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啥子？这还用说吗，不就是一个缓兵之计？”农林牧没好气地说。
  “我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提点条件就不行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听她这语气，完全不像忽悠：“那你说吧，怎么个为我好了？”
  “咱们既然是恋爱关系，我能不能好好管管你？”
  “能，怎么不能？”
  “那你听好了：第一，谈恋爱归谈恋爱，不能因为谈恋爱误了学习；第二，既然已经有了朋友，不许再和别的女孩纠缠不清；第三，高考已经越来越近，不能再胡乱浪费时间。看电影，逛花街，写情书，这些无聊透顶的事，从今往后不许再做，要不然的话……”
  说到这，她把手放到脖颈，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完了？”
  “完了。你还想咋样？”
  “这么大的事，没这么简单吧？”
  “那好，那就再加一条：不允许再想、再说、再做，跟学习无关的任何事，除非经过我的允许。”
  “要得，这份合同，我签了。”
  “什么？合同？恋爱还兴合同？”
  “那叫什么？——恋爱契约？”
  “好了，别贫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没，要是没有就赶紧回屋，大伙还在等你喝酒呢！”
  “啊，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事情倒是有一件，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就快说，婆婆妈妈的，想欠揍啊！皮子痒了是吧？”
  “龘龙化肥厂招考，我报了个名，面试过了，笔试也过了，只等体检结果出来了。只要体检一过，就可以过去上班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不考大学了，改当工人了？”
  “又不是非要马上上班，录上了一样可以参加高考？”
  “你还真是会算，双保险啊！可惜我没这个福分，你自己决定好了。”说完她转身便走。
  一看苗头不对，他赶忙抓住她手：
  “怎么了这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地震了？我这不是正在跟你商量吗？”
  “刚刚谁怎么说来着？要支持，要鼓励，要懂得，要相信。我真搞不懂，你到底让我支持你啥，鼓励你啥，懂得你啥，相信你啥？是支持你考上大学，还是鼓励你当个工人？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这还是当初那个农林牧吗？难道这就是你所要的东西？”
  她的话字字带刺，直刺得他体无完肤。
  确实，他怎会成了这个样子？这还是四年前的那个他吗？
  花悦容把话说完，便使劲甩开他手，怒冲冲地拂袖而去。
  “对不起，容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赶紧朝前迈上几步，死死地将她拽住。
  “你错不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将来的老公，绝对不可能是个孬种。
  人家为了你，考了两次都还在考，你这算怎么回事，一次都没考就举手投降了？
  弄了半天，你都还不如柳青梅，你让我怎么懂你？要真是这样，你干吗要念高中？还不如直接念个中专？
  不要再让我瞧不起你，好不好？”
  “你误会了，我真不是放弃，我是怕万一。我怕万一考不取，往后该怎么养活你？”
  “切，我要你养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吃货还是花瓶？我要是想要人养，厂长经理多的是，还用得着跟你啰嗦？
  放心吧，我再怎么无能，也用不着你养我，不管你考得上考不上，你都不用操这份心。只是，别让我瞧不起你就是。
  你要知道，这里不是宝龙，不会再有那么稀罕你！你要是这么没骨气，别说是校花班花，连麻花都不会鸟你。
  要是宝龙的那几个女的，知道你是这么个情况，我估计，她们也会躲得远远的，因为谁也对不起你这个脸。
  实话告诉你，男人最值钱的不是外表，不是金钱，而是骨子里面的东西，那股子牛劲，那股子气质……”
  噼里啪啦地，花悦容说了一堆，一字一句，无不像一记记重锤，直锤得他体无完肤。
  “麻烦你别再说了好不？我错了还不行吗？”听着听着，农林牧终于叫了起来。
  不过，花悦容根本没再理他，自顾自地跨上院坝，走进屋子，徒留农林牧在那怅然若失。
  花悦容的个性，绝对是遗传她的老爸，她老爸是个战士，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一路走来战功赫赫。
  只是，他的“脾气”实在太大，所以在哪都呆不长，弄得他的几个小孩，连个书都读不好。
  从宝龙调过来的时候，花悦容正在念小学五年级，结果还没等她毕业，他又调走了。到了这边，她又得从五年级念起。
  其实，他也不是调，而是贬，从一个派出所的指导员，直接贬为鱼种场场长。鱼种场是干嘛的？养鱼的。
  不过，几十年了，他那一次调动不是这样，他就早已经习惯了。再说也该退休了，落叶归根不也挺好，何必再去瞎乱折腾？
  一到鱼种场，他立马进行改制，将整个水库划成若干区域，将几百亩鱼池分片包干。这么一弄，每到三年，全省第一大鱼种场便应运而生。与此同时，职工们一个个也都开始在这安营扎寨，一个像模像样的自然村寨，也绕着鱼种场建了起来。
  那天之后，当再次见面，当再次见面，花悦容便向他讲述了这一切。
  “你走之后，为了咱俩的事，我爸还专门开了个家庭会议。”
  “家庭会议？没那么严重吧？是不是怕我把你拐了？”
  “别打岔，听我说！
  我爸说，要谈恋爱就好好谈，不要总是这山看着那山高，所有的东西，都是靠人创造出来的，只要人不赖就行。
  然后我哥说，赖不赖那是其次，其实哪个又有多大能力？一个好汉三个帮，叫花子还有三个朋友呢！夫妻一条心，黄土变成金，要相信团结的力量。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我大姐说的更加透骨，说当初真是傻得可怜，就知道看人高不高帅不帅，结果……”
  “你大姐不是过得挺好吗？你看他们一家四口……”
  “好，当然好了，标准的农民家庭，怎么不好？”
  “我不也是农民？”
  “你是农民，但你有那么‘传统’吗？你要敢那么‘传统’，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吗？那咱们就开放开放？”
  说罢，农林牧张开两膀，作势要将她揽入怀中。
  “打住，你敢！”她立马伸开五指，做了个阻挡的手势，“我说的开放，是坚决不走寻常路，可没说让你乱来！你要是敢借题发挥，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说完，她狠狠一推，一掌便将他推出老远。
  这天，花悦容说了很多很多，农林牧同样也是。这一对“冤家”，在一起真是无话不说。可是，当她说到“光头帮”覆灭一事时，他傻眼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此辉煌的背后，还会有这么一出！看来，他农林牧和花氏父女，有的何止是一点点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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