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半生缘》
  只因人在风中，聚散不由你我。
  chapterone
  此时，一整冷风刮起，那是雪前的征兆。
  a国的冬天来的总是那样的早，北风夹杂着咸涩阴冷的湿润雪气袭来。王耀彳亍独行在街上，迎面而来是萧条的空巷。
  往昔时候，街上是拥杂着卖烤白薯的小巷的吆喝声，还有菜贩子依在木车旁的唠嗑声，以及疲惫的黄包车夫坐在坐在巷旁的喘息声，而现在，只有王耀一个人的脚步声充盈着整个小巷。
  他今天是要去见一个人。
  这座城市就要沦陷了。在往昔繁华如潮水般褪去，人潮涌动。一波又一波的马车，汽车从这座城里涌出，年轻的男子被应征入伍，而年老的男子，则带着一家老小匆匆出城。战火尚且没有燃烧到这里，可是从报纸上a国军队节节败退的形势来看，这座城市的沦陷，也是朝夕的事。
  王耀从小巷中绕出，走到了中心大街。一转小巷中的萧条颓废，中心大街依旧是灯红酒绿，霓虹灯在闪闪发光。在这座城的最繁华的街上，却只有寥寥几个人。王耀走过烟尘弥漫的车道，快步避开刚刚到站的电车。
  他的目的地是银岸的西餐厅，而当他的目光望到银岸的透明玻璃窗时，他要等的人已经坐在那里了。
  王耀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15分钟。
  于是他快步走到门口，推开西餐厅的门，里面的温暖空气马上包裹了王耀僵硬的身体。他扫视了一下西餐厅里面的装帧，然后快步走向了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看上去干净和清秀的面容和惨白的皮肤给人以柔弱的影响，可是男人的眼睛却阴沉的可怕，仿佛没有一束光可以将他照亮，如同沼泽地里的死水，里面暗藏危机。
  男人在看到面前的椅子被挪动后抬起了头，在看到王耀后似乎惊喜了一下，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久等了，本田先生。”王耀抱歉的说，实际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但是王耀没想到本田菊已经早到了。
  “耀君，在下也是刚来。”可是他面前的咖啡杯里的咖啡已经喝了大半，而他给王耀点的那份早已变得温热了。
  王耀看着本田菊脸，微笑道：“本田先生，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们有很多年没见了啊。”
  “这位先生，请问你想要喝些什么?”适应生甜美的声音从二人头上传来。本田菊皱了皱眉，他本来想好回答却被打断了。
  “清咖，谢谢。”王耀温柔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耀君过的可还好，自从你生病退学休假后，在下都不怎么知道你的消息了。”本田菊心里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出。
  “哦……那段时间我回老家乡下调养了。不过现在好多了，只要不是天气特别寒冷，身体没有什么不适。”
  王耀有肺炎，在读大学的一个冬天里突然发作，差点丢了性命。
  “你看我的头发不都留着吗，当然是不会死的。”王耀指了指自己的小辫，开玩笑的说。王耀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王耀的姥姥固执的认为，像王耀这样的面相阴柔的，只有留着小辫，阎王爷才不会把他带走。
  “那耀君要多注重保养身体，毕竟还是有旧疾在身。”
  “本田先生呢，你现在还好吗?”
  “并没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在下毕业后就和家父一起从商了。”
  “这样啊。”王耀轻叹一声。王耀回忆起第一次在班上见到本田菊的情景。在a大的数学系里面，本田菊也算是颇有造诣的学生了。可惜了他的数学天赋。
  “耀君，这次你约在下出来，到底是什么什么事?”本田菊沉默了一下，问。
  自从王耀休假后，两人就断了联系。虽然本田菊曾千方百计的打听王耀的后文，但是却以失败告终。而这次，时隔多年的王耀竟然主动找到了远在c国的本田菊，并写信邀约，真也不可思议的事。
  “我……”王耀犹豫的开口，“你也知道，现在世道不好。”
  “这座城沦陷也是早晚的事。”王耀看了看窗外，当时是黄昏的时期，阳光散落在屋檐上，街道上，渡上一层金色。这种景色有些不真切，大概是战争持续的太久了吧，令人疲惫，闲暇时光连欣赏夕阳的精力都没有了。
  “我想拜托本田先生，照顾一下我的弟弟和妹妹，送他们到c国。”王耀说。
  本田菊有些吃惊的抬头，他对于王耀的请求感到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耀君，我们出去走走吧。”本田菊说。
  王耀苦涩的笑了笑，说:“好。”
  炮火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彼此缄默无声，度过漫长岁月。
  “耀君，不一起走吗.......”他们走到一条河边，原本这里是城市的公园中的，现在却寂寥无人。
  “我只是....不想离开而已。”空气微凉，王耀打了个寒颤。就像那种柔软丝滑的梦境，王耀现在的精神麻木了，醉倒在一片炮火连天的时代，他对于战争的概念模糊极了，他竟然对生死没有了感觉，只是觉得困倦。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蜷缩于黑暗中，沉寂于死亡里。
  王耀现在的眼瞳中映出的，是那片及其华丽炫目的晚霞，他这几日浑浑噩噩，直到本田菊要来的那天，才稍作梳洗
  。
  他们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彼此之间都没有交流，只是很默契的注视着河畔的红日落霞，群星上升，墨色染遍天空。
  远方的灯亮起，尽管是人去楼空，这座城市似乎要在被战火摧残的最后，在把自己的繁华重演。
  “那么多年的，你始终放不下。”本田菊的一句话，突然戳破了冰冷的空气，硬生生的在王耀的心口划出了一道痕迹。
  王耀似乎被这句话突然惊醒了起来，那疲倦的灵魂变得警觉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王耀回答，可是他的声音却在颤抖。
  “你很清楚，外面率领b国军队的人是谁。满城报纸的头条都是他，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
  “是伊万·布拉金斯基。”
  这生生世世的阿鼻地狱啊，佛祖啊，上帝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呢。我的悲伤，欢乐，充斥在一个人身上，他是我的罪孽，我的救赎啊。
  伊万·布拉金斯基。
  王耀他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浑浑噩噩如梦一般，当他看到报纸的一刹：伊万·布拉金斯基将军攻破xx城的时候。他早就陷入了一个轮回，一场噩梦。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本田菊看着王耀颤抖的身体沉默了。他突然感到鼻尖一凉，冰冷的，微凉而柔弱的东西落了下来，是雪。
  “下雪了啊。”他轻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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