞鱼道:“绛雪侍卫,你曾经当了细作那么久,直到最后一刻都未被拆穿,料想是很有本事的,怎么今儿一问三不知?”
绛雪道:“我并没有回答你的义务。”飞鱼道:“但你有待客的义务,细作当久了,难道只会俯首听命,我客客气气地问你,你摆脸色给谁看?”
绛雪道:“你……你慢慢等吧。”绛雪没好气地走了,飞鱼看她的背影纳闷儿,这么个人,精明如大姑姑,怎的看不出她是奸细。
飞鱼从远处望,只要一个山尖不落雪,便是掌门夫人的墓地,沿着盘山小路向前走,不一会儿却又回到了起始点,飞鱼换了一条道,依旧回到了原点,看样子也不像是设了奇门术数,正做没理会处,背后有个人说:“玉姑娘,我带你过去吧。”
飞鱼转过身,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清秀姑娘,“你是寒蕴吧。”
寒蕴问:“玉姑娘认识我?”
飞鱼道:“听乐悠提起过。”
两个人均未再多说话,寒蕴没捡路走,带她走上了灯芯草地,草地后有一环高大的橡树和榆树,密密匝匝紧挨在一处,寒蕴道:“穿过这些树,会看到路上有很多蘑菇,沿着那些蘑菇走,就会到了。我也该下去了。”
飞鱼道:“多谢你,寒蕴姑娘。”
寒蕴道:“公子没有拆穿我,还叫我继续留在太华山,我为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乐悠并未在此,飞鱼找到妫妘的墓,墓前栽种了讨巧的跳舞草,草正在随风舞蹈,飞鱼将篮子中的百合放在墓前,朝墓地拜了三拜。风吹来了人声,飞鱼沿着一条杨柳夹峙的小径走去,看到乐悠站在前面背对着她,背对着乐悠的是太华山掌门人华天衣。
飞鱼躲在柳树后,只听华天衣说:“齐天剑法修习到第十重,我差不多用了十年,纵然你天赋再好,也不可能在短短五个月内练到第十重。所以,我劝你打消应战的念头。”
乐悠道:“战书已下,若是不接,天下人会怎么看太华山,又会怎么看华无悠。”
华天衣道:“我以为你从不在乎这些虚名。”
乐悠道:“此战不仅关乎太华山的声誉,更是正与邪的较量,若正不能胜邪,天下人还能相信什么。”
华天衣道:“如今天下初定,北朝定鼎,新的朝代如何施政兴邦更被天下人关注,魔教颓败已是不争的事实,偶尔有一两颗魔星出来作祟,已翻不起什么大浪,卓骜若妄想以这一场战斗重燃魔教的声望,未免太过天真。”
乐悠道:“你的意思仿佛是在说,我一定会输。”
华天衣道:“卓骜不想输,所以不敢来挑战我,只挑战你。你,一定会输。与其在九嶷山输得彻底,不如不去应战,等待时机成熟,再和他一较高下。”
飞鱼心想:为何华掌门不提出由他代乐悠出战呢,这样应该就有胜算吧。
乐悠道:“还未战,结局是赢是输不一定。”
华天衣动容道:“无悠,不要固执。”
乐悠道:“掌门的顾虑究竟是什么?”
飞鱼皱着眉,想:父子之间要进行一场顺利的谈话实属不易,这两人实为父子,中间隔着一道厚墙。
华天衣道:“要练成齐天剑法,也要看机缘,不是每个人都适合。”
乐悠道:“您认为我不适合?”
华天衣道:“齐天剑法会让人变得孤高冷僻,唯我独尊,你明白唯我独尊是何意么,容不下第二个人。”
乐悠的心像被针尖刺了一下,他看着华天衣的双眸,那里面沉淀的东西太多,越发显得他孤傲深沉,难以捉摸。
华天衣道:“这是套灭绝人性的剑法,你学到了世间最强的功夫又怎样,你最终会失去一切,你最珍爱的一切,你会变成孤家寡人。我不想你变成这样,我没有私心,没有拿太华山的声誉做笑话,我只是以一个普通的父亲的身份劝诫你。”
乐悠道:“我心意已决,接了这份战书,五个月后,是胜是败自有分晓,若胜固然好,若败了,也与人无尤。”
华天衣微摇了摇头,对面的人就是一头倔强的牛,拉不回来,“既然如此,你就要承担后果和责任,希望你不要太后悔。”
华天衣说完就走,再没看他儿子一眼,他走的是下山的路,虽然,半年后他会回太华山正式传位于五师叔赵务真,但乐悠感觉今日可能是父子最后的一次见面。
飞鱼箭一样冲出去抱住乐悠的后背,“我来啦!”
乐悠非常惊讶,转过身来将飞鱼紧紧抱住,“真没料到你会上山来找我!”
飞鱼笑道:“给你个惊喜啊,开心吧。”
乐悠点点头,“大半年来第一次这么开心。”
飞鱼道:“我担心你五个月后的比武,来跟你一起修炼剑法,我一定好好练,一定要助你,还有五个月呢,咱努把力,把那个大魔头打得落花流水。”
嘴上这么说是给乐悠鼓气,心里还是觉得输的可能性更大,飞鱼想到时候一定会给大魔头制造麻烦,用毒香毒气陷阱再叫小钻制作一点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器,一定会把魔头打败,飞鱼很有信心。
乐悠道:“到底是你了解我,太华山上人人都叫我不要接战书,变相地承认失败。”
飞鱼道:“我也不想你接战书,你刚说的那么决绝,弄得我觉得不支持你去战,简直天理难容。”
乐悠:“……”
飞鱼道:“我刚听到你们说话了,我觉得华掌门好像变得不一样了,至少跟我上次在太真国时见到的不一样。为何他不替你出战,这样不就是稳赢么?”
乐悠道:“他有他的骄傲,战书并未给他。好了,我带你去拜祭母亲。”
飞鱼道:“好啊,我来的时候拜了一次,你再带我拜一次吧。对了,这个给你。”
乐悠接过两本札记,眉头微皱,将其揣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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